第6章 第6章

小说:凶悍农家妇 作者:糖果非糖
    坪荆镇辖下有十几座村落,最大的村庄有近百户千余人,最小的村落还不足百人,吉水村虽然才六七百人却隐隐然已成为坪荆镇下第一村。

    原因很简单,本朝立国四十多年,整个镇迄今只有五位秀才,吉水村却先后出了两位,第一位便是路书勤之父——路士奇:他在29年前高中,更是全镇第一位秀才老爷!

    村里第二位秀才还是姓路:路士奇的长子、路书勤之兄路学涯;且路学涯才二十多岁,前些年已往县城求学,可说是镇上最有可能高中举人的人物。

    吉水村还有三位童生,其中一位亦姓路,便是路有余路有酈之长兄路来礼,实打实地奠定了路家在村中的超然地位。

    实则路家是外来户,是在朝廷立国前逃难而来,在本地扎根还不足五十年。真正称得上吉水村土著居民的是刘姓李姓两大姓氏,村中六十多户人家,仅这二姓就有五十来户,本村里正也基本是刘姓和李姓轮流做,正如上任里正就是姓刘。

    李柱陪姐姐回村,坐在马车里简单普及这些年村里发生的大事时还不忘道:“刘兴三年前娶了有余哥他妹春杏,弄不好咱们村下任里正又得是姓刘的,变成刘兴他爹。”

    “他们刘家不是一直说要比我们李家早两百年,他们才是真正的本地户吗?刘兴他爹又是童生,没有路春杏八成也得轮到他。”

    “咱们李家也出童生了,四叔爷家的守信叔五年前考中了,他前年还在村里办了私塾教娃认字读书,每个月只要五十个铜板,一年才六百文钱可便宜了,好多人家都把娃送过去,我本想着等到毛豆再大几岁也送到守信叔的私塾。”

    李柱眼睛一亮,显得很兴奋,随即眼里的光芒又黯淡下来,神情可见的低落:“可现在家里那么难过,还哪能有这种闲钱?”

    李云随即冲她干娘挤眉弄眼,意思是:您瞧见了吧,又想要骗钱了!

    卞妈妈掩唇笑。

    马车里坐着四位,只有路有余一直没有说过话,这会儿突然叫道:“停车,快到村里了,我下车,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你又没往车窗外看怎么知道快到村里了,再说马车坐着好好的为啥要用走?”

    “从镇上到村里坐骡车只要一两刻钟,现在这马车虽然赶得慢但也已经走了一刻钟,离村里没剩多少路了,等到村里我再下车影响你的名声。何况我背着满背篓东西,走村里大路从前门进去被我娘看见要被她搜刮盘剥,我要绕后山抄小路。”路有余解释。

    李柱当即趁势说:“有余哥你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大包子,我午饭吃得少有些饿了,你能不能给我两个肉包?”和那么多肉包待在一处却没得吃简直是折磨。

    路有余从油纸袋中取出两只肉包递给他,待马车停住,他便背起背篓下车。

    先前李云为掩人耳目,又给了路有余一块碎银子请他给他自己买些布料吃食来掩盖住,顺便再帮她买只竹篮,扯尺深色麻布来,因而走出包间时路有余的背篓更加满满当当。

    不过路有余够实诚的是再买完东西返回包间里后把剩余的几百个铜板全部还给她了,李云便送他二十只肉包当做跑腿费的酬谢;她要带的烧鸡酱鸭放在竹篮里拿麻布盖得严严实实,李柱想瞧两眼都被她骂回去了,当然是眼馋能看得见的大肉包。

    “别在马车里吃,弄得车厢里全是味道!”看李柱张嘴就要咬,李云当即警告:“想吃肉包就到外面吃去。”

    李柱冲她瞪了眼,还真冲车夫喊要下车,随即跳下马车蹲在路边,捧着肉包大口吃。

    李云掀起车窗帘朝看看路边的景象,似有印象又似没有,总之是在记忆深处早已模糊,最后目光落在正吃得欢的李柱身上,撇嘴道:“德行!”

    “弟弟吃俩包子都要被你嫌弃了!”卞妈妈揶揄,李云放下车窗帘,哼道:“您别看他对那个小叔表现得有多厌恶,其实半斤八两。

    按他说的家里穷得要揭不开锅了,他自己还不是就顾着吃独食吗?没准哪天他还能和小叔狼狈为奸地来骗我的银两,李大为混蛋,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李柱吃完肉包要回车厢里,李云盯着他嫌弃道:“出去!反正没几步路就到了,你就在马车前面走着带路吧。”

    “哼!!”李柱狠狠瞪她眼,关上车门,跟车夫商量了下就坐在车辕上挤一挤。

    马车继续前进,这回速度明显要快些,几乎就是喝口茶的工夫就再度停住,随即响起车夫浑厚的喊声:“妈妈、云姑娘,到了!”

    闻此声,饶是李云再淡然无谓还是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敛敛情绪再弯腰站起,推开车门走下马车,抬眼看到眼前之景微愣,前方几丈外竖着简易的门楼,正中间挂着书写吉水村的匾额,门楼角还挂有红灯笼。

    “这——”她惊诧道:“这咋回事,啥时候有的?”

    “前些年秀才老爷给四叔爷提议然后咱们村一起出钱出力弄得,这可是十里八乡独一份!咋样啊二姐,气派不?”李柱与有荣焉地挥手,指匾额喊道:“看那字,就是秀才老爷写的;还有那红灯笼,每天天黑后秀才老爷家的长工就会送蜡烛来点,能亮半个时辰呢。”

    “乡野间都弄这种花头是挺气派。”李云不得不赞同,目光延伸,竟见越过门楼,村道大路旁有个估摸着半亩大小的池塘,池塘中间还有几只水鸭在戏水,池塘没有靠大路即朝东那面还栽种着两三排树。

    单村头就变得和她记忆中模糊的印象面目全非,看来村里的变化还真是不少!李云疑惑:“那池塘也是秀才老爷提议挖的吗?在村口弄个池塘来干啥,洗衣啊?”

    “池塘是二太爷家的,是五叔爷非要弄,那排桃树后面是他开的杂货铺。”李柱解释道:“五叔爷专门买下村头这一亩地又挖了半亩池塘出来,非说依山傍水风水好利于他做生意,而且还美化咱们村的景色,二太爷拗不过就只好依着了。”

    五叔爷李能打小就闹腾,没少被爹揍娘骂,只是爹娘加上兄长管教着也没叫他把胡闹的性子收敛多少。

    物以类聚说的就是李云和她这位五叔爷,想当年所有小辈里五叔爷最疼爱的就是李云,借着这位叔爷爷的庇护,李云没少逃掉她娘和阿奶的打骂责罚。

    甚至她会反抗长辈的过分奴役,五叔爷都算诱因之一。

    五叔爷李能看不惯堂兄家把那么小的女娃当奴婢使唤,教李云姐妹俩偷懒逃跑。她姐姐李菜丫老实没听更是不敢,李云则非但听进去还做的更为激烈壮阔,以致于面对她连亲叔都敢爆揍的壮举,五叔爷对她只剩干瞪眼。

    李云微微有点感慨,从记忆中回神,就笑:“还依山傍水呢,叔爷就不怕从山上跑下头野猪来直冲他家的杂货铺吗?”

    吉水村背靠着一座不深不浅的山岭牛角山,山里最凶猛的就是长着长长獠牙的野猪了,再大的野兽诸如狼啊虎豹这些是没的。

    李柱不以为然:“怕啥,冲下来正好逮住,省得——”

    “行了,别吹牛皮了,进村吧。”李云没好声地催了声,走过两步扶着她干娘往村里走,韩护卫和车夫十分缓慢地赶着马车跟在后头。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卞妈妈望着眼前农家屋院井然有序地坐落在村大路两侧,不由得感叹:“农家田园确实别有意境。”

    “等看到鸡屎遍地泥路坑洼脏污熏天您就不会那么想了。”李云直接戳破她干娘的幻想,卞妈妈没好气地伸手指点点她的额头。

    “柱子,今天咋那么早从镇上回来了?”他们刚走没几步路就听到背后有喊声,转身就看到个大腹便便的农妇在扶着腰喊,这农妇三十多岁的模样,浓密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纂,发间插着根银簪。

    李柱一见她就大笑道:“五奶奶,我二姐回来了,就是我二姐草丫——”说到草丫时小腿吃痛显然是被他这凶悍的二姐给踢了脚,只得改口道:“是我二姐云丫回村里来了,我带二姐回家见我爹娘嘞!”

    “云丫?”马车在村里是稀罕物,她看李柱带马车进村里来,便从铺子里走出来问问。五奶奶甘氏看向那个少女,满眼惊讶和不可思议,这看着像镇上富贵人家小姐的姑娘是云丫,当年被卖去当奴婢的云丫?

    “五奶奶?”李云上前一步,盯着对方的大肚子吃惊道:“守财叔比我小三岁那就有18岁啦,您还怀生?而且五叔爷快40岁了吧,这可比我阿爷当年得老来子时的岁数还大。”

    甘氏被说得羞赧,李柱心里吐槽他这个二姐,面上同样说来:“五奶奶您别听她的,我二姐从小就嘴臭好赖话都不——”小腿又吃痛,郁闷道:“那五奶奶您先忙,我们家去了。”

    “柱子别急,你娘没在家。”甘氏平复过来,忙叫住他们,一叠声地说:“秀才老爷家今天要杀五头猪,得把鲜猪肉都给腌上,他家长工忙不过来,村里好些人家都去帮忙了,你娘和二婶都在路家帮忙。

    你二太爷带娃们去看杀猪了,应该还没散。五奶奶带云丫过去找你娘,你跑地里把你爹和桩子他们都叫回来,还有守财和你五叔爷在河边套鱼,全都叫上,叫回来。”

    李柱应了声,撒腿就往自家的地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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