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炒栗买卖做的是真红火。
关键李云她还没固定在某处叫卖,上午出摊,麦谷和桩子轮流推木车、赶牛车,牛车里载着两箩筐清洗好切好口子的毛栗,箩筐里还很讲究的铺着棉布,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干净,做吃食买卖可不得要干净。
还没进镇呢,走在路上,李云碰到个估摸着能愿意掏一二个铜板的路人就要上前招呼。进到镇里,走到哪儿就吆喝到哪儿,就连人家摆面摊包子铺烧饼铺的摊主,她都能套热乎,给人尝一两颗再劝人家花一二文钱买来尝尝鲜,馋虫被勾起来,基本上都愿意掏钱,谁也不差这几个铜板不是?
再往镇上的住宅区走过圈,无需她多吆喝,在街道两旁在自家门前玩耍的孩童们多半能被炒栗香味给吸引,争先恐后地要买,这吃食新鲜啊,吃过一颗味道极好那更要再买,头回就买一百颗炒栗的都有。
箩筐里的毛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入铁锅中翻炒,炒成香喷喷的炒栗后换成铜板回来,收铜板的钱篓子甚至半上午就满了,麦谷和桩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炒栗卖光还没得歇,好多没卖到炒栗的街坊问他们能不能下午再过来摆摊,家里娃闹着要吃,李云一想不能得罪食客啊,当即就豪爽地答应了。
只是白天在镇上忙完,傍晚回到村里她也没法有空档休息,村里仍有乡亲要来买炒栗;都是食客,她一视同仁,何况到手的铜板可是实实在在的。
刚赶回娘家的李菜丫看着毛栗居然都能卖的这么好有些懵,等到妹妹忙完,跟进屋问:“草儿你这能挣多少呀?”
李云伸出一根手指,李菜丫惊呆:“一天就能挣一百文钱?”
是一千!准确说是一千二百多文钱,她在镇上把一千个铜板换成一两银子回来的,李云累瘫了懒得解释,抓把铜板给大姐:“叫娘割斤肉回来炖红烧肉,我躺屋里歇歇,晚饭大姐你给我端了饭菜送进来,我不出门吃了。”
炒栗卖得好她开心,同样也意味着眼红的人肯定不少,牛角山里毛栗散落得遍地都是,换句话说这生意只需用些配料都能算无本买卖,几人能不动心?
何况炒栗的配方不算多难,有心研究多尝几颗肯定能琢磨出来;就算村里没人能研究出,炒栗炒栗终归是炒货嘛,像别的炒货般翻炒肯定差不离,一旦有别家卖炒栗,她的生意肯定受影响,而且可能没过二三天就会受影响,财帛动人心啊。
李云思来想去得冲出本镇,到邻镇到县里到各处吆喝叫卖,如此,即便明天就多出三五家卖炒栗的跟她抢生意,她也不用怕。
想好就做,第二天准备好五箩筐清洗弄好的毛栗,李云都没在半途停顿逗留,带着麦谷和桩子直接杀到县城里,在县里卖的更紧俏,最直观的两点:这炒货新鲜,县里人更富裕,好多都是一回就买几十颗上百颗炒栗。
且她还和别的吃食摊贩没冲突,逮着个卖水果卖糖果乃至卖炒豆炒花生的摊主,她照样能把人拉过来送颗炒栗尝尝,多聊几句就哄着人家买,基本上就没失手过。
“你这铁锅里黑乎乎的啥东西啊?”
“配料啊,这还用问吗?”
“是哪种配料,怎么瞧不出来呢?”
“看大哥您这话说的,配料都告诉你,那我还怎么养家糊口?”李云伸手指着桩子道:“看,这是我亲弟弟,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还没相看过,定亲娶妻更甭想了,为啥呀?
叔叔花天酒地给家里欠下大笔债闹得一家人都没法再过了,今年初分家您猜怎么分的,那偏心的爷奶都能把债务分给我爹娘,他们跟小儿子过。”
刚卖完一锅香喷喷的炒栗,剩下的两锅都还没炒熟,麦谷和桩子正奋力翻炒着,听到这话桩子便有些脸红尴尬,只得低头更加卖力地翻炒毛栗。
正是因为需要稍等些时候,这位食客能有闲暇和摊主多聊两句,他摇头显然有些不信:“大妹子瞎编吧,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父母?”
“哎呦我说这位大哥,我骗你干啥?我们村就在坪荆镇辖下,我叔叔叫李大为,他媳妇娘家在镇上有家油铺,你要是有这闲情你就去打听,看看我哪句话骗人了?”
麦谷炒的那锅炒栗好了,李云顾不得再说闲话即刻忙起来,麻利地数好炒栗装油纸袋递给这位食客,收铜板扔进钱篓子里,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歇就招呼下一位食客,后面还排着许多客人等着买炒栗呢。
这条热闹的集市走过,三箩筐毛栗已告罄,李云转念一想,没再往别的热闹街道找去,而是前往大户人家住的区域找富户。
他们问着路找过来,见到第一座大宅,她装两油纸袋炒栗上前找门房说话,直奔主题,问院里的主人家想尝个新鲜零嘴吗?主人家们若看不中,府里的奴婢们可有要买的?
“这零嘴拿一颗给我试试?”香味儿倒还不错。
“好嘞。”李云笑眯眯的递颗炒栗给他,看这门房的表情较喜欢,她顺势将油纸包递上:“劳烦大哥您拿这袋炒栗找府里的管事和姐姐们问问可有喜欢吃愿意买几颗的?咱们出来讨生活不容易,请大哥您帮帮忙。”
“行吧,等着啊。”门房接过油纸包倒没多耽搁,转身往府里走。
李云满脸笑意地道谢,再感慨句当年,想当年她还在做大丫鬟时走哪儿都是门房管她姐姐长姐姐短,现在轮到她管门房们叫大哥赔笑脸了。
稍微感慨她就收起情绪,捧着另一袋炒栗找站在门另一边的门房,继续赔笑脸套热乎,把炒栗送去再得到这门房的应承能帮忙说两句好话就退开;免得多聊两句被出门的人看见,若是个不好相与的认为这个门房偷懒告状,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府外等得有些久,麦谷和桩子都有些焦虑不安,桩子小声劝道:“二姐,我们走吧,在市集卖得多好,为啥要来找大户人家?万一咱们惹得人家生气咋办?”
“你懂啥,敢找过来我就不怕,再说我们已经问候过,什么结果都得等门房出来给信,这叫信用。何况等两刻钟能算啥,一点耐心都没有咋做买卖?一边儿待着儿去,别烦我。”李云没说的是,等越久就证明越有戏,否则他们早被回绝了。
又等过三刻钟,之前进去府里的门房才出来,他身边还有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廊石阶前随意看了眼,瞥见等候在石狮旁的小摊贩,喊道:“摊主过来。”
李云连忙小跑过去问候:“管事好。”
“还真是个小妇人主事。”中年男子调侃句,随口问:“那两个是你什么人?”
“回管事的话,他们是我堂兄和亲弟弟,都是村里老实的庄稼汉,今天是头回进县城,没见过像您这般的大人物,拘束的很。”李云热乎地一股脑儿把话往外抛:“小时候闹饥荒,家里把我卖给地主家做奴婢,还在城里待过,比兄弟们有点见识,所以我拿主意。”
“你这小妇人可真爱说话,我就这么一问,又不查户籍,倒还给我报家门了。”中年男子是府上的外管事,奉命出来细查这炒栗,说过闲话自然问正事:“你这炒货叫炒栗是吧,不在市集摆摊怎么跑到我们府外来了?”
李云很实在:“因为我以前做过奴婢呀,知道若能得主人家喜欢还能有赏钱,我这两箩筐炒栗在市集上卖能挣到一二两银子,找大户人家说不定我能多得二两赏银。”
“哈哈哈,听来真是当过奴婢的。”李管事被她给逗乐了,再问:“两筐炒货就能卖到一二两银子,你怎么卖的?”
“回管事话,论颗卖,五颗炒栗卖一个铜板。”
“一个铜板买五颗?”李管事挑眉,啧啧道:“小妇人莫不会想来我们府上宰肥羊?”
“您哪儿的话,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我们进县城后从最热闹的市集一路叫卖过来,我总共带了五箩筐毛栗已经卖掉三筐,管事若不相信大可派家丁到街上打听。”
管事略微沉吟后吩咐道:“你们继续等着吧。”
“好嘞。”李云满脸笑意地退开,哪怕已经等上将近个把时辰还要再等也无任何不满,她回到摊车旁问:“快午时了,饿不饿?”
堂兄弟俩皆摇头,李云从钱篓子里拿五个铜板给李桩,叮嘱道:“到最近的馒头铺买十个白面馒头回来,记住必须要买馒头而不能买包子,懂吗?”
桩子不懂:“为啥买馒头,二姐你不想吃肉包吗?昨天晌午我们不是买的肉包吗?”
“在大户人家面前能多讲究就多讲究,吃菜包肉包可能有口气,难道在这地儿漱口吗?我和管事谈得差不多了,他们很可能愿意把我们这两箩筐炒栗全部买下。
你说这比我们到市集上叫卖省事多少?要是因为咱们口中有异味害得这笔买卖没成,算上我们白等的这一个多时辰,多亏啊。赶紧拿铜板去买馒头,否则多等会儿,人家再出来,我们想吃都没空隙。”
“哦,二姐,我知道了。”桩子接过铜板就跑,用最快的速度揣着馒头跑回来,李云把水囊递给他让他喘喘气喝点水,自己拿了两个馒头,剩下的给他们堂兄弟平分。
时间凑得刚好,他们吃完馒头,先前的中年管事再迈出府门,站在石阶前招李云来说话:“你这两箩筐炒栗我们府上要了,这是买价和给你的赏银。”他从袖中将银两拿出来,展开手掌,手掌心中放着锭五两的银锭。
“多谢管事多谢管事,有劳您替我们在主家前面再谢过。”李云站在低他两阶的石阶上,见状麻利地拿走这五两银锭,笑容憨态可掬:“只是箩筐里的毛栗还没炒,等全部炒熟可能费些时间,请您见谅。”
“嗯,即刻去炒吧。”
“好的好的,管事您稍候。”李云再谢过遍,收好银两,转身快步往石阶下走,来到摊车前叫他俩准备翻炒毛栗,又推开弟弟亲自上阵,就说他们仨轮流着来,要没个停歇地把两框毛栗炒熟可不是省力的活计。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三人皆满头大汗累得几乎脱力,手臂甭提多酸麻了,终于能把所有炒栗装盘让守候着的家丁们端走,李云决定道:“我们找家面馆吃面去,吃完汤面,我带你们找茶楼听说书,等傍晚再出县城回村。”
“……啊?”两人都被吓到了。
“啊什么啊,昨天傍晚回到村里还有乡亲们等着买,这么累我可吃不消,你们俩也不用硬撑否则再过两日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李云无视掉烦扰的劝说,硬把这对从未踏足过茶楼的庄稼汉给捎走了,在城里又待个把时辰再返回,同时她发现到茶馆茶楼卖炒栗很不错,于是改掉明天跑邻镇的计划,决定再到县城里多跑几天。
傍晚回到李家没碰到食客,她庆幸地直接回屋躺着休息,晚饭依旧让姐妹们给她送来,累得根本不想再站起来。
鲁氏看不惯二女儿这德行,去西厢叫吃饭,看她累得脱力在大喘气,连眼皮都没睁开,想想就算了;再想想又去看二儿子,同样是这副累成老黄牛的模样,微微有点不忍心,饭菜摆上桌前让小女儿装了最好的肉菜给她哥哥姐姐送去。
虽然很累,李云还真没想过歇一天,这炒栗买卖是趁热打铁哪能歇得起?如此这般又忙过七八天,她把县城和邻近几个镇全部跑了遍,直到被场秋雨中止。
“这些天你俩跟着我到各地叫卖累得像老黄牛,我们都瘦了圈,再让你们每天拿十文钱我也过意不去,这二两碎银拿着,别和我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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