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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傍晚了。
我试着动了动,伴随着剧烈的大脑胀痛感,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四肢。好累,被子好温暖,一点都不想动,真想像咸鱼一样摊在被子里。
“你醒了?”听到我窸窸窣窣的动静,坐在窗边的兄长适时地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可恶的深红色斑纹。
啊,真可恨,一想到这是个明晃晃的□□,而且是不可解除的那种,我就觉得胃疼、心口也疼,浑身上下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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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等等!”在我起身前,兄长眼疾手快地在我背后塞了一团棉被——不愧是兄长,考虑周到,照顾人都这么熟练!
舒舒服服地靠在棉被里,我又缓了一会儿,直到大脑清醒,不再耳鸣眼花之后,才问他:“兄长,我刚才是晕过去了吗……真是惭愧,让您担心了。
“是啊,听花柱说,是营养不良以及精神疲惫导致的暂时性昏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用一种家长式的严厉语气问:“缘一,你实话告诉我,最近有没有失眠?还有、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鹰隼一般的目光锁定了我的脸,想必,一旦我露出了什么奇怪的表情,他就会从中推理出正确答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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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稍微回想了一下,这几天我有没有睡着来着?啊,好像已经通宵三周目了。吃饭呢?嗯嗯、前天还是昨天吃了鲑鱼饭团来着?有点不记得了——但我都会保证每天一到两次进食的,毕竟不吃饭也没力气做任务啊。
“姑且,是有吃饭的,”我一边时刻关注着兄长的脸色,一边小心斟酌着话语:“至于睡眠……最近的确有些睡不着。”
呜啊,兄长的脸黑如锅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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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笨蛋!”怒火和说不出来的烦躁填充了胸腔,兄长深呼吸了好几次,仍旧无法冷静。自持镇定的长男表象仿佛要被内里熔融的岩浆给蒸腾,他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只要再加一点刺激,就会瞬间爆/炸。
我从来见过他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样子。一时之间还有些新鲜。
他是在为什么而生气呢?为了陷入泥淖之中的我吗?
有点不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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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您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呢?”
脑中一团浆糊,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理智精明的兄长会将吊车尾的累赘视为手足,这就和被害者会对加害者示好一样不合常理。
“啊?”兄长并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只是凭直觉回答:“因为你只有我一个兄长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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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总是这样,善良到会被人欺负的程度。
小时候,他就算是被父亲打的时候,都还在试图安慰我……明明都是我的错。长大后,尽管情绪更加内敛了,但还是很关心我。明明是我抛弃了家族,他完全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但还是承认了我弟弟的身份。
到现在……哪怕被告知死期将近,他恐怕也会将绝望埋藏在心底,对着我这个凶手说‘我原谅你了’吧。
太可悲了,兄长,可悲到我都要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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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可以,我不允许,就这样凄惨地死去也太可怜了。
【你说,要是他都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会不会感到恶心呢?】
会的吧,谁会愿意去跪拜一尊徒有其表内里腐朽的神像呢?更何况我也不是神明,给不了信徒除了不幸和死亡以外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伪神。
【伪神,哼,你也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了,是瘟神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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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也没错呢,所以鬼杀队的主公大人、兄长、大家,都不要靠近我为好。
【你想让一群滥好人无缘无故远离你?那你还不如当场叛变到鬼的一方】
……是啊,你说的对,大家是不会放弃的,因为他们是这天底下最最最善良的人类。
应该、应该是我来做恶事才对。
反正、反正早已背负了罪,再脏一些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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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第一步,先告诉兄长斑纹的真相吧。
让他明白我是即将杀害他的罪魁祸首吧。
来吧,憎恨我吧,诅咒我吧,痛骂我吧,用源于死之恐惧和生之眷恋的绝望尽情泼洒在我的身上吧。没关系,无论是打还是骂我都能够接受,哪怕你是想取走我这条命,我也会欣然接受。
我是如此的爱你,
所以请务必、务必要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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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晚就坦白吧,月色正好,微风习习,就连老天爷都在表达赞成呢。
“兄长,您知道吗?拥有斑纹的剑士,似乎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呢……”
我沐浴在月光下,闭着眼睛选择了坦白。
“啪叽——”这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大概是兄长手里的碗碎了吧。
我害怕得不敢睁眼,只能用手紧紧扣住地板,咬着牙不让心中的哀鸣从唇齿间渗出:“也就是说,因为我,您还有四年时间可以……”
“闭嘴!”兄长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那是充满了无解的痛苦、宛如在奈落之间传荡的音色。
果然你也不敢置信吧,果然你也在害怕死亡吧,你果然……会讨厌我吧?
我悄悄睁开了眼,却发现兄长半跪在阴影里,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他混沌的眼中有怀疑有迷茫有恐惧有无措,但是,唯独没有憎恨。
哪怕到了这种程度,还不行吗?
那么,泼上汽油吧,点燃柴鑫吧,将一切都点燃吧!
不顾踩过了碎片的细微的疼痛,我赤脚走了过去,从兄长的腰间拔出了刀。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兄长想要杀了我吗?”
——我将刀悬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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