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和八福晋是在四爷回府后的第三日上门的。
清宁看向正在凭栏喂鱼的四爷:“八爷真是贴心。”不早不晚的时间很难让人心烦, 想想这几年同八福晋打过的交道,这么体谅人的行径,绝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四爷看着清宁, 忽然问道:“难道爷对福晋不体贴?昨天夜里你一直喊着不要停……”
话没说完,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要是眼神能打架,清宁已经左勾拳右勾拳地亲密接触四爷那张十足欠揍的脸。
四爷只是笑,眼看着清宁双眼都冒火了,才把手边的鱼食一股丢入池塘,引得鱼群一窝蜂涌上来争食后,才去桌边端了茶碗, 一面轻拍清宁的肩膀,一面无奈说道:“难道爷说错了,福晋可真是无情,用到爷的时候,情意绵绵。用不到了, 就立马翻脸不见人了。”
清宁咬牙切齿地微笑:“爷, 您闭嘴好么。”
她该庆幸底下的人都非常懂事,在他们二人闲适的时候,就远远躲出了亭子。还是该无奈就是因为如此, 四爷才能这般不要脸皮地把床/笫之间的话拿出来逗趣。
俗话说, 拔什么无情,换成她也是一样一样的。
欢/愉之下情不自禁说出来的话,岂能当真。
清宁轻轻剐了四爷一眼,拒绝了到嘴边的茶碗, 抬脸就朝正联袂前来的八爷夫妻二人笑道:“可真是稀客,打从我们家这府邸建好,八弟妹是头一回上门来吧。”
八爷从前跟着兄弟们来过几次,但住在宫里的八福晋到底多有不便,难得几次出宫,多半有她更乐意的去处,只是如今瞧四嫂这般态度。
八福晋松开挽着八爷胳膊的手,笑着走到清宁面前,手心朝上摊开:“怎么的?四嫂是打算给我这个弟妹见面礼不成?”
清宁笑着拍开八福晋的手:“我倒是乐意,可要是拿你当新妇,那先前同八弟鹣鲽情深数年的人又是哪位?”
话落就拉过八福晋的胳膊往正院的方向走:“见面礼肯定是没有的,你要是乐意,回头给你一匣子的瓜子吃着玩。”
“那敢情好,我早就馋了,只是之前在宫里多有不便,庄子上的出息是能卖全卖了。嫂子这也是您陪嫁庄子上的?”八福晋一边说,一边朝八爷看去。
八爷点点头。
夫妻二人早有先见之名。
八爷是一路看着八福晋同四嫂说说笑笑离开后,才收回视线。
“四哥。”八爷拱了拱手。
四爷随意嗯了声,坐回亭子里的石凳上,八爷紧随其后。
“怎么样?”四爷问。
八爷微一斟酌:“都好。”
四爷唔了一声:“好就行。”
什么怎么样,哪里都好,怎样是好就行?
八爷接不上话,只能微笑。
他同四哥一如既往地讲不到一块去。只是皇阿玛有令,把家都给他安在四哥旁边了。
要是一直不登门拜访,怕是外头的人不知如何是想。
八爷这些年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知进退、懂礼数”的形象,总不能在四哥面前颓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是以,哪怕气氛有些尴尬,八爷还是笑得如浴春风。
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当一回上门客。
四爷皱了皱眉,已是休息两日的苏培盛,带着人进来上茶,桌子上原先的茶点一并换了,只是放了一盆瓜子上去。
八爷的目光就落了上去。
与此同时,清宁也正抓了一把瓜子塞到八福晋的手上:“快尝尝,我特意让人调的味道。”要说跑到清朝,清宁其他适应地都挺好的。
唯一算是不太满意的,就是在一些小零嘴上。
就说这瓜子吧,不是她以前广义上吃的瓜子,那种是葵瓜子,但目前市面上基本就是没有,大概是还没从国外引进过来。
她手头上这种只是西瓜子,不过清宁让厨房里的人炒了不少味道。
五香、奶油、绿茶、山核桃都有。
清宁最喜欢山核桃,四爷倒是更爱绿茶,至于弘晖别看似乎小大人模样,却反而喜欢带着一丝香甜的奶油味。
好在他知晓分寸,对零食都是浅尝辄止。
这份定力,清宁是叹为观止的。
她就不行,自打厨房调出的味道越来越近她心中所想的,瓜子不离手已经差不多过去三天了,要不是四爷压着给灌了好些下火的凉茶。
今日八福晋见到她,准是一个满嘴是泡的四福晋了。
八福晋还算捧场,见四嫂真的递来瓜子,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别说八爷和四爷一个温一个冷,看起来极为不对盘。
就是她和四嫂,往日里说话也长不到三两句。
她是历来看不上四嫂的“贤惠”,偏她这份贤惠总是在宫里衬地她如何善妒,也是太子妃的身份,不是她们这样皇子福晋能比拟的。
真要论个高低上下,自然是皇子福晋跟皇子福晋比。
可要八福晋说,自个儿是绝对没错的。天底下的女人,哪一个是真心甘愿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她人的,不过是自己遭了罪心里不平衡,于是顶着一张虚伪的脸劝人贤惠大度。
在她的眼里,四福晋就是这样的人。
清宁是不知道原身和八福晋有过什么“过节”。
她纵使拥有了记忆,可也不是一丝一毫都回忆在心头。
只是同样的,她同八福晋也说不上什么话。
可人有一张嘴,不想说话,那就找个什么东西堵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磕上瓜子,也是味道真的好,又有冰凉可口的酸梅汤在旁,只听得卡嚓卡嚓的声音,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弘晖进来的时候,清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说一直不说话嗑瓜子气氛实在怪异,就是一直嗑个不停,腮帮子也受不了。
“额娘。”弘晖小跑到清宁面前。
清宁接过梅香拧了半干的帕子,拉住弘晖一面替他擦汗,一面嗔道:“怎么跑得满头是汗,快给你八婶请安。”
弘晖嘻嘻一笑,朝八福晋做了个滑稽的打千儿动作。
他原本就生得好,这个把月被清宁暗地里偷偷用灵泉水洗涤身体,全身上下就透着一股子灵气。
在弘晖的影响下,八福晋的脸上不自觉就带上笑:“你这是从哪里跑过来的,见过你八叔没有?就在前头亭子里,和你阿玛一起。”
弘晖:“见过礼了,八叔还给我一块玉佩顽耍,这样好的东西我哪里敢要啊。听说八婶在,就往您这跑来了。”
弘晖说着就掏出一块和田玉的玉佩。
玉佩不是什么绝世名贵的玉佩,可那也是八爷身上佩戴着拿下来的。
八福晋只瞄了眼,知道不是什么名贵特定的物件,就塞回弘晖手里:“收着吧,给你玩就拿去。这点东西,八叔八婶还是给得起的。”又对清宁说道:“弘晖就是被四哥四嫂教得太客气了些,先头碰到弘皙和弘昱,那是一句话不说就拿走。”
八福晋说笑着捂了嘴:“我就喜欢他们这样的,看着就亲近。”
清宁微眯了眼睛,朝弘晖拍拍手:“既然你八婶都说可以拿了,你只管拿下去去收好,别贪玩掉了。”
弘晖答应一声,这才又朝八福晋拱手作揖倒退。
清宁见他走了,才用帕子捂了嘴笑:“谁不知道八弟妹能当八弟大半的家,不问问哪知道您愿不愿意。弘晖虽说被我们爷养得太方正了,不过小孩子嘛,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你要继续把话引到弘皙和弘昱身上也没关系,可那两家,一个是大千/岁爷,一个是太/子/爷,岂是我们这样的能比。
心比天高可以,但在没有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是要识时务为俊杰。
“四嫂说的是。”八福晋扯了扯唇角,一个两个三个的,这四哥一家子是集体掉进谨慎窝里去了吧。
只是弘晖这样,她也是的确真心喜欢。
八福晋轻轻低头,随即就是一声长叹。
清宁挑眉:“怎么?瓜子磕多了难受?要不让人给八弟妹上一些茶点。”
八福晋嘴角抽了抽,她是真不想再吃喝了。
“都是自己人,四嫂太过客气了。”
清宁含笑:“过府就是客嘛。”
八福晋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左右看了看,问道:“不是说府里还有个小阿哥嘛,怎么没见到。”
“莫不是四嫂怕我们出不起见面礼。”
弘昐生出来体弱,洗三、满月一律都没有办。
四爷私底下和清宁商量过,一应低调,要是能平安度过这一年,等周岁了再好好庆贺一番。
清宁自然是不介意,也觉得这样好,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婴儿,既然已经早早地存在了。
绝对不是她能无视就无视的。
清宁也分得清哪些事情能醋,哪些不能。
且四爷似乎也的确有在考虑她的心情,从宗人府大牢回来的第二天,就把弘昐和黄嬷嬷送回前院去了。
清宁是不管四爷在前院的时候,有没有去看弘昐。
那毕竟是他的儿子,要是真的漠视不管,这样无情的男人,她也不敢要。
只要不强迫清宁在四爷的面前,必须表现嫡母对庶子的疼爱有加的戏码。
清宁就已经觉得很可以了。
“小孩体弱,精心细养了一阵子,我们爷还不放心,这不就移到前院去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别说八弟妹了,就是我也见得少。”
“难怪了。”八福晋看向清宁的目光有些复杂难辨,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了然于心。
清宁是不想懂的。
只要八福晋不想着要自己把弘昐抱过来就好。
当然她要是真敢提出来,清宁也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都说孩子体弱了,要是有个好歹,算谁的?
就是算她八福晋的?可真能这么算吗?
所以……清宁没明白八福晋为何要提起弘昐,是想让她吃醋不高兴?可别说清宁了,就是原身哪怕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至于在八福晋找个外人面前显露出来啊。
清宁笑笑:“难怪什么?小孩子嘛,无论如何精心一些总是没大错的。”虽说粗养也有好处,可在皇家,孩子过于珍贵,立住的不少,可夭折的更多。
事关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自然哪怕麻烦,大部分人也宁可精细一些。
许是清宁的话戳中八福晋的心思,她不由脱口说道:“这算什么麻烦,我要是能……”余下的话很快消音。
要说之前的八福晋仿若高傲的孔雀,同清宁暗斗明争,如今仿若淋了雨的锦鸡,耷拉下来的羽毛好不可怜。
可清宁能怎办?
换了原身还能说上三两句安慰的话。
但清宁虽有弘晖,却从未生养过,她虽已经啃了四爷这块唐僧肉,可吃肉不等于就会下崽子。
清宁有口难言。
可落在八福晋眼里,就是这个四嫂果然是个暗里藏奸的,原以为在看了自己这落寞样后会当个好人呢。
被迫当了好人的清宁,仍旧是啥也不知道。
就算八福晋那张脸顺势耷拉下来,成了晚娘脸。
清宁也只当她性情不定。
她面色不好,清宁当然不会去搭话,不过是互相冷漠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横竖前头两个人都“相谈甚欢”过,可人总有累的时候,累到不想说话,更是有的。
反正清宁挺自在的。
自己府上,吃吃喝喝,吩咐一声,就有人准备。
屋里的冰盆也没有少过,时不时就会有人进来添补。
总归尴尬的不会是自己。
八福晋沉不住气了:“我只当四嫂是个好的,却也是不肯帮帮我。”
清宁两手一摊:“我能帮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男人,就算我是,也得八弟妹看得上啊。咱们妯娌里头,哪个不知晓八弟妹只看得上八弟。”
要说八爷在皇子中真的算势力不显的那种。
良妃现在还只是良嫔,除了少时养在惠妃名下,八爷在皇子中真的拿不出什么资本,当然他本人的才华是足够优秀的。
或许也是如此,让八福晋一眼相中,不顾家人反对,要死要活就是要嫁给八爷。
闹得大了,不说满京城,至少宗室里面都是知情的。
正好八爷对八福晋也有情,康熙不愿棒打鸳鸯,就给二人赐婚了。
当然清宁绝对怀疑这里面是掺杂了许多政治因素,可总归八福晋先看上了八爷是真的。
八福晋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都笑话我,可我就是喜欢他。”
“就是想给他生孩子。”
清宁不吭声了。
她真没笑话她,甚至还有些佩服。
但这事,她还真办不了,她又不是大夫。
“你就不想给四哥再生一个?”八福晋却是不愿放过她,妯娌之中,生下孩子的只有已逝的大福晋、三福晋和四福晋三人。
大福晋那边是问不上话了,三福晋嘛,这人的嘴巴藏不住话。
无论如何,八福晋还是承认,她这个四嫂的嘴巴还是懂得什么场地说什么话,像是今日这样的话,她是绝对并不会传扬到外头去。
所以不问她问谁?
八福晋娘家早没说上话的人,良嫔那毕竟是便宜婆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同是嫡福晋的四嫂合适。
“四嫂怎么不想想,今年可是选秀年。”八福晋霸占着八爷两三年了,整个后院都没一个下崽的,宫里早就有意见了。
良嫔找人透过话,怕是这回选秀,八爷府是避不开的。
八福晋低头:“我总是想,要是我有了,是不是府里就不用进新人了。”
这话清宁就更接不上来了。
她当着四爷的面也是这样说的。
“我倒是心疼八弟妹,她对八弟是真的动了情。可这样的事情,外人怎么插手都没用,还得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态度。”
“八弟要是不愿意,完全可以拒了秀女进府的事情。”这取决于八爷自己的想法,虽说会在康熙那头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任何事物、任何决定,都在于自身如何取舍。
“那你呢?”四爷倒了杯凉茶递给清宁,他回来看到一笸箩的瓜子壳,脑门都快炸了,虽说嘶哑的声音叫唤起来也挺有趣味。
但他绝不希望,只是因为磕多了瓜子。
清宁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望着四爷的表情十足的迷惑。
我什么?
四爷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是福晋希不希望府里进新人。”
清宁心里咯噔一下,忙低头掩饰般地喝了口茶。
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让人心跳加快。
再抬头,依旧是四爷灼人的目光。
清宁不知道如何表述此刻内心深处澎湃奔放地快要脱离掌控的情绪。
清宁不答。
她选择逃避这个问题。
系统在听到宿主心底的叹息声后,小声说道:“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四爷当然知道。
只是同样避开了,哪怕一开始是他提出的问题。
清宁觉得怪不自在的,没话找话说起八爷玉佩的事情。
当时四爷就在现场,不过是找借口让弘晖离开八弟的审视。
清宁就有些讪讪的。
她隐约猜到四爷想听的话,可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是他愿意听见的。
其实四爷也是如此。
两个人都非常矛盾。
弘晖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大夏天的,生龙活虎的少年又是跑出一身汗,先前见到的衣裳早已经换去。
“阿玛、额娘。”弘晖冲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茶水,抱住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四爷皱了皱眉,有些不喜。
清宁知道这位爷素有洁癖,怕他教训弘晖,忙把弘晖拉到近前,等他喝完后,才无奈:“不是说过了嘛,再口渴也不能喝得这么猴急。”
弘晖定定地盯着清宁看,脸上是满满的不信。
作为经常猴急的人,好像没资格说这话。
可清宁不尴尬啊,当额娘的还不能说上几句?
“怎么又是满头大汗,去哪玩了?”四爷回府的第一日,上书房就复学了,只是今天正好是沐休的时间。
总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劲的弘晖,可不是个能安分呆着的人。
他原本跑进来就是有话要说,于是顿时发亮着眼睛看向四爷。
四爷挑眉,若有所思地落在弘晖的长靴上,问:“去马场了?骑马了?看上那匹了”
弘晖回答地掷地有声:“长风。”
四爷摇头:“那可不行。”
弘晖急了,忙看向清宁。
不等清宁说话,四爷已经解释:“长风是匹烈马,且弘晖这样的年纪,应该先从温驯的小母马开始。”
可男人嘛,哪怕还是半大的男人,谁不向往最烈的马。
弘晖仗着清宁的疼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清宁却是不答应。
“你阿玛说的对,饭要一口口吃,骑马也是一个道理。你要是现在就要了长风,往后该如何?没有半点挑战性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最重要的是烈马难驯,弘晖这样的半大小子想要去驯服,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四爷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清宁,原以为她会纵容弘晖呢。
清宁不服气了,反瞪了四爷一眼,她是那样的人嘛。
四爷大笑,拍了拍弘晖的脑袋,这才带着弘晖往前院去。
见阿玛走了,弘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清宁不给他机会:“想也别想,所以别白费力气去想了。”原则性的问题,是不能变的。
就像她不能仗着空间有灵液,就肆意妄为。
更何况,如今灵液愈加难得,她已经有好些日子醒来后没有收获了。
弘晖的命是偷来的,清宁不得不更小心谨慎些。
“额娘。”弘晖笑嘻嘻地说道:“我之前过来,可是阿玛的意思。”
清宁唔了一声,没问。
弘晖泄气:“额娘就不问问?”
清宁挑眉:“我真想知道,问你阿玛不更好?”
“你以为这样的事情,你阿玛会瞒过?”不过真的是四爷把弘晖叫来的,是因为什么?不放心她吗?
清宁低头偷偷笑了笑。
弘晖余光瞥见,也是无声地咧嘴笑了。
只是他自以为瞒得好,可清宁哪能看不见,只是不好意思,干脆视而不见。
另一头,四爷从正院离开,就被人拦下来了。
是武氏。
“爷。”行礼过后,武氏悄悄抬了头,看向四爷的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苏培盛在心中长叹一声,可惜这武主子的媚眼注定是抛错了人,没看爷连应一声都不愿意。
不过也是,大热夏天的,要不是实在有事,四爷也不会离了福晋身边往前院去。
原本就热得心烦意燥,还在大太阳底下被拦着。
四爷没直接发飙走人,已经是进步许多。
苏培盛其实很想提醒武格格是不是去照照镜子,再想一想是否还继续杵在爷的面前。
说来还是福晋聪明。
这大热天的,裹着一层又一层铅粉难受,还不如素面朝天,大大方方的。
“何事?”四爷轻扫了眼苏培盛,对他的迟钝反应有些不满意,只是他更不乐意大太阳底下站着。
可四爷冷脸习惯了,大家也习惯他的冷淡。
武氏也因此并未发觉四爷的不耐,转身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本册子,羞答答地说道:“这是婢妾前些日子抄写的佛经,盼着爷能平安归来。”
抄写佛经是真,盼着四爷平安也是真。
只是这经书嘛。
四爷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哪个给她胆子耍起他用惯了的伎俩。
四爷:“苏培盛。”
“奴才在。”
“收了,跟上。”四爷转身离开,看也没看武氏一眼。
老实说,府里后院的几个女人,除了李氏还记忆深刻,武氏和宋氏,他早就记不怎么清了。
其实后院女人的这些小伎俩,他从不放在眼里。
要是愿意,就给她一点荣宠。
要是不愿意,没了武氏、李氏,总还有其他人。
对四爷来说,除了子嗣以外,后院的事情,都不是事。他原就不是重欲的人,若非为了平衡手段,也不会来回折腾。
可上一辈子的结果告诉他,活不久,一切瞎折腾都是白费的。
哪怕如今有系统在身,可谁又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突如起来的变化,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些上头,不如拿出更多的精力加快进程。
从进了前院后,苏培盛就把手里的经书让人悄悄拿下去收拾了。
清宁接到消息后,又让人往结香院松了十来本佛经,既然喜欢就多抄写,甚至要是武氏愿意,可以请一尊佛像回去日日供奉。
当着耿氏的面,武氏脸一阵白一阵青,啪地砸了门关上。
耿氏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送来的经书,要了一半走,既然是福晋的意思,她自然也愿意多为四爷府祈福,剩下的让碧冬送到武氏屋里。
耿氏也算抄惯了,武氏就感觉不太好了,可她更在意的是四爷的态度,忍不住就埋进枕头里呜咽着哭泣起来。
真的是太丢脸了。
后院发生的这些事情,苏培盛没有呈到四爷面前,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然他更明白,若是福晋的事情,不管大事还是小事,那都得拿出重视的态度来对待。
书房里,邬思道与四爷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翻着探子报上来的信息。
邬思道在其中一个折子上点了点:“看来太子和直郡王是达成协议了。”
四爷接过折子,看了眼,不以为怪地说道:“这也应该是皇阿玛的意思。”拔出一根萝卜带出的不只是泥土,还有后面的萝卜缨子。
无论如何,众皇子在这些事上头,都跑不了。
当初为了设计这个情况,四爷和邬思道等人几乎是把一个计划翻来覆去地琢磨,务必让他们陷进坑后,就算爬出来,也少不了身上沾染泥土。
为此,四爷不惜以身犯险,把自己也搭进去。
要知道一个操作不好,同时作为八弟和十四弟二人的受害者来说,他是极有可能被认为有绝对的理由去布控此事的人。
就是现在,他依然逃不开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好在这样的情况,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四爷这次的确有些冒进,不过收获喜人。”邬思道对于四爷真的一通操作下来,还成功是震惊的。
他不知道四爷到底哪来的通天手段,不但分析出皇上、太子、各个皇子的心理,还知道了他们藏起来的明线和暗线。
邬思道虽是知道四爷建有粘杆处,可那不过创立几年,没曾想竟是有这般巨大的能量。
邬思道十分怀疑,要是一直有这本事,或许真的不需十几二十年,四爷就能称心如意,而原本以他的推算,四爷想要成功,需要花费至少二三十年的时间,而且还是未必就能成功的那种。
如今的邬思道连带着幕僚团,对四爷都有一股看不清的神秘敬畏感。
这一点,是真的出乎四爷的意料。
四爷……四爷当然是继续保持他们眼中的神秘。
在邬思道的注视下,四爷翻出一本折子,点了点:“升官发财入洞房,老八应该喜上加喜了。”下一个布局早在暗中就已经部署起来了。
康熙四十三年的选秀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八月。
天气虽还有些热,但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稍微走动一下,就仿佛淋了一身的汗雨。
内务府和礼部联名上书的时候,康熙斟酌了一番,定下了八月十六的日子。
正是合了在家中过完最后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再进行选秀的意思。
中秋这一天,清宁是跟着四爷进宫了,一起的还有李氏。
一个月的禁足期,虽未过。
但在宫里,德妃特意的提醒下,清宁还是叫上了李氏。
离宫宴开始的时间还早,清宁带着李氏先去了永和宫。
在那里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旗装丽人。
清宁竟也不觉得意外。
许是那人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逗得德妃笑弯了眼。
德妃见到清宁忙才止住笑意,朝她招手:“老四家的快过来。”
清宁笑吟吟地走过去,给德妃请安。
李氏虽有些紧张,可这也是她期盼已久的时刻,她心知肚明,若非德妃的话,怕是爷和福晋都不打算带她入宫。
因而李氏是十分感激德妃的。
早在府里,就已经偷摸着练习宫中礼仪。
偏德妃只看着清宁。
清宁见状,拉了李氏一把,同德妃说道:“这是府里的李侧福晋,今个儿特意来给娘娘谢恩的。”
别管在府里如何,离了四爷府,李氏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四爷府的脸面。四爷府的脸,是四爷的脸,也是清宁这个嫡福晋的脸。
所以,只要李氏不作死,她就得护着。
李氏听着清宁的话,才起身又三跪六叩地拜了下去。
德妃嗯了一声,只在李氏抬头的时候打量了一眼,随后同一旁的龚嬷嬷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与此同时,清宁也在看那个旗装丽人。
倒不是她非要盯着人看。
只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你不盯着人看,怎么知道对方再盯着你看。
实在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直白,一丝一毫想要遮掩的想法都没有,清宁只需要一个抬眼,就能把容貌看个正着。
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想着她的年龄,就知道是今年选秀的人。
又见她同德妃有两三分相似之处,清宁觉得不难分析她的身份。
清宁目光一转,笑道:“这是哪家的妹妹,瞧着怪可人的。还是娘娘了解十四弟的喜好,儿媳妇瞧着不差。”
一番话说得对方羞红了脸。
看她娇艳欲滴的模样,清宁轻笑出声。
显然,这也不是一个没有想法的人。
德妃在宫中多年,眼光是多么毒辣,自然也看出这娘家侄女心中所想。要是平常,给十四添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德妃和娘家兄长早有打算,这个侄女也是知情的,如今又是这番模样,德妃实在不喜她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做派。
也就是这人是乌雅家的,德妃才没当场发火。
当然她更气的是清宁的态度。
她不信,老四家的看不出她的意思。
却偏说出那样子的话。
德妃又岂能如她所愿,索性看了龚嬷嬷一眼。
龚嬷嬷会意,笑着同清宁道:“这是娘娘的侄女,说来和四爷也勉强算得上是表兄妹了。”
清宁笑而不言。
这亲可不是这么认的,德妃要认是她的事情,她却不行。
龚嬷嬷见她不接招只得又道:“娘娘的意思,让四福晋和她先认识认识,以后也好方便。”
方便什么……
李氏是立马反应过来,她看了看清宁,又看了看德妃,笑着走过去拉住乌雅氏的手:“原来竟是还有这层关系,难怪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妹妹可亲,原来都是自家姐妹。”
对于李氏的快速叛变,清宁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是真的分不清形势,她要是今日同自己一般同仇敌忾,说不得还能得四爷一个眼神,可现在嘛。
清宁选择没良心地把李氏又往坑里踩一踩。
“你们可不就是一家姐妹,仔细看眉眼还有些相似,难怪投缘。好在李氏已是侧福晋,往后邀请乌雅姑娘过府说话,也是可以的。”至于同自己称姐道妹的还是算了,别说这人到最后进不进得了四爷府。
就是进了,也不过是个奴才侍妾。
一个侍妾和嫡福晋姐妹相称?别笑掉大牙了。
问问德妃,敢不敢把这话在康熙面前说起。
清宁的话才说完,就见德妃放下的脸,她只做不见,眉眼柔顺地站在一边。
德妃怒火升起,没想到老四家的当着自己的面,明知道自己的意思,还故意回避,正当她开口打算把事情定性,有宫人慌手慌脚地跑了进来。
德妃不悦地皱眉。
龚嬷嬷忙拉着宫人出去,很快就听得一声惊呼。
龚嬷嬷跑到德妃身边,低声说道:“娘娘,快去宁寿宫吧。事情不好了,十四爷……”
几乎是贴着耳畔说的话。
又急又快。
清宁听得不甚分明,只是见德妃一句话都来不及同她说一声,就带着人乘着肩舆火急火燎地跑了。
德妃就这么走了。
乌雅氏不知所措地看着清宁。
李氏也在楞了又楞后,问清宁:“福晋,那我们呢。”就这么被丢下了。
那她……
李氏飞快地觑了清宁一眼,又慌里慌张地低下头。
清宁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
可惜她现在没有心情理会李氏,至于乌雅氏更是如此。
这么一个两头都摇摆不定的人,四爷会看上?
清宁是一百个不信。
她如今更好奇的是宁寿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个疑惑一直到中秋宫宴结束,都没有得到解答。
在宫门口上了马车,清宁就抓心挠肝地看着四爷。
好奇死了好么。
四爷好整以暇地望着福晋,在她快要忍耐不住发飙的时候,抛出诱饵:“想知道在永寿宫发生的事情?”
清宁点头,当然。
四爷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轰地一下,清宁一张脸红得透彻。
她欺身探过去,闻到四爷身上醉人的桂花酒香味。
四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清宁,带着醉意的眼神带着弯钩,扒拉着清宁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了一些。
唇心一软,嗖地又离去。
四爷摸了摸唇,长臂一揽,把想要逃跑的福晋抓到怀里。
车轮子压着马路上的小石子,偶尔一个波动起伏,震得四爷真的醉了。
清宁也不觉微醺,等第二日清醒,想到同路回来的弘晖,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一张脸恨不得找地方藏起来。
想到罪魁祸首,清宁恨得牙痒痒,再要使出绝世掐功的时候。
四爷说起昨天在永寿宫的事情。
这事其实要从太后说起。
太后出身科尔沁部落,对蒙古大草原来的人有与生俱来的好感。当然太后之所以得到康熙的爱戴和尊敬,还是因为她十分看重康熙,几乎所有一切都以康熙的想法为先,哪怕是她最热闹的科尔沁也是同意如此。
投桃报李的,康熙也十分乐意在限定范围内,做一个让太后开怀的孝子。
比如维系满蒙关系纽带时,把候选人带到宁寿宫里,陪着思家多年的太后用蒙语说说话,畅谈大草原上的牛羊草地。
这一次选秀,蒙八旗同样来了不少人。
为着博太后的欢心,康熙点了几个人提早进宫陪伴。
这几个秀女都是在宁寿宫里住着。
正巧今日是中秋,康熙每年不必可少的都是亲身往宁寿宫接太后。
作为皇子们,自然也得跟随。
在康熙的有心下,露脸比较多的自然是几个未成婚的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等了好久了,这章评论的仙女,仍旧前三十名小红包奉上。
就问这章肥不肥。
真的跟我的体重都差不多了,折/腾了我一夜。原本我还信誓旦旦说V后要日万,没想到才第一天,就被这个日万这个小妖/精消耗了所有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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