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格要退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清宁快步走到乌拉那拉夫人面前, 拽着手, 就急急问道:“嫂子说的是什么话?退亲?好端端的怎么会退亲?”
可便是质疑的话,心里却已经有些相信。
还在苏州时,五格偶尔露出的的异样也清晰地在脑海中一幅幅重现。
怕是那个时候,就想要退亲。
清宁有些懊恼, 她当时竟然没有多问问,又气五格这么大的事情,说也不说上一句, 就擅自做主。
可到底心痛五格情绪占了上风。
“福晋真不知道啊?那糟糕了。”乌拉那拉夫人瞬间面如土色,在原地转了起来:“五格说的言之凿凿,老爷就以为这是福晋是同意的。这不, 我出来的时候, 兄弟两还在商议退亲的事情。”
五格是和弘晖出去,跟着四爷一起回来的,乌拉那拉夫人心里其实是觉得这事已经经过他们的应肯, 估摸着该是有更好的成亲人选, 否则你好好的一个人都要变成瘸子了,不想着早点生米煮成熟饭, 怎么还要弄出退亲的事情。
在找清宁之前,乌拉那拉夫人只觉得家中好处全让五格占光了,这可不行,她在家中是一刻也坐不住。只是要是平时还能往四爷府递个帖子,但现在人都住到圆明园去了,想上个门比前些年更难。
琢磨来琢磨去, 就借着五格退亲的事情上门,哪曾想事情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可五格的婚事,在他不在京城前往江南的时候,三书六礼中已经走完了纳征。
按照原本的意思,只等着年后两个人成婚,偏是五格受了伤。
婚期就得又往后延了,哪曾竟是要退亲了。
清宁心里存了事,哪里还管得上乌拉那拉夫人在想什么。提着裙子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脚步快了些,就把柳嬷嬷吓出一身汗,她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原本应该在清辉阁看书的弘晖也到门口了。
清宁看到弘晖的时候楞了下,很快又招手:“跟额娘一起走,咱们去找你小舅舅去?”
弘晖呆住了。
清宁却不由分说地拉上了他。
等马车动了,才低声说起五格的事情。
弘晖身子一震,眼睛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清宁手一伸,把弘晖揽到怀里去轻轻拍了拍:“先和额娘去看看,不要着急。”
马车到城门口的时候,荷香撩起帘子,目光微闪,却是欲言又止。
清宁心下一沉。
“已经退了?”随着声音,弘晖也看了过去
“是。”荷香再不敢隐瞒,低声说道:“乌拉那拉大人带了五格少爷亲自去的,门房不知情,特意开了大门,可不过小本个时辰,就浑身狼狈地被赶了出来。”
婚事也定下,就只差个婚期。
男方大家长这个时候带了新姑爷上门,多半是以为来说定日子的,可五格偏是要去退亲,但凡家里疼爱闺女的人如何能忍?
“该打。”清宁恨恨地骂了一句后,捏了捏额头:“爷呢?还没从宫里出来?派个人去宫门口等着,请爷先回一趟四爷府。”
她出来着急,同弘晖一起穿的都是家居便服,自个儿是舒服了,但上门做客就有些失礼,之前是事态紧急,想着能快一些是一些。
可如今亲都退了,自然就不能这样上门。
马车继续前进,只是从去乌拉那拉府的路转道回四爷府。
身后的马车跟了一会儿,看着方向不对,忙和乌拉那拉夫人说。
乌拉那拉夫人撩开帘子,脸上瞬间一白,随即无力地摆了摆手:“咱们不去四爷府,回府。”
车夫才拉了缰绳,就有个近侍跑了过来。
车夫忙把车停了下来。
隔着帘子,近侍小声说道:“夫人,福晋说您若是回乌拉那拉家的话,务必要让五格少爷去一趟四爷府。”
这是同她猜测的一样了,乌拉那拉夫人胡乱地点头,一颗心噗通跳个不停。
清宁回了府里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开了。
耿氏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朝面前坐着的钮祜禄氏笑道:“妹妹先回去收拾收拾,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先回去等着。”
福晋回府,不召见是一回事。
可要是召见,总得好好梳妆打扮一下。
钮祜禄氏在耿氏这已经坐了一下午了,最开始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钮祜禄氏起先是闲着没事,在后花园游玩度日,转来转去,就转到了雅蝶轩里。
两个都是喜静的人,不过来往几次,就变得十分投契。
当着耿氏的面,钮祜禄氏也没假意客气,她一个眼色,杏雨就帮着把带来的针线笸箩收好放回布袋里后拎在了手上。
出了雅蝶轩,周围不见人影了。
钮祜禄氏从杏雨手里接过布袋,平静地说道:“带来的燕窝吃完了,你帮我去芙蓉院问问,是不是能提前支应一些。”
杏雨不解:“可是侧福晋不是是说要出门子嘛。”这消息早就传开了。
钮祜禄氏微微一笑:“你只管去就是了。”
杏雨这才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钮祜禄氏拎着布袋慢慢走,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等看清是谁后,钮祜禄氏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芙蓉院里,李氏听到钮祜禄氏的人求见,眉心拧了一下,随机摆了摆手,让人把她带进来。
这些日子,她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四爷和福晋不在府里,别人是感伤多一些,但李氏不一样,她是想明白了,虽也冷眼旁观等着福晋失宠的那天,却也不像从前那般离不得四爷。因着侧福晋的身份,正院里的碧嬷嬷虽在,却只是个奴才,于情于理都担不起执掌整个后院中馈的事情。
如此一来,这管家权就落到李氏头上。
就算是弘昐在四爷回京的消息传来后被带回了前院,那也没关系,除了黄嬷嬷,身边已经另外放了两个丫鬟。
她再也不不用当睁眼瞎子。
就是刚才知道福晋回来的时候,心慌了一下,怕到手的权利又要拱手让了回去。
其实不只是钮祜禄氏她们,李氏也在等待福晋的召见。
杏雨被带进来,忐忑地说了钮祜禄氏的请求。
李氏顿时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这实在不值当什么事情。你先回,稍后我就让人送过去。”
杏雨欢喜的应了。
等她被带出去,李氏叫来心腹,表情肃穆地问道:“都这些日子了,还不能把人安排进去吗?那么大的园子难不成都不需要人做事?”
心腹咽了咽口水,为难地说道:“园子里多半是侍卫在守着。”这样的人,她们手再长也伸不进去啊。
“那其他呢?伺候的,梳洗的,就是最简单扫落叶的人都安排不进去?”李氏有些烦闷,她目前并不想做什么。可要是对圆明园的消息一无所知,实在令人无法安心。
就像她今天原本是要出门的,都已经让底下人准备好了,可福晋一回来,别说出门了,要是福晋住上几日,她就连着几日不能出门。
“这……已经在安排了。”可这事实在难办啊,主要是没个渠道,她们甚至不知道经手圆明园人事的人是谁。
前院那边只会在有关二阿哥的一些事情上行方便之门,若是问的其他,往往只得到对方的缄默不言。
李氏听了面色有些不好,半晌后问道:“那去打听一下福晋为何回来,还有爷回不回正院。”
四爷也不是一次都没有回到四爷府过。
邬思道几个人还在前院住着呢,只是别说回正院,就是一次在前院留宿的日子都没有,就是再晚,也会在夜幕下坐着马车离开。
一时之间,别说李氏几个老人了,新来的那三个人,到现在都不曾亲眼见到四爷,更别说有面对面相处的机会了。
正院里,看到清宁回来。
碧嬷嬷几个人都非常高兴,清宁从江南回来就没回府,她们几个人也都是好一阵子没见到人了。
当时清宁走得急,还怀着一个多月的身子,她们是拦不住人,可心里就没一天安生过,七上八下地盼着有好消息。
只是福晋等人没回来,宫里就出了事情。
太子一废,人心惶惶,得知爷和福晋要住到圆明园里,碧嬷嬷等人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就这城里的气氛,也不适合养胎。
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总算见到脸上已经初见丰腴的福晋,一个个恨不得拥有三头六臂似地忙碌了起来。
等清宁梳洗好,换了衣裳,水果糕点已是摆了一桌子,桂香站在一旁。
清宁叫了她,问起府里的事情。
“爷和福晋不在,后院里的人还算安稳。就是大格格和钮祜禄氏避着人见了几次面,每次说话的时候,下人离得远,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本就是故意躲着的,但凡有话说,都让下人在远处把风。
桂香手底下的人再有本事,也不能在空旷不能藏人的花园里偷听到。
清宁点了点头:“这事爷知道吗?”
桂香躬身回道:“爷说大格格只要不出院子,就随她去。落梧院已经安插人手进去,只是钮祜禄格格太过谨慎,眼下还不能近身。”
清宁嗯了一声,那是四爷安排的人,她只需要通过桂香得到一些消息就好。若是打探过多,怕是会惹得四爷不喜。
至于大格格,对这么个孩子,四爷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觉得她果然随李氏,会折腾。好不容易李氏安分下来了,却又轮到她了。
只要一想到大格格,四爷就会想到还没有出生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出生的弘时,不比弘昐和弘昀两兄弟,李氏生的三个儿子里面,弘时是活得最长的那个,也是最让四爷心痛失望的。上一辈子的时候,大格格一直到出嫁前,李氏都还算得宠,特别是弘晖走后,福晋和四爷的关系直降冰点,根本缓和不起来,别说再有什么温情,自然也就便宜了李氏所生的子女。
作为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四爷在大格格身上是花了非常多的精力,不惜以办完苦差的功劳去换取不用成年抚蒙的机会。可就算是这样,婚后没个几年仍旧去了。在刚收到哀讯的时候,四爷也曾自我怀疑过,想着若是当初去抚蒙的话,会不会能活得更久些。
这世不同的是——清宁的出现,让正院重新冉冉升起。再有弘晖的情况下,弘昐注定不会得到太多关注,更别说大格格那边了。
不是四爷无情,而是他知道,自己对弘昐、大格格的关注若是多了,就会被人拿起来作为攻讦福晋和弘晖的武器。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谨慎小心些。
但藏在这份谨慎小心下,还是有四爷不想要人知道的关怀纵容。
清宁隐约知道四爷的想法,她没办法说出让四爷多关心李氏的两个孩子,也没办法让四爷不关心。
出生并不是每个人能决定的。
出生不同的落差,让她们心里滋生出野心,想要去争取也没有错。
可蛋糕就一块,到底给谁吃呢?
清宁不会去争抢别人的东西,但原本应该属于弘晖的,除非他不要,否则谁也不能也不可以夺去。
四爷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耷拉着脑袋的五格。
一看到他,清宁就气不打一出出来,那火气噌噌噌地就上了头。
“小舅舅。”回了府就被邬思道要走的弘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五格后,小跑着就要上前搀着。
“大阿哥,让奴才来吧。”苏培盛没敢让弘晖上手,使了个眼色给来应,两个人一起把五格搀到软塌上坐下。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脑门已经疼出一圈的汗了。
清宁不满地看向四爷。
四爷无语,转而瞪向故意演苦情戏的五格。
什么小舅子弟弟,都是仗着自己小而胡来的糟心弟弟。
别说清宁了,四爷的火气都没藏住,快炸起来了。
四爷臭着脸,清宁嗅到一丝不对劲,朝苏培盛瞥了瞥。
苏培盛指了指天上。
清宁了然,目光一转,对五格板上了脸:“你说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就退亲了?”
“你是不把我当姐了是吧,长本事了是不?竟然学会瞒着我先斩后奏了?怎么?大哥知道了没臭骂你一顿?”乌拉那拉夫人或许有些别的心思,但自家那位当家的兄长要不是以为这事经过自家首肯,断然不会去做。
要么一开始就不要定下婚事,眼下纳征都结束了,却反而要退亲。若不是顾虑清宁这个四福晋,在明知会使乌拉那拉府名声受损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同意五格这样的要求。
“骂了。”怎么没骂?都差上棍子了,退亲一回来,五格就坦白从宽了,当然宽是没有,就算顾忌五格那只受伤的腿,那不是还有一条完好无事嘛。只是才动手,乌拉那拉夫人就回来。
五格知道姐姐为他的事情,都跑回城里来了,吓得都不敢过来,可是乌拉那拉夫人一直瞪着他。
五格也不敢真的等到姐姐诶没了耐心,亲自上门,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上门,是才到大门口,就撞上黑脸的四爷。
他其实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只是先前被训了一路。
最后还是四爷怕清宁久等了,才放过他。
“骂了?那还行,总算有当家人的样子了,不算糊涂。”清宁煞有其事地点头,只是她这话一出,五格怂得更厉害了。
可见是真的被气狠了。
清宁怎么能不气呢。
你说你退亲,不是不可以,要是真的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她厚着脸皮帮忙上门去退亲都可以。
可你五格什么情况?
“就是为了你这腿脚?”清宁忍了忍,到底顾念五格这是为了弘晖受的伤,没直接骂出来。
“是。”五格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脚。皇上体谅他是为了下江南受的伤,特意派了太医院的院判过来。
五格也知道,他这腿的确养得不错,当时能活过来是福大命大,可往后这腿脚再不能齐整也是事实。
他不比七阿哥,那是皇子。
腿脚出了问题,差不多代表这仕途到头了,就是当着侍卫混日子,可你说你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去当侍卫,好不好看?能不能看?
就算别人顾忌四爷的身份,不说什么。
五格先过不了自己那关。
“姐,我已经想了一路了,你说的我都知道。退亲一事,原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对外说得再好听,我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身上,就算是告诉所有人是因为我这断腿,我这人差不多废了才不忍耽误人家,要退亲。可在许多人眼里,不管理由如何,错不在女方身上,可退亲就是她身上抹不去的污点。”
“那你还……”清宁张了张嘴。
五格已经决然地抬头:“那也总比跟着我,往后只能看着别人的丈夫在各个行当中风生水起,羡慕别人婚后的日子来得好。”
五格一直想,她那样美好,笑起来甜甜的,就不该跟着他走向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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