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走出屋门时被鲁氏喊住问干啥去,她随口答句到后山掏鸟蛋,没想到鲁氏说等等,找来只背篓和把镰刀给她捎着,让她挖些野菜回来?
她突然感觉旺盛的心头火就被泼了桶凉水,说声知道了,把镰刀扔背篓里,背上背篓,拿着木棍就往院外走,走到山脚下,沿着山路进山时猛然想到她不认得野菜。
九岁前她才认得野菜呢,做十多年奴婢了哪还能记得哪些是野菜?她现在能认得的是燕窝银耳、宝石翡翠、牡丹芍药。
挫败地呼出口气,把野菜抛开,用木棍探路,李云边找鸟蛋边找人,找不到就算了。
在牛角山里转悠大半圈见到条野葡萄藤,她摘下一颗葡萄擦了擦放进嘴里,味儿不好,怪不得没人摘来吃。继续往前走段路听到砍树声,走近前一瞧,终于把人找到了。
“叫你画张画为啥不肯?”
路有余拿着斧头专注砍树,没理她。李云磨牙:“本姑娘今天火大得头顶都在冒烟了,别跟我装哑巴装死,把斧头给我放下,否则我冲到你家里把你女儿给摔了。”
“你找茬,不想画。”路有余砍树不停,一斧头一斧头砍得异常用力。
“找茬又怎样?你没给我准话就得给我受着,当我好欺负吗?把斧头放下,跟我去挖野菜掏鸟蛋,把这背篓装满为止。”
路有余充耳不闻,李云冷笑声:“以为我不敢是吧?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摔给你看,你女儿若被摔出什么毛病来就是你自找的。”
语毕她转身就走,路有余无奈,只得放下斧头去追,追到她后硬拉着女人去钻草木丛,等到彼此平复些才道:“反正我每月都会去秦王山采草药,你想进山里,我领你走。”
李云用食指指腹揉揉微痛的红唇,恼道:“就不能好好说回话吗?跟你单独相处三回,回回都要轻薄我,改天我到镇上买了唇脂来涂,看你咋办?”
路有余抿抿唇,搂着她想继续亲吻。李云没好气地推他:“想磨蹭到啥时候?你不是还要砍树拖回家吗?给我挖野菜去,挖好野菜我要下山了。”
“再等会儿。”
“德行!”李云再推他,真没这心情:“亏得村里多数人忙着卖炒栗,没啥人出来瞎晃悠,要不然你等着吧,就你这德行肯定会被抓到。”
“是你主动来找我,每回都是。”路有余沉默稍许反对,李云当即踢他一脚,恼怒道:“我有正经事要谈,你要不要脸呐?”
“姑娘家硬逼着男人娶她不算正经事吧?”路有余嘴欠,惹得他怀里的女人怒极反笑:“这么说你觉得我在硬逼你?行,知道你的答案了,给我滚开!”
李云火大地要走,路有余头痛,要将人拦住,闹得俩人差点打起来直至他说把那句话给收回才算消停,他趁势便又搂着女人吻了好一通,然后说出实话:“我不认得野菜。”
“行,你行啊,我在这里等着,你去把我的背篓装满,否则别想再碰我。”
路有余抬手摸摸唇瓣,轻咳两声后还真拎起她的背篓走开了,没多久就拎着满满一背篓柴火回来交给她,李云冷笑恭维:“你真行!”劈手抢过,捡起木棍和镰刀就走。
循着来时的路返回去找那条野葡萄藤,找到后她深吸口气,把背篓里的木柴倒出来,再把这条藤上的野葡萄全摘进背篓里,接着拿这条野葡萄藤来捆柴火,下山。
叫她挖野菜,结果变成了没人爱吃的酸涩野葡萄,果然又被说叨。李云不耐烦,说要到镇上买米面油盐就要走,鲁氏阻拦道:“费那银钱做啥?从家里拿就成了。”
差一天有必要吗?反正过两日肯定要去镇上买。李云抿唇道:“那我到五叔爷的杂货铺买些油盐,再把雇牛车的铜板给二太爷,走了。”
黄昏时鸟雀归巢,忙碌的人们陆续返回,伴随着夕阳的光辉在群山背后掩尽,不起眼的乡野村落渐趋安静。待到黑夜退场,朝阳冲破云霄释放明亮的光芒,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李云接到个会累瘫的苦力活还没法回绝,村里已然传遍,幸灾乐祸的多,谁叫她炒栗卖得最好,同行可是冤家,别家卖炒栗的几个能不眼红?再听闻她这桩倒霉事可不得乐死了,她这炒栗摊还能摆吗?
更有甚者跑到她面前说什么福祸相依,挣得太多会遭报应,就像她现在这样等等,气得李云抄起木棍就要打,若非被看热闹的乡亲拦住了,大清早就要上演全武行。
崔府派来领路的马车到来后,李云带亲娘和两位伯娘坐上牛车出发;李桩赶车,牛车内还装着油盐、一麻袋大米和两箩筐菜蔬,清早时猛地从菜畦地里摘掉两筐萝卜白菜,阿奶刘氏的老脸难看极了。
秦王山所在的石斜镇和坪荆镇相距八十多里,若从吉水村到秦王山山脚下得有百里地,步行走得五六个时辰,驾牛车至少也得在路上耗三个时辰,且还是单趟。
而石料工人们卯时前就得用朝食,晚饭又要等到戌时中?若是戌时末忙完,回到自家村里就已经是丑时末乃至寅时初,怎么可能再赶到秦王山那边准备朝食?
李云坐在牛车里算路程,算明白之后她在心底把崔府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底朝天,他们能不清楚乡下人在两镇之间来回有多耗时吗?石斜镇上的人死光了,不能在石斜镇上找个人外包伙食?
合着是把她当做要饭的耍呢,亏她竟然还想给崔府卖个好;花五十两白银买她的配方和毛栗觉得亏死了,非得在她身上狠狠扒下层皮来才舒坦才肯罢休!
她做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时多少官夫人富太太都对她低头哈腰笑脸相迎,现在竟要受小县城里的小商户的鸟气。李云险些气炸了,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深呼吸,拿出她做奴婢时的忍功告诫自己千万遍才堪堪忍住。
漫长的赶路结束,抵达秦王山西南面的山脚下时已经午时过半,石料工们各个饥肠辘辘,正停止开挖石料等着开饭,工头和崔府派在此监督的两名家丁都没能管得住。
等到人来,较瘦的年轻家丁恶声道:“你们赶猪来的吗?看看什么时辰了,朝食就没上,午饭还要等到太阳落山,干脆让咱们这批人一天吃一餐得了。”
李云早已累积满肚子怨火,听到这话真想撂挑子:“这得问你们府上呀,怎么不在秦王山附近找人外包伙食,要不然的话保证你们天天吃十顿当猪养都行!”
可能谁都没想到这白净漂亮的姑娘敢这般说话,瘦家丁愣了愣才怒火中烧:“你这村姑怎么说话的,你骂谁是猪?我看你是活得——”
“想说活得不耐烦是吧,放屁!当本姑娘没见过世面,能轮得到你个小家丁来威胁我,我还就告诉你们了……”李云原地爆发,干脆懒得再忍这口恶气,直接对骂。
“草儿、草儿,闭嘴啊!”鲁氏听得心都要揪起来了,急急忙忙拉住飚狠话的二女儿,低三下气地给对方赔罪,只求人家千万别记恨,否则他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若非看在空腹的份儿这事就没完,年长些的胖家丁等这农妇赔罪地差不多了,吐出口恶气吩咐道:“快生火做饭吧,再磨蹭想饿死大家伙吗?”
鲁氏连连应是,叫儿子搬菜蔬筐过去,硬拖着女儿往土灶那边走,土灶是两孔、露天的,搭在砂石地上且灶头上空连个草棚都没,附近堆着两捆柴和两桶水,很是简陋。
李云不愿意搭手,耐不住两位伯娘轮番相劝,把恶气忍下,拿起萝卜剥皮。鲁氏等人手脚麻利地洗米洗菜、切菜、生火、做饭煮菜,土灶上很快烟雾缭绕。
这厢边忙得差不多了,李桩便要赶牛车回村去接两位堂哥,李云见状把他喊住,拉着弟弟走远些说话:“我反复推算过,每日往返不可能,我们得到镇上租宅子住。”
“啊……二姐这、这?”
“啊什么啊,这什么这,你自己赶车过来的都不会算路程吗?现在赶牛车送我到镇上,我牵着牛车在镇上租宅子,给你雇辆骡车回村报信,你再带俩堂哥坐骡车过来,具体该如何安排,大家晚上商量。”
“可是二姐……”李桩想反对,李云打断道:“闭嘴!我现在满肚子火气懒得听你废话,娘和伯娘们问起来,我会说,你就给我把嘴巴闭上一个字都别说,听到没有?”
桩子拧着眉无可奈何地哦了声。
李云领着他就走,鲁氏问起时她说句‘到镇上办点事、会晚些回来’就给硬打发掉了,一路催着李桩快些赶牛车都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赶到石斜镇镇上。
她半分没拖拉,找路边摊的摊主问哪里能雇到骡车,寻到车行雇辆骡车,对方要五十文钱的高价都没犹豫或者讲价,只一点,付一半,剩下的二十五文钱等把人载回来再付。
桩子看得频频皱眉,好几回想插嘴时都被姐姐凶狠的眼神给止住了,然后他就被二姐囫囵个儿塞到骡车里,被车夫架着骡车载走了。
李云拉着牛车寻摸到石斜镇的普通住户街区,挨家挨户地问哪儿有空宅能租赁,走过两条街坊终于找到座比较满意的小宅院,只是院主要求至少租到年底,她和院主讲价半天以多付一百文钱成交。
立字据、按好手印,两人各拿一张租赁契书,李云付了租金后拿到院门的钥匙,将牛车放在小院里,她与这院主人同步离开,找酒楼吃饭。
她在卯时中吃了朝食,现在都快申时末了五个多时辰没再吃过,压着满腹大火差点以为要把火气当饭吃;路过熟食铺时顺手买块酱肉,一路吃着酱肉片一路找酒楼,中途还在路边的馄饨面摊吃了碗馄饨;找到酒楼后,点上七八个招牌菜,狠狠吃了顿好的。
喝足饭饱,李云的心情稍微舒缓些许,付账离开,返回租赁的小院,把正房和东西厢以及厨房全查探了遍。她思索下,便再出门买米面肉菜、油盐碗筷和蜡烛柴火。
天色渐黯淡,将这些物件买回来放置好后,李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水,小院东北角有口水井,这是最令她满意的地方。一桶井水拎上来,她就着水桶,双手舀起井水泼面洗洗脸,感觉舒服些后去正房的堂屋里暂歇会儿。
这天忙得她够累的,最主要是心中不舒坦,缓和得气顺畅了,她把怀里的钱袋掏出来算今日的花销;今早她是揣着4锭五两银锭、12两散银和六百多个铜板出门的,此刻就剩三十两银子又五百多文钱。
呵,外包伙食的挣头全用掉了,李云嗤笑声,站起来,牵着牛车出门,院门锁好,直奔车行等李桩他们来,又花十文钱向车行买草料喂牛。
骡车比牛车快许多,往返一趟也得两个时辰,李云等到戌时二刻才等到桩子带着麦谷和小实堂兄弟俩返回,顾不得他们的问题,结清余下的铜板,带他们坐上牛车赶往秦王山。
从镇上赶去秦王山要近半个时辰,何况夜路还不好走。
鲁氏妯娌仨人都急死了,从天黑起娃们还一个都没出现就开始着急,压着焦虑给石料工们准备晚饭,等到这批人吃好喝好后纷纷离开去不远处的茅草屋休息了都没看到娃们回来,急得心都跳到嗓子眼,就她们洗碗筷这会儿工夫,二伯娘险些哭出来。
好在还没洗好碗筷,娃们赶着牛车来了,三个当娘的喜极而泣真是差点就哭了。
夜间野外,晚风涤荡着四野暮下,微弱的油灯被吹得忽明忽暗几近熄灭,所有话往后押,堂兄弟们挽起衣袖帮忙洗涮,快速将碗筷洗净后带母亲们坐上牛车,赶夜路回家。
李云适时提醒:“是去我在石斜镇租赁的小院,如果李桩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再说遍,两地之间往返根本来不及,现在,无论什么事什么话都回院里再说。”
猝不及防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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