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一天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在向小寒她们回来后第二天就让人收拾东西启程。
向小寒今日穿了罗裙,便不能骑马,和司马兰一起坐马车。
上车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司马修,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向小寒朝他挥手,他垂着眼上马,仿佛没有看见她。
向小寒撇嘴,问身旁的小桃:“前院可是生了什么事不成?”
小桃一脸茫然:“回姑娘,未曾听说有什么事。”
那他在发什么别扭?向小寒不解。
一群人继续赶路,中午日头灼人。出了城尘沙漫漫,渐渐少见人烟,好容易遇到个林子,便停下休整。
侍人说林子里有几棵果子树,长势喜人。
向小寒早坐的憋闷,忍不住就要去林子里贪个凉快。问司马兰去不去。
“你去吧,这一身的汗,实在粘腻,我可怠懒再动了。”
她于是又去叫司马修。司马修也坐在马车看书,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一秒,又回到书上:“妹妹自去吧,带些药水,莫被蚊虫叮咬了。”
他第一次叫她妹妹,让向小寒颇觉奇怪。但是从那张脸上又看不出什么。
“那你等着,有好吃的我给你带回来。”她握着鞭子跑远了,司马修听着脚步声远去,手指为不可察地动了动。
向小寒看到寇准在不远处乘凉,怕一会儿又要挨训,猫着腰从另一边进了林子。
那是两颗桃树在树林伸出,虽然野生,结的果子也不好看,被虫子鸟儿啃掉了不少。但是味道奇异的香甜。
向小寒找品相好的,布兜了一兜。让侍人洗了,一会儿拿回去给人都尝尝。
出树林的时候,看见有人纳凉,是个眼生的美人。那穿着既不像奴仆,也不是府里的主子。
看见她,还主动行礼:“见过姑娘。”
她叫她“姑娘”,向小寒奇道:“你是哪个?”
“奴,”女子似乎有些害羞:“奴是大公子屋里的人。”
“是哪儿的人!?”向小寒不敢置信道。
“奴是大公子屋里人。”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向小寒有一瞬间,差点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胡乱扯了几句,然后惶急地,几乎是逃跑似地,回了自己马车。
司马兰看着她表情不对劲,问:“做贼一样,怎么了?”
向小寒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好像那里梗着什么,得吞下去了才能把话吐出来:“阿……表哥纳妾了?”
司马兰脸色一红,眼神也躲闪开:“怎么说这个?”
但她向来与向小寒无话不谈的,还是支支吾吾地回:“没听说,都要经过母亲的,怎么会无缘无故……”
向小寒:“……”
且说司马修。
昨天晚上他到毛府,恰好碰到主人在前院设宴款待司马睿,想着向小寒心心念念的牛家村事情,正好可以在宴上提出来,就带了侍人入席。
酒过三巡有些内急,找侍人带着去茅房。
谁知人家把他带到一幔帐重重,香烟袅袅,金碧辉煌处。
他蹙眉:“这是哪里?”
毛府侍人回:“正是茅房。公子放心去便是。”
司马修让自己带的人进去看了看,的确是。
原来这毛家骄奢淫逸至极,连五谷轮回的地方也贴近镶银,做的好不气派。
司马修对这做派不予置词,自进去解决了。等完事正准备放下系在腰带上的衣摆的时候。
一个侍女捧着一套叠好的衣服鞋袜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奴伺候公子更衣。”
“你怎么进来的?”司马修裤子还没提上去呢,一双长腿还漏在外面,登时勃然大怒,放下衣摆吼道:“滚出去!”
女子满面惶惶然:“公子息怒,奴家主人规定,客人在府里净手后都要换上新衣。”
自然也可以带走服饰的侍女。
这样香*艳的服侍,传出去不过一桩风流,很少有人拒绝。
而且司马家家大业大,这是司马氏少主子,自然用的还不是一般的侍女,是毛老二自己的妾生女。
这毛家乍然富贵,旁的规矩没学到,倒是将嫡庶分明那套搞得出人意料的严谨,不受宠的庶女地位在家里就仿佛下人一般。
司马修却是不想随便沾染女子的,再次道:“出去!”
“公子,带上奴吧,惹您不快,奴就活不成了。”女子跪在地上,哀哀哭求。
司马修面色冷淡,慢条斯理整着衣摆:“关我什么事?”
他再和善,也带有权贵特有的冷酷。对于敢于冒犯自己的下人的命,并不吝惜。
理好衣服自顾自甩袖而去。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了结,谁知第二天出发的时候,毛家竟然将这女子打包送来了,说已经服侍过公子,就是公子的人了。
司马睿在旁边听了个半耳朵,只道两人成事,自己儿子长大成人,快意而笑,劝司马修:“既如此,也是佳是一桩,阿禾收下便是,也到时候了。”
父亲的话自然是不能不听的,被人这么逼迫,司马修一口气堵在心里,当场就要给这不知所谓的毛家好看,但是看到那女孩的脸,忽然改了主意,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让她在拉仆妇的马车上挤着了。
*
向小寒不晓得这其中原因,只觉得心中很乱。好像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纠缠。
一个声音说,古代男人纳个妾什么的也是正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另一个说那可是阿禾呀,我好别扭。
一个声音说,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你忘了吗,这可是娶了四个老婆的男人,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另一个说可这是阿禾呀,我好难受。
总觉得不应该这一样,难受什么,别扭什么,一时又想不通。
侍人将剥皮切好的桃丁端上来也没心情吃。
司马兰看她在那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脸莫名。
向小寒想找司马修聊聊,但是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往往她去找他的时候,他不是有人拜访,就是在和司马睿谈话。
直到快到洛阳的时候,还没有说的上话。
向小寒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司马修在躲着她。
离洛阳只剩有三天的路程,这一入深宅大院,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只要他想,完全可以避开她。
向小寒蹲了点,在人走近的时候钻出来抓住他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着往河边走。
司马修挣了一下,向小寒加重了手劲儿,表示自己不放手,他便没有再挣扎,跟着她走到河边。
“阿禾,你怎么了?为什么躲着我?”向小寒转身,望着他。
\"我没有躲着你。\"司马修垂眸:“你想错了。”
“别说谎。我迟钝,但是我不傻,这么长时间,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不是躲是什么,阿禾,你到底怎么了?”向小寒去拉他的袖子。
“我没有躲着你,我只是明白了而已。”司马后退两步,不让她近身。
是明白,而不是想明白。
“明白什么?”向小寒下意识追问。
他没回答,反而定定看着她,问:“阿玉觉得我们是什么?”
“朋友啊,或者表哥?”向小寒理所当然地回答。
司马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既然是兄妹,合该保持些距离。之前那样,太坏规矩,对你对我都不好。”
向小寒心下对古代的规矩不以为然。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听他接着说道:
“我病时,阿玉亲自吹了药喂我,去跟窦师父苦学武艺,说要保护我。这些年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我以为、我以为……”他说不下去了,自嘲道:“却原来,都是我想错了。”
“便是没想错又如何?阿玉说你们那里有妻无妾,这些年我便一直未让人近身。”他抬起头,露出了独属于司马修的傲气:
“我要的是不离不弃彼此唯一,而不是两厢抉择。若总有一天为了别的东西舍弃我,那么这样的情,我司马修不要也罢。”
向小寒简直惊呆了,没想到这个古代公子哥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放在他身上,好像也不是那么突兀。
司马修看她半晌没说话,以为她默认了,强忍着心中的难过。
趁现在,还没有骨肉相连,还没有割舍不下,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对她好,也对他好。
“我会帮阿玉寻找回家的办法。我们,就这样吧。”
他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终是还未到能完全隐藏情绪的时候,眼眶发热,一滴泪泪落在衣襟上。
向小寒看着那背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随之消失,从心底生出一股动力,疾跑几步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看他挣扎,又改抱着他的腰。
“阿禾!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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