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此行去的第一站是屿川, 屿川并非是离盛京最近的地方,可它却是文风最鼎盛的地方。
在那里,有许多名家大儒, 他们的居住影响了当地得民风,那里出了不少名声不小的才子, 并且许多人还为了表示自己淡泊名利而放弃了出仕, 甘心就在乡野做一个声名远播的才子, 等到年龄越来越大, 名声也越来越大, 地位越来越稳固的时候,便能从才子过度到大儒。
许多时候, 世人对他们的崇敬更甚于在朝掌权的世家。
因而若是能够先搞定屿川,让那里的文人们都知道朝廷要开设官方书院的消息,说服并且动员他们,那谢奕此行便能简单许多。
所以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屿川。
然而当他们即将到达屿川城外时,却到了晚上,城门不开。
没办法,一行人只能暂居附近的农家。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户农家,他们甚至热情地招待了谢奕一行人。
裴瑾瑜是个很健谈地人,便顺利与他们交谈了起来。
农户不知道他们是官员,只当是哪里的走商或者游玩的富家公子,说话也就没那么多忌讳和距离感。
用自家上好的饭菜招待谢奕一行人,裴瑾瑜看着桌上的鸡肉、猪肉和鱼肉,笑着对农户打趣道:“看不出来, 老伯你们一年收成不错?家里生活还挺好啊!”
老伯笑呵呵道:“也是这新皇宽和,降低了一成税收,今年家家户户都多少有些余钱,前些日子孩子们都回来看我和老伴儿,可不就带了不少肉吗。”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裴瑾瑜也就顺口那么一问,因而这话也就顺耳那么一听,然而听了片刻后,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抬起头来,正巧也看到了停下了吃饭动作地谢奕。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纷纷一个咯噔。
第二天,密信就连夜加急被送到了盛京,交到了楚毓手里。
***
“啪!”
楚毓一巴掌将密信拍在御案上,沉着脸看下面纷纷紧张忐忑地官员们,冷着声音开口道:“屿川知府是谁?”
王相站出来回复道:“回陛下,乃范阳卢氏中的卢文渊。”
楚毓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好……好一个范阳卢氏!真是好啊!连朕明令发下去的命令都能欺上瞒下、阳奉阴违,怎么,是看不下去朕这个皇帝了,要在屿川建立自己的国家政权,做你的土皇帝吗?!”
楚毓这话说得实在是重了,朝堂众臣全都被吓得心中颤抖!
可他说错了什么吗?
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皇帝明明下令全国各地农业赋税今年只十税一,降低了两成。
可屿川的税收竟然只降低了一成,那多收的一成也没有上报朝廷,是被收到哪里去了?!
若不是将屿川看成是自己的地盘,那卢文渊敢这么做!?
他们许多人都不敢置信,那卢文渊一个地方知府,竟敢就做出这种欺君罔上的罪行来,若非有卢家在他背后周旋支持,他敢冒这么大的险!?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事真的就是卢文渊一个人干的,可在皇帝将帽子扣给范阳卢氏的情况下,谁敢为卢氏开脱、打皇帝得脸吗?!
没有人。
然而他们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若说之前好些个世家们的下场都有皇帝得算计以及背后各种巧合在,可这次范阳卢氏却是真正的自取灭亡。
他们不禁在心中发出了一个小声的疑问:世家真的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难道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有被皇帝灭亡……亦或者是自取灭亡?
他们在心里问历史,更是在问自己。
“赵予安听令!”楚毓冷声开口。
站在队伍里的赵予安只得站了出来,“臣在。”
“朕命令你,率领一千精兵,去屿川把屿川犯了事的官员们都给抓回来!若是有人敢反抗……”他顿了顿,才冷笑一声,眸中闪过一道历芒,“就地格杀!”
赵予安心头一跳,当即跪下行礼,“臣,遵旨!”
楚毓不想杀人性命,无论对方有罪与否。
无罪自然不该杀,可若是有罪,那死了也是便宜他们,只有活着受罪才是对他们真正的也是最好的惩罚。
可这范阳卢氏是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屿川那么大个地方,竟然都敢无视他的命令,明目张胆中饱私囊,这还是查出来的,其他没查出来的还有多少?还有其他地方,有像屿川这样欺上瞒下的行为还有多少?
所以他需要震慑。
大概对于这些人来说,只有听着死了多少人,怎么死的人,他们才会觉得害怕,继而收敛。
既然讲道理说不通,好好说话也不听,那就只有这种以献血造成的震慑会影响到他们了吧?
就这样,赵予安这个五品将军领着兵就匆匆走了。
他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次虽然是让他去办,可实际上是去协助谢相,否则朝廷那么多官职品级比他高的,怎么不派他们去?
不说别的,就屿川那个知府卢文渊,官职都比他高一级呢,对于这种身份,用就地格杀着实有些不妥。
可若是动手得人是正一品的谢相,那就完全没有不妥了。
可赵予安也不气馁,至少因为这件事,皇帝已经注意到他了,此次行动若是顺利,他自然也能有好处,日后继续往上爬没有问题。
文官或许更多人还能靠着熬资历,可武官若是想升官,那就只能凭功绩军功,他镇守盛京晋升困难,这次差事,也是他的机会。
***
“皇兄消消气,他们做错了事,你可不要为了那些人而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永乐公主听到这件事,又得知楚毓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的消息,便抽空赶回宫中来劝慰他。
只可惜收效甚微,楚毓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不值得自己生气,然而感性上他却无法随心所欲地掌控自己的心情。
一个人若是能完全把控自己的情绪,那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大概只有机器人才能做到。
永乐公主以前陪在许老将军身边,没少哄过老爷子,有过经验,便自以为熟练地安慰道:“皇兄别气了,要是谁不听话,抓起来打一顿就是了。”
以前在边关,她也常这样说。
那个小子不听话,就抓起来揍一顿,没有什么矛盾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就揍两顿,什么时候听话什么时候停下来。
闻言,楚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怒一喜之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丫头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比她还大。
“醒了,朕知道了,你最近很闲?”他问道。
“哪有!”永乐公主一脸控诉,“我明明都有好感帮你训练军队,我可是用我外祖父在边关训练军队的方法做的,保证给你练出一批精兵来!”
不过话虽如此,但对将士们来说,最好的洗礼还是战争,盛京的这些人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达到边关那些久经沙场浴血奋战过的人的程度。
不过比起其他养尊处优的军队来说,绝对已经很不错了。
楚毓点点头,看似毫不在意,实则语气认真道:“若是你真能做到,以后北大营的人都交给你。”
这个交给你可就不仅仅是让她帮忙训练的意思了,而是让她真正的领兵,接手他们的管理权和调兵遣将的权力。
永乐公主心口一跳,“皇兄?!”
一时间,无数疑问和紧张都涌上她心头,她敢保证,上次她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成亲那天。
楚毓看着她,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语气略带疲惫道:“永乐啊,你也看到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认真服从我的,他们私底下还藏着多少事、多少人、多少东西……我完全不知道,你说皇兄如今还能信谁?”
“你是皇兄最亲的妹妹了,我把这些人交给你,也是希望将来若是有一天出了事,也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永乐你会一直站在皇兄身边的,对不对?”
永乐公主哪里见过楚毓这样脆弱的模样,甚至他还一口一个皇兄,连自称都变成了我,这无法不令永乐公主动容。
她想,她和皇兄本就是亲兄妹,且皇兄一直都对她很好,她想要什么,对方都没有拒绝过,哪怕是嫁给一个与他并非一路人的男人,楚毓从来都没有用皇帝得权利或者兄长的身份而阻止。
哪怕……他并不喜欢王则虞。
是的,永乐公主一直都知道楚毓不喜欢王则虞,她却还是任性地选了后者。
说到底,她对楚毓不是不愧疚的。
而此时,这些愧疚齐齐涌上心头,令她当即便对楚毓道:“皇兄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做你的后盾。”
楚毓微微一笑,认真道:“皇兄谢谢你,永乐。”
自认肩负着保护皇兄任务的永乐公主觉得自己不能懈怠了。
随后她便告辞去北大营继续练兵了,不把那些士兵锻炼好,怎么能保护皇兄呢!
而在她走后,楚毓先前的表情便收敛地干干净净,荆管彤走了过来,语气略带不忍,“陛下这般哄骗公主,真的好吗?”
楚毓的处境当然没有他说得那么艰难。
“你以为,她还能单纯多久?”楚毓冷冷一声,“早晚有一天,她得做出选择,如今朕不过是让她早做个心理准备罢了。”
他只是想让永乐自己有个倚仗。
况且,他说的话也不算是假的,说不定有一天,他真的需要永乐的助力。
作者有话要说:裴瑾瑜:“为什么我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就开始倒霉?”
谢奕:“大概是因为……我是她们心里的反派?(无奈摊手)”
楚毓(沧桑点烟):“想不到我现在竟然胡言乱语信手拈来,唉,是世界改变了我。”
世界:“……给老子滚!老子不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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