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寒第二日醒来,惊讶地发现屋外天光大亮,她一骨碌爬起冲出屋外,果然发现日头已经高高挂起。
小桃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她昨晚被吓到了,听说虫能从水里直接钻进皮肤,将洗了一半的衣服又拿沸水烫了又烫,才觉得放心。
看到自家姑娘出来,赶忙放下盆行礼:“姑娘。”
向小寒问:“小桃,表哥他们呢?”
“在村口呢,大公子叫奴婢不要吵醒姑娘。”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衣服晾的半干不透,她才想留在后头。
向小寒整理好衣衫,让小桃给自己束了发,才带着人去村口和司马修他们会合。
远远的看见司马修在树荫下静坐,几个穿着麻衣的小孩儿躲在树后偷看热闹,有胆大的试探着走近两步,司马修轻轻一动又吓得赶紧后退。
他便也旁若无人,不理这些童趣的窥探。孩子们却好像爱上了这游戏,乐此不疲。
伺候在一旁的贴身侍人掏出一包糕点弯下腰来,几个小孩顿时对好看小哥哥又没兴趣了,一窝蜂冲出来围在侍人身边,眼巴巴地看他分糕点。
向小寒走过去,小孩们看见她,拿着糕点一哄而散,让她友善热情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你倒是收欢迎。”向小寒撇撇嘴,明明不声不响的,也不见怎么去哄,却格外招小孩子喜欢。
连和她一起读书玩闹,革命友谊深厚的司马恒司马文,都是整日将“大哥”挂在嘴边。
“阿玉谬赞了。”司马修掸掸衣服起身:“父亲不放心母亲,已经先行一步。我们现在也出发吧。”
向小寒知道他是特地等在这里,让她睡了个饱。有些感动,接过侍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阿禾,来比试一场如何。”
司马修也已经坐在了马上,展颜一笑:“自不想让。”
两人相视一笑,一甩马鞭,两匹马像利箭一样奔出,侍卫紧随其后。
*
一直等到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了,躲在村口小树林边的人才猫着腰走了出来。
瘦长脸,眯缝眼,一身粗布麻衣,看不清颜色的头巾。是村里的村民。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慌慌张张地往里正家里奔去。
牛家媳妇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一帮人推开门闯进来。她撑着身子坐起,发现是村里的人,领头的是里正家的孙子,排行老二。
一向和善的乡亲现在也全瞪着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怎么了?”她有些懵,问站在最前头的里正孙子:“铁头哥,发生什么事了?”
她四肢消瘦脸色青白,如今再看,哪里是怀孕,分明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铁头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在身边人的催促下,还是撇开视线,瞪着墙角开口:“你这不是怀孕,神婆说你这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惹怒了河神。你肚子里的是瘟疫,是河神的惩罚,如果我们不警醒,瘟疫就会从你肚子里出来,到时候村里的人都得死。”
牛家媳妇瞪大了眼睛:“你胡说,我肚子里的明明是孩子,怎么可能是瘟疫,我这可是有大夫诊过脉的。是贵人的大夫亲自诊的脉。”
旁边有个高瘦男子已经忍不住开口:“什么贵人,就是贵人亲口说的,那两个大夫也承认了。就是不忍心告诉你而已。他们不忍心,是因为不管他们的事,我们还要活命呢。”
说着用眼神示意同伴一番,自己便率先冲上去,将女人往床下拖。
其余人也连忙上前帮忙。
女人满目慌乱,吃力挣扎:“你们胡说,我没有,我怀的是孩子,你们要干什么?”一边挣扎一边护着自己的肚子。
“神婆说,只有拿你祭了河神,河神爷爷息怒了,我们才能活命。”男人一边拿绳子捆她一边喘着粗气:“你也别怪我们,我们家家户户老的小的,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赔进去,要怪就怪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乱吃河里的东西!”
同样的一幕,也都发生在其他的几乎人家,不过他们被带走的,是几个肚子膨大的孩子。
往日宁静的已经小院闹成一团。
年幼的孩子被人抓着胳膊拖在地上,无助地哭喊着:“爹,娘,救救我,救救我。”
“老天爷呀,还让不让人活了呀,有没有王法!”孩子的奶奶坐在地上拍腿抹泪:“我孙子就是吃胀肚子,从来没去过河里,怎么就会是瘟疫呀!”
父亲拿着锄头和人抵抗,迫于里正的威严和心中的顾忌,不敢出手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子被人带走。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小院转眼只剩一片死寂。
孩子的母亲抹了一把眼泪,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忙道:“他爹,咱们有马,你快去求那几个贵人。让贵人给咱们做主,大夫明明没有说祭河的事情,怎么能他们说抓就抓了?”
男人沉默点头,他曾经参过军,后来因为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手臂,带着一匹瞎了一只眼睛的老马返回乡里。娶了妻子,很多年才得了一个孩子。
此时听了媳妇的话,走到马厩将老伙计牵了出来。出门之前,对妻子说:“信我。”
马有灵性,好像知道主人的焦虑,载着他跑的飞快。
男人的母亲此时再也不嫌弃这马只吃饭不干活,爬起来跑到门边,和自己的儿媳妇一起伸长脖子守着。
*
向小寒和司马修奔跑一段已经停了下来,让自己的马儿缓步走,歇口气。正聊着天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和人的呼喊。
侍卫们早已听到动静,手放在腰间的武器上,暗自警惕。
司马修和向小寒调转马头,却发现是一个独臂的男人,正驾着马朝他们急追而来。
“是村里的村民?”向小寒奇怪道:“怎么一个人追上来,是有什么事不成?”
司马修抿唇,向小寒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他却了解,乱世战马金贵,普通百姓哪里养的起?这男人八成上过战场。
那人奔至跟前,一骨碌从马上翻下来,在两人马前纳头便拜,嘴里连说着:“求大人救命。”
两个侍卫上前,他似乎颇懂规矩,没有反抗,配合人将自己从头至尾检查一番。
侍卫确定他没带武器后才退下。
向小寒下马将人扶起:“不要急,你且细细说来。”
男人思路清晰,言简意赅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末了又向她求救:“若我儿真有灾祸,我就带他去山里生活,绝不连累乡亲。只这样坑杀我独子,实在……”
向小寒看他嘴唇干裂,命人给了他一些水。又去看司马修。
司马修蹙眉,良久,长叹一声:“罢了,阿玉想管,那便再去一遭吧。”
*
一行人回到村里,就发现村人已经挖好了坑,大肚子的女人和几个孩子被绳子捆着,扔在一边动弹不得,一个十分矮小的老妪正在旁边摆好香油火纸的桌前念念有词。
向小寒驱马冲了上去,大喝一声:“住手。”
村人看她去而复返,皆神情慌乱。只有老妪没有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继续念咒。
“谁准你们这样草菅人命?”向小寒皱眉吩咐侍卫将人解开。
谁料之前还诚惶诚恐的村民突然一扫对她的畏惧,那身体挡在侍卫面前,不让他们寸进。
那个一直没露面的老妪,此时也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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