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掉那笨蛋堂叔的嘲笑,李云捡了满满一竹篓毛栗。
回到李家,把毛栗倒在院里的泥地上,她顾不得多收拾就又找了彩丫和李杆再跟她上山,山里有大片毛栗树,熟透的毛栗更掉得到处都是;那么多毛栗若是都捡回来,炒成香喷喷的炒栗卖出去,她可要赚大了。
六岁的萍丫还以为哥哥姐姐们要到山上摘甜甜的野果,高兴地挽着小竹篮要跟,连刚在和李杆玩捉迷藏的男童们听闻要去后山,都兴致勃勃地抄家什跟上了。
李云领着群萝卜头浩浩荡荡地向牛角山前进,别提多像母鸡领着小鸡去觅食了。
李守礼回自家把他捉到的野鸡和掏到的鸟蛋放下,揣着几颗野枣摸过来瞧瞧,正好看到这个场景,笑得他差点把嘴里的枣肉给喷了。
“草啊,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叔叔是长辈,还能不知咱们乡下卖什么能赚吗?你就听叔的话别瞎折腾了,叔叔可是为你好。”
“滚!!”
在众多精力充足的十来岁男童们的努力下,晌午时李家小院里的毛栗已经堆成个小土堆,李云为表感谢想各送一捧毛栗,没想到这群小屁孩居然都不要,真不识货。
“那这样吧,吃过午饭再过来集合,下午继续捡毛栗,傍晚前我给你们两个铜板酬谢,愿意的明天接着来捡毛栗,还是有两个铜板。”
乡下的娃娃们有几个兜里能装铜钱,孩童们欢呼,除了个别贪懒嫌累的,谁会不愿意?李杆眼巴巴地问:“二姐,那我有没有?”
“有有有,都有,各自回家洗手洗脸准备吃午饭吧。”
“好,嗷~~”孩童们立时散去,欢快地各自跑回家了。
李家众人都已经从李守礼处得知李云要捡那么多毛栗干啥,鲁氏被气得实在不骂她几句难消这口气,吃晌午饭时就在饭桌上训斥起来。
“你说说你回来好几天了啥活都不做就知道瞎折腾,咱们家还欠着那么多债能禁得起你瞎折腾几回?还嫌咱们家不够穷呢。
有那喝羊奶捡毛栗的闲工夫,你就给我去跟你二婶学针线,学好了每月还能给家里补添上百文钱,嫌做针线累眼睛就跟你妹妹学编草鞋,省得你成天没事做就知道霍霍银两!”
“什么叫啥活都不做,我换下来的衣裳不是我自己洗的?”
“哎哟,洗两身衣裳你还长脸了?你弟妹还洗着全家的衣裳,你咋就好意思说?”鲁氏一点就着骂势愈加强烈:“你看看你都二十一岁了,这岁数差不离就得做填房,可你这副懒虫升天的德行,谁家能看得上?
打从明儿起就给娘做活,灶房必须得进,以后咱家每日的饭食由你来做,忙完灶头上的活就跟你二婶学针线,要不然到哪儿找好人家?下个月娘要找媒婆说你的亲事了,你装样也得给娘装着,听到没有?”
“没有!”李云呛道:“我要卖炒栗赚大钱呢,别想挡我财路,谁拦着我跟谁急。”
“哎你个死妮子非要跟娘作对是吧,后山的毛栗是什么,是穷得没米下锅、连个红薯都没的人家才会去捡来当口粮,这么堆白送都没人要的破烂能卖给谁?”
“不识货,全是群不识货的。”李云骂咧咧道:“乡野之地没人要买,城里人图新鲜呢,我到县城里去卖,我就不信卖不掉。”
鲁氏还要再骂时被李大牛给劝住了,他再对二女儿说:“草儿啊,地里的活快忙完了,桩子过两日想到镇上打短工,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把桩子留在家里帮你吧。”
“行,我每天付十文钱够吗?”李云看向这二弟李桩,李桩连忙摆手:“二姐你咋说的,咱们是一家人咋能论钱,你有啥事喊我做就好了。”
“凭啥不要?”鲁氏抢过话茬,做主道:“那可说定了,让桩子留在家里帮你卖毛栗,从你到县城里叫卖那天开始算,一天十文钱,一文钱都别想少你弟弟。”
李云没好气:“知道了!”
“你还知道,你当做买卖赚钱那么容易,等你一天都卖不到十个铜板你就能知道了!”鲁氏憋气道:“城里人图新鲜,可城里啥好东西没有,能看得上这毛栗吗?算每斤两文钱,一天能卖出个十多斤,你折腾半月能挣三百文钱就算你烧高香了。”
“啥时候我不开小灶就能从你的灶头上吃碗油酱酱的红烧肉才算我烧高香了,您看看,半碗糙米饭配半碗红薯,要不是白菜还有点油水,我都咽不下去。你多弄个炒鸡蛋费啥了,养那么鸡鸭,鸡鸭天天下蛋的,你攒那么多鸡蛋鸭蛋放着坏掉?”
“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村里几个不是这么吃的,几家能吃得上白米饭?”鲁氏冷笑:“鸡蛋鸭蛋还能卖钱,给你吃能换回来啥?顿顿吃得像小鸡啄食,餐餐剩饭,你妹子吃得都比你多,长这么大个还只吃这么点故意给娘摆脸是吧?”
“不是冬瓜苦瓜就是白菜豆腐,不是白菜豆腐就是萝卜青菜,除了最初两天沾过荤腥之后就没再见过肉沫,能吃得多我自己都奇怪了。”
闻言,彩丫抿抿嘴巴,这几天家里的饭菜明明比以前好多了,二姐咋还嫌呢?
鲁氏气得要再骂她时又被李大牛拦住了,这老实的庄稼汉干笑道:“草儿啊,后天秀才老爷要过五十大寿,会摆三天流水席,鸡鸭鱼肉和白米饭都有,再等两天就能吃到了。”
“哦!”
李云随意应了声后咬口红薯,也不是真想要大鱼大肉否则早跑镇上吃酒楼了,她就想伙食能再好些,再说鲁氏用的都是大海碗,白米饭盛那么大碗她都吃不了,何况糙米饭。
午后,李云继续领着群萝卜头去牛角山里捡毛栗,她想去城里卖毛栗之事也开始传开,嘲笑鄙视她的有,忍不住观望的也有,连当天就跟风去山里捡毛栗都有两三个村民。
——李云捡毛栗去卖是她在城里看到毛栗卖的好,城里又没有毛栗,这买卖当然做得,白捡来的毛栗如果能到城里卖几十个铜板,怎么算都不亏啊。
傍晚时分李家院里的毛栗已经从小土堆堆成小山丘,李柱从镇上回来看到了弄清缘故,背着姐姐嘲笑过不够还非在李云面前笑话,然后就被逮住了帮忙剥毛栗的带刺外壳。
“娘您说句话呀。”李柱不忿,食欲都被去掉大半,放下碗筷,怨道:“我在酒楼忙得累死累活,回家来还不让我歇歇吗?”
“忙活一天谁不累,可院里的毛栗不收拾好明天咋去卖?你二姐还没拿毛栗到城里卖,村里就有人跟风了。”鲁氏存气道:“生意能做得做不得都没准就跟着学,掉钱眼里了,那么贪财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
李柱明白自己逃不掉了,郁闷地低头扒饭。
吃过晚饭,李云带他们去毛栗堆前剥刺壳,彩丫收拾碗筷到灶屋洗刷,再给小侄子毛豆洗脸洗脚哄他睡觉,做好这些再去帮忙。她到院里时李大砖和乔氏夫妇已经带着儿女在了,大家围在堆成小山丘的毛栗前边剥刺壳边说着话,还挺热闹。
没过多久,没想到李老汉竟然带着婆娘刘氏和李大为费娇夫妻俩过来,李大牛愣愣道:“爹娘你们这么晚咋还没睡?”
“院里这么大声,谁能睡着?”刘氏被老头子硬压着过来干活,能好脾气才怪:“个死丫头回来六七天不知道孝敬爷奶反倒先叫爷奶做事了,看看全村有这样的女娃吗?”
“行了,早忙完早休息。”李老汉呵斥声,把板凳一放,坐下来,捡起颗毛栗就开始剥,三两下就把带刺的外壳给除掉,拿起第二颗来继续剥。
刘氏压住气跟着做,虽然有气吧,她做起事来倒也利索;相比之下李大为和费娇纯粹就浑水摸鱼,别人剥好三四颗了他俩才剥一颗毛栗刺壳。
费娇转动眼珠,笑着和李云说话:“草丫,小婶看你做的竹屏风摆在屋里真不错,能不能教教小婶咋做的?我和你小叔也想弄个。”
“云丫!”李云纠正道:“我八岁时给自己改名了,小婶没有叫惯草丫的名儿就喊云丫。竹屏风很容易制,让小叔到山里把竹子砍来,小婶你准备好长布条,竹竿并排绑起来就行,要是弄不好小婶再来问我。”
“好,云丫。”费娇话落,李大为即道:“草啊,明天小叔陪你到县里卖毛栗吧,你个姑娘家头回做买卖啥都不懂容易被骗,有小叔盯着就不怕了。”
“明天我还要囤货,想帮忙明天跟我上山捡毛栗,想自己卖毛栗那今晚你和小婶剥多少个你都带走。”李云抬头看向他,皮笑肉不笑:“至于我做买卖,谢谢您别操心了。”
“草儿,小叔可是好心要帮你!”
“我真心怕你越帮越忙!想帮忙行啊你先把大房的债务给还清了,原本就是被你害的,有胆量借高利贷等还钱时别当龟孙呀。”
“草丫!”李大为生气地高喊,他娘刘氏同时喝道:“个死丫头怎么和你小叔说话呢,你眼里还有长辈还有爷奶——”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李云打断他们,冷笑道:“小叔您老人家舒坦那么多年皮痒了,今晚要我帮你松松筋骨?”
李大为顿时怂了,连他娘要骂都被他止住了,此情此景看得鲁氏和乔氏憋笑,李老汉和他两个大儿子只能当做没看到免得再多生事,费娇和年幼的几个真看不懂了,李大为平时多大气性呀连父母兄长都不怕的,咋会怕侄女怕成这样?
唯独李柱深有体会,又在心底把这粗暴的二姐骂了好一通。
这堆小山丘般的毛栗堆收拾完,带刺外壳还被鲁氏均分成三份放到各房灶屋当柴火,剥掉刺壳的毛栗则装在箩筐里放入了李云和彩丫萍丫屋里。
李云到灶房准备再烧两大锅热水,现有的热水只能够他们洗个脸,不够她洗澡,又被鲁氏骂好几句穷讲究,村里人谁三天两头洗澡。
热水烧开,提着两木桶热水回屋,刚进屋她就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李云放下木桶,在屋内细细观察遍,发现她的被褥被动过,好几块青石板砖也有些松动被带出些许碎泥土,摆在门框旁的花盆里的泥也被搅动过。
她把已经躺到炕床里的彩丫和萍丫叫起来问:“白天有看到谁进过这屋里吗?”
堂姐妹俩摇头,萍丫疑惑:“二姐,白天我们都到山里捡毛栗子,咋会还有人进来?”
“对,二姐再到隔壁屋问问,你们俩早些睡。”李云转身就出屋去敲李二叔夫妻的门,同样的问题问了遍,乔氏便听出话外音,压低声问:“咋了,难道丢银两了?”
“木柜里的抽屉还好好锁着,我还没检查过。”李云平静地说:“就看到屋里被翻动过,过来问问二婶白天有看到谁进过我屋里吗?”
乔氏摇头,拧眉道:“二婶一直在做绣活,没听到隔壁屋有动静,不过你小叔今天提早一个多时辰从地里回来了,你阿奶都没去地里送烙饼。”
“行,我知道了。”李云磨磨牙,乔氏忙劝:“草丫别冲动,啥事都没定万一冤枉错了,你把小叔打一顿事小,影响你的名声事大。”
李云捏捏拳头说:“我心里有数,那就麻烦二婶别把这事告诉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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