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仇不知道,偏心是绝对没有错了。
“唉,当年路姓去打仗的男丁其实轮不到路有余,他被硬推出来也是惨。”李守礼叹息:“县衙有规定,征兵要求男子要年满十六岁,五十岁以下。
他们两家路姓符合要求的只有路有余他爹、路来礼和路学涯;路有余才十五岁,不用;秀才老爷有功名,可免。
对了,路学涯那时已经考中童生,但童生的功名不够格,至少得是秀才才能免兵役。还有那个路来礼,刚好留种了,死在战场上都没啥,咱村里人都以为会由路来礼去,可没想到他们家竟然会把路有余给推出来。”
李守礼嗤笑道:“说县衙不会查的那么严,路有余十五岁多还差几个月就年满十六岁,和十六岁的男人看起来没差,县衙就算知道也不会多管的。
哦还有,县衙规定出一百两银子可免那次兵役,咱村里人都说秀才老爷肯定拿得出来,就是不愿意为侄儿掏银两。”
李云恍然:“怪不得我回乡那天在酒楼碰到路有余,他那么沉默寡言。”
“沉默寡言啥的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我真的怀疑他上战场打仗的时候脑子被打坏掉了。他前头那个媳妇还被他娘和大嫂害得流产过呢,他都闹起来要分家,居然会又被劝住,还要住在一起真不嫌膈应。”
“啥嘞??”李云惊讶,一叠声道:“这又是咋回事,为啥能闹得那么严重?呃,等下,叔你还是先说路有余跟胡金桂怎么解决的?
胡金桂可粗鲁了,她一家子都特别粗蛮,能受得住这种鸟气吗?还有啊,胡金桂就算家底殷实吧,碰到这种事也很难再嫁了,她现在有嫁人吗?”
李守礼伸出一只手在堂侄女面前晃了晃,哼哼唧唧说:“胡家要五十两白银,秀才老爷出面为弟弟家向胡家赔罪,银两也是他付的。
胡金桂有五十两白银做压箱底还会嫁不出去吗?她嫁给了渔家沟的孙秀才,成秀才娘子以后就比以前更加讨厌了,和路来仪差不多德行,现在住镇上。”
李云在脑海中思索遍都不知道是哪位,问:“那个孙秀才比胡金桂大几岁呀?”
“嘿嘿!”李守礼嘿笑好几声,有点猥琐:“乖侄女就是上道,那孙秀才比她大19岁,明年就是个四十岁的老头了,可怜胡金桂她今年才二十岁。”
“可怜啥呀?”李云讥笑道:“在和路有余定亲这事上就是她自己活该,路有余都摆明拒绝了还不退亲,脸被打得噼啪响就是自找的。
嫁老男人就更活该了,嫁妆那么多做继室还不容易找吗?为秀才娘子的名头找那么老的,不都是她自找的么,用得着可怜啥?活该继子继女都要比她大。”
“那倒没有,听说孙秀才以前想考中童生以后再娶妻,只是他到二十五岁才考中,他家在他二十二岁没考中以后给他安排亲事,他的儿女们都比胡金桂小。”
“小几岁也好不到哪儿去。”李云没兴趣再多问,让他说路有余是咋回事?
“他前头那媳妇娘家穷得没几亩田地,是他自己要娶,他爹娘根本不愿意结这门亲。刚成亲的时候他把人放在家里,自己到邻镇学木工。”李守礼说到此被李云打断:“什么木工,路有余没有做庄稼汉吗?咱们村不是有木匠吗?”
“对,他回到村里后,他家里还没给他说亲事,他就说要学门手艺,咱们村的木匠当然不可能教他啦,秀才老爷就带他到邻镇找木匠拜师傅教他木工活。”
李守礼顺便歪了歪话题:“你回乡那天能在镇上的酒楼碰到他就是他在镇上做木工,还别说,路有余虽然只学了——呃,我算算,应该是三年。对,是三年,他虽然只学了三年但手艺不错的,不比咱们村的老木匠差。”
“老木匠全家都要恨死他了吧?”挡人财路啊。
“没那么僵,主要是路有余在这点上又太会做人了,他放话五年之内,每月在我们村和邻近几个村接的木活加起来都不超过八百文钱,老木匠一家也就不好再给他摆脸色。”
李云神奇地瞪大眼睛:“有银两都不赚?”
“可不就是嘛,所以我就说他到战场上的时候脑子被打坏掉了!”李守礼吐槽好几句才回归正题,继续道:“是前年春天,他前头那媳妇滑胎了。
本来他们家的事外人不知道,路有余自己曝出来是被他娘和大嫂欺负磨搓才害得,他当着全村的面闹分家,要跟他外祖家和他大嫂断绝关系,还威胁他爹娘,不答应他他就干脆入赘到岳家去。
草啊你说,都闹成这样还能一起过日子吗?没想到他家还有他大伯家关起门来商量商量居然又把路有余给劝住了,闹出个什么分灶不分家的规矩。”
“因为路有余根本就没想分家。”李云剖析道:“考科举多讲究名声,闹得全村都知道,等于坐实曹氏姑侄俩的恶行;如果路家真因此事而被迫分家了,那甭说路有余他自家,连他大伯家的堂兄都别想科考了。”
李守礼诧异:“真的假的,有那么严重吗?”
“有!”李云很肯定道:“科考首先重名声,所以我以前经常打李大为,阿奶也不敢把我卖给人伢子,否则李氏一族的名声毁掉,族长家都要受牵连,你哥都别指望能考科举了。”
“草啊你故意吓唬我是吧?”李守礼不信:“你娘和你阿奶合伙把你卖到朱家当奴婢,我哥考科举时哪里受牵连了?”
“废话,我说的是卖给人伢子,大旱时朱大善人收奴婢是善举,卖到朱家又没坏名声,能混为一谈吗?要不然你的里正爹爹兼族长的儿子、四叔爷他早就出面阻拦了。”
“行吧行吧,就算你瞎猜中好了。”李守礼有些气闷地摆摆手,再道:“他家定下分灶后,路有余再到邻镇学木工时就把他前头那媳妇给带着了。
去年他前头那媳妇生了个女儿,才过半年人就没了,真是病秧子。他女儿现在一岁多,靠他岳家帮忙带,路有余今年都把岳家一家老少接过来养了。”
“什么?!”李云错愕:“把岳家全都接到自家养?开玩笑吧,他家能有那么多屋住吗?再说他爹娘能答应这种事吗?”
“他家的大院占地五亩,那么大地方当然有屋住,而且那院那屋是路有余自己造的,他爹娘想管也管不到。”李守礼鄙视道:“秀才老爷家的四合院占地六亩,他家四年前造新屋,曹大婶打肿脸充胖子居然圈五亩宅基地。
也不想想造五亩的大院得用多少银两?留出大片地种菜都嫌多,路有余木匠学成回来就要造新院,然后路有酈也跟着造了座新院,这才把五亩大院给填满了。”
“路有余不是木工刚学成吗?”李云疑惑:“他能有银两起新屋造新院?还有路有酈,他不就是个酒楼掌柜,也能有那么多钱财吗?”
“嘿,借钱不会啊?秀才老爷那么富,路有余跟他大伯借银子造新院有啥不行?但那个路有酈肯定没借,他住镇上,还是那酒楼东家的女婿。”
“不住还造新屋,钱多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走大运了呗,当然要显摆。”李守礼爆料道:“听说路有酈的岳家是县城里的大富商,咱们镇上这家酒楼人家根本没看在眼里,将来会再充做嫁妆留给路有酈媳妇。”
这等家境能愿意嫁个农家子?李云眼中闪过疑惑,没和他深究,应道:“这么走运啊,看来路有余真是他们兄弟当中最惨的那个了,叔你接着说吧。”
“去打仗前路有余在镇上的药铺做过两年学徒,他认得草药,刚做木匠找他的人不多,他每月除了做点木活就到山里采草药来卖。
李守礼吐槽道:“这曹大婶跟你阿奶差不多都要扒儿子皮的!他家分灶以后,四个儿子各分到两亩田当做口粮;然后就是交孝敬,田地收息要每年交二石大米,除了在读书的路天霖外,另外三个儿子还得每个月给银钱。
路有余每月都要交给他娘六百文钱,他娘又不给他带女儿,他就把他女儿放在岳家养,再每月给他岳家一百文钱。是路来仪发现了他在镇上卖草药,但是卖草药的银两没有上交,回娘家告状。”
守礼兄弟受不了地说:“那曹大婶说什么路有余做木匠赚到的银钱上交六百文,其他门路挣来的银两依旧得全部上交,然后路来仪和小曹氏帮着说腔,反正就是斥责路有余不孝,非要逼他就范,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路有余被惹怒了,拿斧头把他家大院的木门给砍了,然后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提条件:要么分家,他每年给父母二石粮食的孝敬;要么他把岳家老少接过来帮他带女儿,无论是卖草药还是做木工挣来的银钱,他每月都只交六百文。”
李云若有所思,面上叹气一声:“那他这几年和家里的争端都没消停过啊,难怪路有余现在这么寡言少语的了。”
“我还是觉得他打仗时脑袋被打坏掉了,这种家还不趁早分出去吗?怕影响名声就别闹出来,自家关起门来把家分了或者只把他分出去有啥不行?”李守礼都忍不住告诫:“假如草儿你嫁给他,记得第一件事就让他分家,知道不?”
“你都说假如了!”李云随意敷衍句,催促道:“说闲话耽误太久了,咱们进山吧。”
走过小半段山路,李云发现路边间断的散落着带刺的球状物,她看得好奇,弯腰捡了个,观察片刻意识到:“叔,守礼叔,这是毛栗。”
李守礼回头看她一眼,很嫌弃她这副没见识的样:“咋了?”
“可以卖毛栗挣钱,我在城里见到小摊贩在卖炒栗,就是这种毛栗,可香可好吃了。”李云激动了:“叔,咱们合伙卖炒栗吧,我跟你五五分账!”
“哈哈哈哈!”李守礼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侄女你看看,毛栗满山遍野的丢着,想吃就自己上山捡,谁会花铜板买?”
“可以卖到镇上或者县城里,我见到过的炒栗生意可好啦,我们姑娘吃过后觉得味儿不错还让小厨房研究过用料配方。我知道的,叔你相信我,这个肯定能挣钱。”
“叔告诉你为啥你看到的小摊贩卖毛栗能挣钱——”李守礼煞有其事地教导:“因为城里人没见识,不知道在乡下能随地捡毛栗。”
李云板脸问:“叔,你不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到城里卖毛栗能挣钱?”
“草丫,叔今天教个成语给你,叫物是人非。”李守礼憋住笑,咳嗽道:“成语的意思:是你离开十多年,很多人和事物都变样了;比如你看到城里人卖毛栗生意好,而在我们村,白送都没什么人要。”
“物是人非指物还在,人已变,喻指时过境迁;你这笨蛋,哼!”李云反呛,不愿意跟她合伙就算了,到时候挣来的银两都是她自己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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