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当盖聂赶至山谷脚下,浓浓烟尘裹着时隐时现的火焰,缓缓飘往上空。

    一道人影从那之中走出来。

    盖聂目光低垂,看着卫庄漆黑稳然身形,以及被他单手挟在腰侧,此刻似已昏厥不醒的人。

    眉间皱起。

    卫庄走到他面前,松开手,那人便“啪”一声直直摔在地上。

    盖聂蹲下身去,伸手探她鼻息。

    “只是呛了些烟尘,”不待盖聂开口,卫庄便道,“你该庆幸,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小庄......”盖聂欲言。

    “人还给你,往后再出了意外,就与我无关了。”将另一手握着的剑收入鞘内,卫庄语气始终透着冷淡。

    “小庄,”盖聂起身,注视他道,“你无事吧?”

    “与其担心我,不如多担心地上那位。看好她,这不是你一贯擅长的么。”卫庄侧眸看了他一眼,又向他身后瞧去,“看来,你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

    盖聂道:“郭开一次派出这么多骸宵卫,想来是势在必得。”

    “可惜,结局不会如他所愿。”

    “里面发生了什么?”

    “你想知道,等地上的人醒来后亲自问她。”卫庄说罢,转身离去。

    盖聂站在原地,目视他的背影消融进黑夜。

    地面微微颤动,即便已然相隔一段距离,却依旧能够望见隐约的烟雾。

    “大人,余下的人没有回来,很可能已败于盖聂之手。”一名属下禀报道。

    奉隨望了眼山谷那头,转回目光道:“不要紧,清点一下剩余人数,是时候该走了。”

    “不需要再派人拦住他们吗?”

    “你拦不住他们的,别无谓地葬送性命。”奉隨看向他,语气平淡而漠然,“况且,我们此行目的并不在于鬼谷二人,任务既已完成,后续的事情则当交由后面的人来完成。”

    “是。”

    再一次眺望远方,奉隨心中一片冷静。

    然而这一回,相国大人,您的期望也许并不能实现了。您应当会生气吧。

    但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人,”身后倏然落下一道人影,“相国大人命你尽快回去,有要紧事差你去办。”

    闻言,奉隨扭头朝他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听说,小姐出逃了。”

    “......”

    随之而来的,罕见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仍没有回音,对方抬头疑惑道:“大人?”

    奉隨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你的武功很好?」那人站在桃树底下问他,「有多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

    常久悠悠转醒时,听见耳边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她睁开双眼,支起身子。

    “你醒了,小久。”

    循声看去,在目光触及对面人脸庞的一刻,常久心脏骤然一停。

    “小聂,你、你......”她颤颤巍巍,声音都不稳了,“你怎么把头发解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过肩长发,漆黑如墨,半段垂落肩前,将面颊削出柔和形状,其中深邃五官浑然失了几分凌厉,却又增添无端的韵致。

    常久感觉鼻腔内一股热流即将淌下来。

    唯独那双映出她来的清湛眼眸,始终分毫未变,宛若棋盘上落定的黑子。

    “方才与敌人缠斗之时被削断,非我有意解开。”盖聂认真解释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散着啊,这不是把人引向犯罪的道路吗,常久内心嚎道。

    抹了把鼻子下不存在的鼻血,常久斗着胆上前去,把手腕处衣袖的缎带麻溜拆下:“小聂,你听我说,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把头发放下......”

    会有很多人觊觎你的美色的。

    这话常久咽在肚子里没说,她感觉需要换一种表达。

    “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外人面前解下头发,很可能造成的后果是,监狱里多一名囚犯,或者这世上多一具尸体。”站在盖聂身后,常久极其隐晦地阐述。

    感觉到手指掌握着力道轻轻穿过发丝,盖聂没有动,任由她将他头发拢起,再慢慢束好。

    “你明白吗,小聂?”常久问道。

    盖聂神情沉静,答道:“我明白。”

    “......”真的明白吗。

    仿佛察觉出她的不放心,盖聂微微侧头,道:“小久的话,我都会记得。我答应你。”

    “......”

    算了,就这样吧,答应就好。常久脑子里一阵断片地想。

    “小聂,你刚才说‘与敌人缠斗’是怎么回事?”她换了个问题。

    这也是目前她最关心的一点。即便她刚刚醒来,也能够明显发觉他们此刻已在山外的事实,且是在最初入口的洞穴中,而所有的敌人,那些郭开手底下的死士,皆已消失无踪。

    盖聂简单向她说明了经过。

    常久听罢,了然松了口气,心里清楚骸宵卫大抵不会再来。虽然,她还隐隐有些担忧。

    “那卫庄兄呢?”她忽然问道。

    洞穴外,失了明亮的火光,万物笼罩在寂静夜幕里。

    冷风灌入衣袖,常久抬头,深暗天色已略有些泛蓝,估摸着此刻已至寅时。

    她在不远处的巨岩背后找到了卫庄。

    喊了一声“卫庄兄”,他没有应她。

    常久走过去,脚步踏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然而卫庄倚着岩石,只略朝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环抱双臂,右手垂在常久看不见的那侧,左手握着剑。

    “卫庄兄,”常久正了正表情,鼓起勇气道,“能让我看一下你的手臂吗?”

    她能够感觉到卫庄气息的变化。“右手。”她补充道。

    “你很喜欢多管闲事。”

    “这不叫多管闲事,这叫知恩图报。”常久一本正经道。

    她眨了眨眼,看卫庄还是没有反应,于是继续好言好语:“我很感谢卫庄兄救了我,但我也同样关心卫庄兄,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便什么也无法为卫庄兄做。”

    卫庄眼皮略微抬起,然却依旧不动。

    “......我求求你了,卫庄兄,你让我看一眼吧。”这是没了辙之后死皮赖脸的常久。

    终于,对方施舍了她一个眼神。常久发觉他隐在另一侧的手臂动了动,然而似乎这样的动作也颇显不易。

    “我来我来。”飞速绕到他右边,常久轻稳地将他右臂抬起,流到指尖的血迹便映入她眼中。

    即便努力保持镇定,在掀起袖子看见那一道长而深的伤口时,常久还是忍不住面色一僵,心里“嘶”地一声。

    ......这也能忍,还一忍忍那么长时间。她顿觉自己对卫庄的敬佩又上升一个台阶。

    一手执住他手腕,腾出另一只手来,将自己的袖子一把抽起。此举自然流畅,故而常久未能看到身旁人同时偏开的视线。

    半晌,感觉到那侧动作还在继续不停,于是卫庄沉默地注视回来。

    一截抽高的衣袖下,所露出的并非细腻肌肤,而是密密缠绕的绷带。

    “只能暂时包扎一下,回去之后还是得换上干净纱布。”将手臂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下,由于天色暗淡,常久凑得极近才能看清楚伤口起止。

    她这样说着,抬头迎上卫庄的视线,而后笑了:“这是我专门准备的,以防万一,怎么样,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虽然消毒程度还是不够,但总比从衣服上直接撕块布下来包扎强太多。

    意料之中的,卫庄没理会她的自夸。

    当然常久也不甚在意,只低下头接着处理伤口。

    过了一阵,当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万物空灵仿若沉睡,常久听见卫庄低沉嗓音:“你要什么。”

    “啊?”愣愣抬头,常久道,“你说什么?”

    “我们之间的赌,是你赢了,你要什么?”毫不拐弯抹角,卫庄直截了当道。

    常久怔了怔,方才明白过来他所言何意。

    那时他们赌的三日找到攻城武器,而此刻恰好是第三日的凌晨。世事多么凑巧,他们正赶在前一日的夜里发现武器,而后脚便毁了它。

    这算是赢么?常久不清楚。

    至少在卫庄眼里,无论机关武器最终的结果如何,她在期限内找到了它,便算作赢了。

    而她,好吧,她根本忘了这件事。

    “哦......”常久语气迟钝道,“我还没想好呢,要不然,先欠着?”

    卫庄眉头清晰可见地拧了起来。

    意识到这种鸡贼的说法八成惹他不悦了,常久立马又略怂地想说“或者干脆算了”,却听卫庄道:

    “随你。”

    话语便就此止住。

    将伤口包扎好,回到洞穴内。

    盖聂望向二人,视线在卫庄缠着绷带的右手一瞬掠过,没有说话。

    常久道:“小聂,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呆在这里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盖聂点了点头:“之前停在附近的马匹皆已不见踪迹,对方定是想将我们困在此处。”

    “没了马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离开此地。”卫庄淡淡道。

    “爬也爬回去。”常久口吻坚定。

    当然,爬是不可能的,还是靠两条腿走。

    只是常久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十分浓烈。骸宵卫这么轻易便放过他们,不禁令人深思,而且方才听盖聂道,对方离开前曾放出烟火信号,那样的信号总感觉不像单纯放给手下的。

    过于醒目了......

    她正边走边沉思,忽然之间,盖聂伸开手臂挡在她面前。

    “有声音。”

    常久回神,发觉眼前二人皆已摆出戒备状态。

    “正在向这里靠近,并且来势凶猛。”卫庄道。

    盖聂凝神细察,目光划过一丝锐利:“是兵马之声。”

    常久心下一惊。

    踏踏声响以迅雷般速度变得洪亮,几乎数秒之后,地面颤动之感便传递至常久脚下。

    再过片刻,地动山摇。

    战马嘶鸣声划破黑夜,天色已然又蓝了几分,隐隐透出光亮。迎面而来的兵马以毫不掩饰的姿态冲向他们此刻所站的位置。

    回头,山谷的路只有一条,无可隐藏,无可退处。

    不祥之感升至顶点,常久垂下的手紧握成拳,掌心微寒。

    军队霎那间包围了他们。

    勉强保持着镇定,常久站在盖聂身后仔细观察眼前的人马,她认得那些士兵身上的盔甲,那是赵国军队的打扮。

    为首一人绕着他们转过一圈,勒住缰绳,而后扬声道:“将他们拿下!”

    鋥地一声,寒光闪过,身旁二人手中之剑皆已出鞘。

    “等等!”常久喊道,朝对面人问去,“为什么抓我们?”

    对面将领以俯视的姿态望向她:“有消息称,此地藏有秦国奸细,军队一路行来,只见到你们三人行踪鬼祟。”

    “如此便可认定我们是奸细?”

    “是不是奸细,抓回去审一审就知道了,”对方喝道,“给我拿下!”

    口吻之武断,逼得常久再说不出一句辩解之辞,顿时明白讲理无用。

    什么鬼奸细,不过是拿人的借口,等他们被抓到赵国,入了赵国的大狱,又岂会剩下全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敌人的后招估计正是这个,她的想法也灵验得太快了。常久不禁咬了咬牙。

    目光所及,兵马逐渐向他们靠拢,后面黑压压一片,估摸着有数百步兵,全部握以长矛,蓄势待发。

    杀出去......

    这是最坏的打算。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正当常久在脑子里拼命想招时,远处,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山谷另一侧,不亚于方才的震耳欲聋之声,引起地面石砾微微颤动。

    众人皆感到一丝迷茫惊惶。

    “怎么回事!”仿佛这样突发的变故也在对方意料之外,赵军将领高声喊道,往山谷那头望去。

    然而除了疾速靠近的一片乌压压人影,其余皆难以望清。

    顷刻之间,守在其中一侧的士卒纷纷退至两旁,一条道被后来者强硬破开。

    同样的轻骑兵,同样在后的步兵,同样的严阵以待。

    马蹄腾空,战马仰天长嘶,宛若黎明前的号角。

    秦军的号角。

    丝毫不惧踏入包围圈中心,马背上的将领身披盔甲,目光如炬,将敌方众人一一扫过。而后,视线缓缓移动,往旁边三人身上掠过一眼。

    常久与他目光相接,心念一动,却又堪堪忍住了话语。

    “蒙恬,是你。”认出对方,赵军将领声音明显沉下。

    “这不是赵葱赵将军么,”蒙恬回过头,朝对面之人朗声道,“许久不见,赵将军似乎勤勉了许多,天色未亮就带兵在外巡视。”

    其中语气,不无藐视。

    “蒙恬,你休得傲慢,此处是我赵国境内,我在此奉大王之命捉拿奸细,难道秦国也想从中干涉吗?”赵葱道。

    “若我所记不错,此地尚算秦赵边界,出了这座山谷才是赵国内境,”蒙恬从容不迫地笑道,“赵将军或许年事已高,记忆不佳,连自己国家的土地也记不清了。”

    “蒙恬——”赵葱咬牙,显然被气得不轻。那样子令常久不由觉得他不是头一回被蒙恬气。

    “你难道想使两军在此交战么?”赵葱带上威吓意味。

    “这句话,同样奉还给赵将军,若赵军欲与秦军开战,蒙恬随时奉陪,”神态瞧不出半分怯色,蒙恬说道,“但今日蒙恬只有一个任务,便是将此三人带回,其余之事,绝不多做干涉,将军自可衡量利弊,再行决断。”

    话说到这里,言下之意便很清楚了。是要为抢人不惜交战,还是暂且作罢,避免损伤,再寻他机。

    一时间两军对峙,剑拔弩张。双方俱沉寂下来,悄无声息。

    赵葱紧紧盯着蒙恬不语,似在二者之间斟酌。

    忽然,一名赵卒来到赵葱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赵葱听罢,似乎扭头不经意地往后方山谷入口处望了一眼。

    那个位置,是暗道的入口。察觉到这点,常久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

    然而赵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见他马缰一拉,将马头调转,朝着蒙恬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他日战场相见,我必不会手下留情。蒙恬,你莫要犯在我手。”

    “彼此彼此。”蒙恬道。

    随着将领一声令下,赵军迅速撤去。

    转瞬之间,山谷空出了一半。

    望着空荡荡的道路,常久终于长舒了口气,一颗心缓缓放下来。

    “多谢将军搭救。”她抱拳诚恳道。

    “常姑娘客气了。”蒙恬骑在马背上,吩咐士卒道,“牵来三匹马。”

    待士兵前去牵马,他复又向常久盖聂二人道:“公子殿下十分担心两位的安危,还望两位速与我回去。”

    “明白。”常久亦知此时不宜多说,点了点头,转头朝卫庄道,“卫庄兄呢,一起回去吗?”

    “你们回去是为了向秦国复命,与我有何关系,”卫庄冷淡转身,留给人一个背影,“我还有事。”

    那就是暂时分别的意思了。常久思忖着无话。

    “我与他同行。”盖聂忽然出声道,之后看向常久,“小久,你先回秦国,我随后便到。”

    眨了眨眼,常久没有多问。“好吧。”她道。

    “蒙将军。”盖聂望向蒙恬。

    “盖先生心中既有主意,便只管遵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可,公子那里,我代盖先生说明。”蒙恬道。

    盖聂拱手:“多谢。”

    两匹马交给纵横二人,常久则随着蒙恬的轻骑兵一同返往秦国。

    天光微亮,照出前方道路。

    “蒙将军,这回真的是多亏你,”再一次向蒙恬表达感激之情,常久发自内心道,“要不是你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常姑娘谬赞了,若非前一日常姑娘飞鸽传书,末将又怎会亲率兵马前来,此举应是常姑娘的功劳。”蒙恬道。

    “可我记得,我并没有说让秦军进入山谷,”常久将心底疑惑问出,“将军是如何知道我们遇到危险的呢?”

    确如蒙恬所言,她在出发的前一日曾临时生出念头,怕此行遇上意想不到的伏击,就像他们以往遭遇的那样,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信鸽传往蒙恬所在的边境。

    可她也只是试一试地写,如若条件允许,能否请蒙恬率军在山外相迎。

    “是那道烟火。”蒙恬解释道,“山谷中无故升起烟火,定是有人放出的信号,我猜测常姑娘等人在山中必然遇到危险,然不知具体情形如何,故而冒险一往。现在看来,却是幸而前往。”

    常久恍然,看着蒙恬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敬佩。聪明又有胆识,大抵是将帅之风的人所共有的特点。

    “蒙将军,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思虑半晌,她终是说出口,“那个攻城武器,被我烧掉了。”

    她摸不准蒙恬的反应,毕竟这样的一件武器,对于征战沙场的兵家来说才是最为重要和有用的,现在没有了,等于回到原点,他日战场拼杀,仍要靠血肉之躯相搏。

    “但这是有原因的!”常久急急补充道。

    那样的情形下,不是等着被敌人拿走,就是抢先一步毁掉它,几乎没有第三条路。

    “......所以,就是这样。”老老实实解释完,常久屏息等待蒙恬的反应。

    然而,听罢她所言,蒙恬看了眼她沾着炭灰的脸庞,神情仿若并不意外。

    “其实,末将早已猜到。”

    常久诧异:“你猜到了?”

    “当日常姑娘问我的时候,我便料想到有此一日。”

    常久睁大眼睛注视着他,心中一时迷惘。

    她问了他什么。

    「蒙将军,如果最终没有那个东西,秦军当如何?」离开齐国前,常久曾寻到机会,一脸认真地问蒙恬道。

    蒙恬静默一瞬,继而大笑:「若无此物,秦军当更勇猛无畏,冲锋陷阵,歼敌千里。」

    言罢,他收住笑容,看着她迷茫的神情,道:

    「常姑娘有心了,然而战场杀敌,从来不缺流血牺牲者,此又岂是一两件机关武器可改变的。」

    原来,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唯独是她,仍旧放不下,也看不透这点。

    露水沾湿草叶,天幕透出蔚蓝的光,万物逐渐恢复明亮。

    清晨到来时,常久终于回到秦境。

    有一人已在外伫立良久。

    常久看见那道白色身影,驾着的马匹在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跳下马,她略感纠结地慢慢走去。

    严格来说,常久是很想换件衣裳再去见扶苏的,毕竟这件衣服上面全是黑炭的痕迹,天没亮还好,天一亮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颇像是远道而来的难民。

    但扶苏肯定也已经看到她了,她还能当做没看见么。

    “公子。”

    走至跟前,常久恭敬地行了一礼。

    抬头,却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摇动。须臾,扶苏靠近过来,向她伸出手。

    “啊,”常久下意识后退,“我身上脏——”

    下一刻,话语埋没进温热的怀中。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