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里正的四叔爷回来,李云即说出前来目的。
晌午时分,家里老少都在了,对于李云不肯再把户籍迁回到李大山户头下,他们基本都持不赞成的态度只是轮番劝说争论都无果,二太爷被她死活说不听的倔脾气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要把这留下蹭饭的侄曾孙女赶走。
吃过午饭,除三个孙媳妇收拾碗筷拿到灶屋洗刷,其他人都留在堂屋里说了会儿闲话,五叔爷李能端碗羊奶来问:“丫头,能喝不?”
羊膻味溢散开来惹得二太爷又骂咧咧两句,李云讶异道:“叔爷你家咋会养羊?”
“你五奶奶这岁数又怀上,我寻思着给她多补补,买燕窝回来炖,可你五奶奶知道价钱后怎么都不肯喝,听说喝羊奶也不错我就弄了只羊回来。”五叔爷无奈叹口气:“膻腥味重,你五奶奶喝了就吐根本碰不得,家里和村里就没一个人爱喝的,守财天天在倒羊奶。”
“看来叔爷你挣大钱了,燕窝都敢买。”李云佩服地竖起大拇指,五叔爷不满地睨视:“嘿,丫头讽刺叔爷呢?爷我好歹在外闯荡过十多年,能连这点家底都没吗?”
二太爷敲敲旱烟杆显示存在感:“老子面前,你小子喊谁爷呢?”
“爹——”您老人家至于这么时刻敲打吗?五叔爷李能郁闷了下,再问侄孙女:“这羊奶能喝不?你要是能喝,以后叔爷家的羊奶就送你了。”
“我能喝。”李云想了想建议道:“燕窝名贵,叔爷可以买便宜的补品呀,蜂蜜就不错,谁让你专挑最贵的买?估计县城都没多少人家能吃得起燕窝,你居然都敢下手。”
“草啊,你在外头溜达这么些年回来后显见地看不起咱们乡下人了啊。”李能谴责道:“这说的啥意思,咱乡下人就不能吃回燕窝了?”
“二叔说的是,草丫你再这样存偏见可要变成第二个路来仪了。”李守礼附和,冷哼道:“燕窝有啥稀奇,咱们镇上就有卖的,叔正打算买一斤回来给你婶儿补补身体呢。”
李云呵呵:“守礼叔你叫守礼,好歹该守点礼,说大话前先掂量掂量合适否?否则啪啪打脸多难堪,一斤燕窝,真亏你说的出来,你买的起吗?”
“哎你个臭丫头真敢当着叔叔的面看不起我。”李守礼怒了,撂话道:“不就一两银子,我现在就去买回来给你瞧瞧!”
“啥,一两银子?”李云从凳上跳起来:“叔你买的假货吧?”
“瞎嚷什么,你五叔爷可是正经到镇上的燕窝铺买过的,我还能不知道价钱吗?”李守礼昂首道:“镇上的燕窝铺,一两银子一斤燕窝,你不信就跟我去。”
“不可能!”李云斩钉截铁道:“最次等的燕窝,一两燕窝就得七八两银子,你不信就到县城甚至府城里找燕窝铺打听;按你说的价那燕窝绝对是假的,镇上的燕窝铺那么卖,那就是他们在卖假货。”
听到这话,堂屋里众人都怔了怔,李守信皱眉:“草丫你肯定你说的燕窝价钱没错吗?镇上卖的燕窝分四等,最低等是一两银子一斤,好点的是三两银子,二等燕窝是七两银子,最贵的燕窝是十两银子一斤,和你说的价钱可都差得太大了。”
“守信叔,燕窝论斤卖已经是笑话了。”李云抿抿唇,提醒他们:“这是很名贵的补品,大富大贵的人家才喝得起,如果那么便宜岂非人人都能喝了?”
“有理,言之有理。”李守信恍然,自嘲道:“我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枉我苦读这么多年圣贤书,竟然还没草丫你看得明白。”
“守信叔你这才是真正的看不起人了,我好歹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我就算是做奴婢的,可人家都说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凭啥我就会比你差?”
“嘿你个丫头,懂得一点小事尾巴就翘起来了啊,还敢跟你守信叔比。”李守礼嘲笑道:“你也知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你难道是在宰相家里当奴婢吗?”
李云瞪他道:“不是又怎么样?可我知道当今丞相姓什么,你能知道吗?”
“哼!”丫头片子得意洋洋个什么劲儿,李守礼跟这破侄女杠上了:“丞相算什么,我知道当今的皇帝老子姓赵,怎样?”
“哼,国姓谁不知道。”李云也杠上了,得意的鄙视道:“我还知道陛下最宠爱哪个娘娘,我还知道陛下的亲娘姓什么?你能知道吗?”
李守礼有点混乱:“什么笔下笔上,你在说啥,你要拿笔写字啊,你会写字吗?”
“啊呸!”李云一口气喷向他,解释道:“陛下就是皇帝陛下,这是对天子的尊称,不能叫皇帝为皇帝,而是得称呼陛下。你能耐呀都敢一口一个皇帝老子,当心祸从口出!”
“啥乱七八糟的。”李守礼小声嘀咕,又提高声音拿出长辈的气势:“说的你有多了不起,那你倒是给叔说说丞相姓什么,皇帝的娘姓什么?”
“听好了,当今丞相——”李云考虑下还是收住话音,淡淡道:“算了,不跟你争了,反正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也分不清,给我挤桶羊奶,侄女我带走。”
“哈哈哈!”李守礼大笑,双手抱胸训道:“知道自己是小辈,叔叔我是你长辈吗?”
“那么叔叔知道侄女打算明天到山上摘些野果捉只野鸡,想请守礼叔你帮我引路吗?”李云挑他的软肋戳,果然李守礼立即改变态度:“看草丫你说的,咱们叔侄俩谁跟谁,还用得着你当着大家的面来请吗?走走走,叔带你挤羊奶去。”
对此,其他人:……
四叔爷被气得真想眼不见为净,四奶奶忍着心口疼劝道:“草丫你还是先尝尝味,这羊奶膻腥味重很难下咽,我们都没人愿意喝的。”
李云二话没说端过羊奶碗咕嘟咕嘟饮下,喝完,她抬手抹把嘴巴,点头道:“能喝的。”
这回换成五叔爷给她竖大拇指了,五奶奶甘氏惊讶:“这么重的膻腥味草丫你咋受得住?”
“羊奶卖一两银子一斤,这么好的补品白送给我我干啥不喝?”李云顺便问:“对了,五叔爷你要买蜂蜜吗?就算不买也帮我打听下吧,如果价钱还行我就买两罐来喝。”
“你又没怀,买什么补品?”李守礼随即问出疑惑,李云翻个白眼:“养颜啊!”
“嘿呦还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乡野村姑养什么颜?”语气不屑加嘲弄。
“所以你这么黑!”
五叔爷李能抢在侄儿要反呛前答应好就赶他们出去挤羊奶,再把其他小辈们也赶走后,他感叹道:“看来草丫是在外头见过大世面了。”
“她后来应该是被卖到国都,在天子脚下的大户人家当奴婢。”李守信猜度道:“否则她哪能知道该如何称呼当今天子?只有是在国都,才有可能。”
“甭管被卖到哪儿,回来就好了。”二太爷嫌弃:“个臭丫头就是不知道说句软和话,要不能在外头受那么多罪吗?真是自己要找苦吃。”
“阿爷你这话咋说?”二太爷的长孙、四叔爷的长子李守义疑惑;没等父亲说话,五叔爷就给侄儿解惑:“刚才那羊奶,咱们都嫌弃膻味不爱喝,可草丫眼不眨一下就一口闷了,她必定在外头受过许多苦,膻腥味对她不算什么了。”
他又是感慨:“丫头很有本事啊,受多少苦都扛过来了,打小离乡被卖得那么远也还能找回家来,咱们村可能还真就没几个能有这份能耐。”
挤满半桶羊奶,李守礼还亲自给送到院门外,叔侄俩没说句话就看到一牛车一牛车的活鸡鸭鲜鱼从他们面前驶过,李云好奇:“谁家买那么多鸡鸭呀,养来下蛋再卖吗?”
“秀才老爷这月过五十大寿要开五十桌摆三天流水席,你回乡那天他家不是正好在杀猪,都是为了五十大寿的席面准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赶上大鱼大肉了。”
“秀才老爷当真大手笔!”
以路士奇在吉水村的超然地位,他的五十大寿当然算大事,就说摆五十桌三天流水席,那么多鸡鸭鱼肉,对于大多数难得能沾荤腥的庄稼人来说谁会不喜欢?
兄长家的四合院乃村中第一豪宅,路士杰新造的大院虽然没有仿照四合院格局,在村里仍然十分气派:占地五亩,有前后跨院,正房五间砖瓦房,屋内铺石板,东西各三间厢房,各间屋皆宽敞亮堂,比里正家的大院还要好。
此刻路家铺着青石板的亮敞堂屋内气氛僵持,路来仪回娘家就是提议他们兄妹凑银两买幅名画恭贺伯父五十大寿。她有门路,一百两银子的名画能用七十两买到。
她能出二十两银子,三妹未嫁没有余财不算在内,那么剩余的五十两就得大哥、二弟、三弟、二妹、四弟共同来凑;大哥、三弟、四弟、二妹都已经同意,唯独这二弟路有余不肯。
“我就这么个意思,买幅画还不如买支人参送给大伯,买画就不用找我凑银两了。”路有余站起来作势要走:“没有别的事,我回自己院里了。”
“几十两银子能买到什么好人参,几根人参根须吗?”路来仪冷嘲:“你送的出来,我这大姐还嫌跟着你丢脸!”
“一百两银子又能有什么名画,大伯自己的丹青很好,用不着买张废纸来贻笑大方。”
“路有余!”路来仪气得站起来,她脸颊妆浓,怒目相向更显威势重。路二妹路春杏嫁在同村,回娘家很容易,她见状忙打圆场:“大姐你消消气,二哥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
路有余反讽刺:“五十两银子怎么凑,我们五个兄妹每位出十两银子吗?四弟在上学堂,他能拿得出来吗?大哥每月一两银子,交给爹娘七百文钱,他拿得出来吗?
我就是个庄稼汉还要每月交六百文钱,我拿得出来吗?春杏更不必说,拿不出来,难道让我们卖地吗?大姐既然没那么富,那就别充什么大头。”
语毕,路有余疾步往外走,气得路来仪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茶杯在半空飞到他脚后摔得粉碎,曹氏心疼:“来仪你商量就商量,撒气干啥,你当这套茶具便宜啊?”
“娘?!”
“好啦,不用怨老二说话刺耳,你这主意本来就不靠谱。”路士杰就事论事,哼道:“拿七十两银子来买张破画,你当你自己是个富婆有钱没处使吗?”
“爹?!”路来仪习惯父亲不靠谱也被噎得够呛,深呼吸后平复下说:“大伯五十大寿,这是多重要的事,如果礼轻了,我们家怎么拿的出手?”
“送亩水田也能算礼轻吗?”曹氏也反对长女的提议,不然哪会不相帮,她怨道:“你大伯五十大寿重要,你爹四十大寿时就不重要吗?你亲爹过四十大寿时你才送一亩水田,换成你大伯过寿你就想送七八亩水田呐?”
“娘,这能一样吗?”
“有啥不同?”曹氏决定道:“最多送两亩水田当做贺寿礼,不能再多了。”
“不行!”路来仪想也不想地反对:“大伯是秀才又过五十大寿,两亩水田算什么寿礼?到时候那么多客人看着,送两亩水田我们家要被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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