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等候白行歌炼制的, 能够破解幻象的符水,谢璟深只好暂时按捺住想要立即将他楼里的人救出来的心,又与璇玑阁的人周旋一日, 隔天起来时只和岳静茹说想去见一见地牢里的人。
白行歌一整个早上都在房里给谢璟深准备东西, 所以也不晓得他那里的情况。他办起事来过于专注,待回过神来被阿竹提醒该吃东西时, 才意识到已经是下午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进度还挺满意, 东西都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 估计今晚就可以交给谢璟深。
阿竹拿着装了食物的端盘走进来, 给他布菜时还边说“我听闻谢公子早上和岳静茹去了一趟地牢, 回来后态度就变得有些怪异。”
白行歌停下准备吃饭的动作,好奇道“怎么怪异法”
阿竹的小脸因为纠结而皱成了一团“具体我也不清楚,是飞月楼的人告诉我的。具体表现大概可以在,从不近美色的谢公子竟不避讳与阁主夫人的肢体触碰, 而且俩人不过去了一趟地牢,再回来时就已经发展成一见如故般的朋友, 几乎无话不谈。”
“若说到这件事我倒能感觉出不对劲, 咱们跟着谢公子也有好些日子了, 对他的性有所了解, 他确实不是个善于攀谈或爱说话的人。”
白行歌听着阿竹的话,手指头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表情若有所思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过了半天, 他才问“那他现今人在何处”
阿竹回想了一下“方才我听他们说, 岳静茹好像带着他去见阁主了。”
“也就是陈之奉。”
说完, 阿竹像是猜到白行歌想做什么,一脸警惕地拦在他面前说“公子,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得先把这顿饭吃了你早晨起来就喝了那么几口粥水,再不吃午饭可会伤了身子。”
白行歌闻言,似是听见什么笑话那般笑了一声,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姓谢的连肚子都不要了”
他眯着眼睛有几分不悦地想着,就算要他去救人,也得先等他吃饱,更何况这还是谢璟深自己招惹出来的事。
白行歌觉得自己对谢璟深这个人又多了几分认知,综合上一次提醒他不要接近女色而他不小心违背了的事情来看,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谢璟深对某些方面似乎有些饥渴的秘密。
不过男人嘛,食色性也,也不是不能理解。
白行歌不紧不缓地吃完饭后,才又踩着慢悠悠的步子,让阿竹领着他去主阁所在之处会见陈之奉。当然,其实阿竹和飞月楼的人都知道他主要是去找谢璟深。
他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在连公仪临都没辙的谢璟深身上动手。而且听阿竹的描述,谢璟深的变化与叶浅月描述中提及的陈之奉有些相似。而穆昭阳先前又在信中提及蛊毒之事,那岳静茹有很大的可能性也擅长此道。
那她和公仪临有什么关系吗还有叶浅月口中假冒的孩子,莫非也是公仪临用了缩骨功伪装而成
白行歌抱着满腹疑惑,被璇玑阁里的人带往接见陈之奉。他来到大厅时,见到主座上的陈之奉与岳静茹正和谢璟深聊得特别投合,三人有说有笑的,仿佛失散多年的朋友。
换上了一身玄色的衣袍的谢璟深今日依然帅得人神共愤,头发整齐地被他以玉冠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不苟又沉稳大气,嘴边的浅笑内敛中带着些许柔和,看得白行歌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直到三个人的谈话被他打断,谢璟深也回头朝他看来。他嘴边扬起的弧度隐隐约约,倒是眼中的笑意还未褪去,柔和中却又带着凌厉与漫不经心,熟悉又陌生。
白行歌眸光怀疑地打量着他,有些拿不准他的变化。不过,他有些惊讶,原来谢璟深也有这般笑着的时候。在他印象里,这人不是顶着一张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脸就是冷漠得仿佛全世界都招惹了他的表情。
所以当谢璟深的笑容猝不及防地闯进他视线时,他没忍住愣了一下,然后客观地在心里评价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他原本想着谢璟深平日里若能多笑一笑应该会更招人喜欢,但想了想又觉得如此特别不符合他性,会变得很怪异。
“这位应该就是阿茹与谢公子提过的,白公子了吧”陈之奉有些老成的声音适时响起,白行歌又瞥了岳静茹和谢璟深一眼,然后才微微朝陈之奉点头,“见过陈阁主。”
白行歌借机观察了陈之奉的身体情况,发现他面色有些蜡黄,双颊凹陷,眼窝又黑又深,眼睛更是显得十分木讷,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如此不仅风华不再,甚至外表还表现得比他实际年龄更要老了许多。
再看看他身旁的岳静茹,显得如此容光焕发,双颊红润精神饱满谁榨干了谁一眼了然。而且他眼白颜色瞧着有些不正常,白行歌先前以为他是真对岳静茹移情别恋才负了叶浅月,如今想想,倒也未必如此。
蛊毒种类众多,其中一种较为被人得知的,便是情蛊。传闻有许多擅长此道的姑娘为了能够让自己相中的人爱上自己,又或是让自己的另一伴对自己言听计从,死心塌地绝不在外拈花惹草,就会在对方身上种下这种蛊。
这东西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可于大部分对蛊毒没有太多了解的人而言,却是极其容易被忽略的。再说,从前叶浅月还在璇玑阁时,岳静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擅长蛊术的模样,确实不会叫人往那一处想。
陈之奉摸了摸下巴处的胡子,笑道“谢公子方才提过你,说你是个挺有意思很有才气的人。”
“是吗”白行歌反问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璟深说,“他应该是在讽刺我行事作风十分诡异,且手无缚鸡之力吧。”
白行歌的声音语气都非常温和,却让原本还和气融融的大厅气氛忽然一僵。
谢璟深收起了嘴边的笑容,眸光深邃不明地看着他。
白行歌想到他身上还带着咒术,不好好带着就罢,还四处给他惹麻烦,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快,再开口时语气都冷淡了几分“谢璟深,你不是答应我此趟来璇玑阁速战速决,领了人就送我到摘星阁”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谢璟深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正色道“我早上随阁主夫人去了”
他话还未说完,平日里柔柔弱弱的白行歌就给了他一记冷眼将他打断“说重点,我只要结果。”
谢璟深又是一顿,才低声回答“他们满嘴胡话,见了阁主夫人便要喊打喊杀,我如何叮嘱都无用,便先回来了。”
阿竹站在厅外悄悄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发现白行歌和谢璟深两个人好像又要吵起来了。
他记得公子刚和他出来的时候,心情看着还挺不错来着。
白行歌一声不吭地又盯着谢璟深半天,不高兴地说“你回哪儿了不是说好要来找我我独自一人等了你那么久,结果你却在此处与他人谈笑我为了等你,连饭都还没吃。”
俨然忘了刚才在房里把饭菜全扫空的那一个人是自己。
“”谢璟深眸光微怔,忽然卡壳了,沉默了半天硬是说不出半个字。
厅外的阿竹也听见了白行歌的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白行歌却独自生气了闷气至少在别人眼中瞧着是如此,见谢璟深还和木头一样呆坐着,他又冷冷地给了他一句“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自己清楚,既然你那么爱聊天,那就聊个够本罢。”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他又转身离开了。主座上的陈之奉和岳静茹都看傻了,没想到白行歌会突然跑来和谢璟深大吵一架,而且这架吵得气氛莫名有些怪异,让他们二人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谢璟深顺势从椅子站起,眼神好像又恢复了几分清明,匆忙朝陈之奉与岳静茹道了一声失陪,才走了出去。
白行歌和阿竹已经走到了走廊的末端,谢璟深还看见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阿竹一脸焦急担忧地跟在他身边,唇瓣一直在动,不知是在劝说他什么。
“”谢璟深看向白行歌的眼睛里滑过了不可思议。
在他以为白行歌真的莫名其妙被自己惹哭而来到他身边时,却发现这身着纯净白衣跟个狐狸似的男人是憋笑憋到受不了了才用手捂着自己的脸。
白行歌回头一见到他就没再控制住自己,笑得两眼弯弯,好似一只奸计得逞的狡诈狐狸。
谢璟深又是一愣,心里对他方才的作为已经有了定论,也大概意识到白行歌应该是从别人口中听见了什么关于他的事,才会走的这一趟。
只不过白行歌还未发现他的伪装,回头见到他一副怔愣的模样,突然朝他伸出手,轻捏着他下巴微微转动他的头,像是在打量他的情况,浅色眼眸里的光芒坦然地闯入他的视线,最后有些嫌弃地说了一声“傻子。”
白行歌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很像是某种花的香味,每一次靠近,他身上的味道就会扑面而来。明明是很清雅的味道,可是闻到之后,却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将这独属他的味道挥开。
谢璟深眸光微微一暗,趁他把手收回之前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有些诧异的目光下低声问“你骂谁呢”
“你不是着了岳静茹的邪吗”白行歌惊愕地看着突然又恢复正常的谢璟深,心想难道这个情蛊只要人不在身边,岳静茹就无法控制了
谢璟深忽地轻笑,垂眸注视着他的眼神让他有种受到了轻视的错觉“原来你是在说你自己。”
白行歌品了品,意识到谢璟深是把他说他傻的事情又推到了他身上。他还没来得及生气,谢璟深就先将他松开“回去再说。”
谢璟深早上确实和岳静茹去了一趟地牢。按照白行歌的说法,飞月楼的护卫本应该是与陈之熙的人混乱地被收押在好几个地牢。不过岳静茹似乎提前让人先把飞月楼的人带出来隔开了,他被带去的地方仅有一个扣押着飞月楼护卫们的牢房,并没有见到陈之熙与其余被扣押的人。
飞月楼的护卫们状况并不好,身体看起来动弹不得,似是受到了某种药物的影响。岳静茹告诉他,那是因为飞月楼的人实力过于强大,地牢与机关不足以阻挡他们。为了防止他们闯破牢房与机关对璇玑阁的人动手,她只好先让人给他们服下一种会导致他们短暂失力的药物。
岳静茹也再三与他强调,这种药物并不会留下任何病根,也不会给服药之人带来任何伤害。
而地牢里的人一见到他就像是见到救星那般,并奋力地想要用尽一切方式来告诉他身边的岳静茹是坏人,他们与副阁主都遭到了她的袭击。
谢璟深觉得岳静茹有些厉害,在他们进入璇玑阁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将情况告知,并塑造了自己才是受害方的形象。她的计划与想法很好,唯独漏算了白行歌。
因为白行歌的特殊能力,他们意外遇见了叶浅月,提前知道了岳静茹不寻常的一面。而且白行歌还在外面遇见一位因死于此处而无法轻易离开的男鬼,所以岳静茹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她先前的作为。
璇玑阁能经百年不倒,正是因为他阁中的机关设置非常强大。倘若他直接当场与岳静茹撕破脸,他们一行人能否成功逃离璇玑阁还是未知数。哪怕是他,也不敢保证处于璇玑阁内部的自己,在他们触发机关时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楼里的人正在牢狱中受苦,可是为了能够有将他们救出来的万全之策,为了还不知被困于何处的穆昭阳,他没有马上将他们领出来,悄悄给牢里几位对他行事作风较为熟悉的几人打了个暗号。
这也得多亏于岳静茹的小计谋。若她能够一直将心思放在观察他举动之上,他或许还无法如此轻易得手。怪就怪在,她还想趁他在与牢里的人交流时,往他身上下蛊。
没错,就是下蛊。
谢璟深坐在白行歌的房间里,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折叠起来的白布。把布摊开后,里面躺着一只带血的,差不多一根食指长的棕黑色细虫。虫子看起来还未死绝,还在轻轻蠕动,不过没什么活力。
白行歌觉得有些意外“你自己把它从身体里逼出来的”
谢璟深手里的虫子是最常见的用来作为情蛊控制另一方的蛊虫,他会如此惊讶是因为绝多数人并不会发现自己身上被下了蛊。蛊虫一旦进入身子,就会开始影响中蛊之人。到时候别说要意识到自己被下蛊了,自制力差的早就被下蛊之人迷得七荤八素。
“嗯。”谢璟深应了一声,像是对白行歌的反应感到挺满意,给他解释道,“我早前总是被人想方设法暗杀,他们什么方式都用过,最常见的便是蛊与毒。”
为了不让自己轻易被这些毒物控制或是中毒身亡,谢璟深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经历漫长的痛苦与忍耐才炼出了勉强称得上为百毒不侵的身子。想要真正做到对全世界的毒物都免疫并不现实,但以他目前的体质,至少可以抑制大部分的毒。
这虫子并不属于非常难缠的虫王,能量也没有那种虫王来得强大,估计这只是岳静茹暂时性的计划。奈何这只蛊虫太小了,才进入谢璟深的身子就被他血中自带的毒影响,并没能发挥出它的效用。
谢璟深趁岳静茹不注意的时候把虫子从身体里弄了出来,但他不敢轻易把虫子弄死,因为听说过蛊虫与下蛊人存在着联系。若虫子死了,下蛊的人好像能够察觉。为了从岳静茹那里探出多一些消息,他便顺了她的意,稍微伪装成对她改观的模样。
说实话,方才在大厅里和岳静茹与陈之奉聊了那么久,已经几乎快要耗尽他的耐心。若非白行歌赶到,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最后是否会忍不住,先露出破绽来。
白行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也还好吧,阁主夫人如此貌美,身材婀娜,是个男人都会被勾引出想法,我倒觉得此乃一大美差。”
谢璟深抬眸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问“依国师大人之意,同为男人的你在见到阁主夫人第一眼时产生了龌龊的想法”
“”白行歌气得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边上把他花了一整个上午画好的符咒与干花、药粉等一些谢璟深认不出来的材料重重地放到他面前,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东西都在这里,材料回去后找个装水的铜盆泡一晚上,明天一早把符纸烧化入水里,再拿去让牢里的人净一净眼就可以了。”
虽然岳静茹明显有问题,但也不能保证她说的就一定不对,为防万一,这些事还是得确认好。
谢璟深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一堆东西,眉头皱了皱,显然是无从下手。
白行歌才不管他“然后呢你和人家聊了一整日,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谢璟深神情严肃地说“除了发现陈阁主精神不太对劲之外,我旁敲侧击问了他们儿子的事。”
白行歌才想起他们从入阁至今,确实还未见过陈之奉与叶浅月的儿子陈子清。
谢璟深道“我说他们好不容易将少公子寻回,找个时间请他出来与我们吃顿饭,好好认识一场。岳静茹说他们儿子喜欢在阁里四处乱跑研究机关之事,平日难以见踪影,若有机会将他逮住,定会带出来与我们见见面。”
“我还问了她昭阳的事,说若昭阳与那人尚在山里,四周有何处能够躲藏之地,她说明日会差人给我一张图,将那些昭阳可能被扣押的地方圈起来。”
“我还告诉了她,我想见见陈之熙。”
白行歌闻言终于有了动作,抬眸问道“她答应了”
谢璟深意味不明地朝他看来,半响后才说“是啊,本想着等会儿就带我去。我正等着时机,结果你闯进来了。”
白行歌“”
谢璟深最后毫不意外地被白行歌赶出了房间。他怀里抱着一堆白行歌给他准备的东西,在白行歌要把门用力合上时抬脚把门卡了一下,把白行歌给吓得不轻,就怕不小心把他脚给夹坏了。
白行歌心有余悸地朝他道“何事不能动嘴非得动脚”
不知为何,听见他这句话的谢璟深下意识朝他淡粉色,看起来有些软嫩的薄唇看了一眼。
将自己乱跑的目光收回后,谢璟深才说了句“谢谢。”
白行歌抓住门把的手微微一动,把门重重合上后才回了句“不客气。”
谢璟深盯着眼前的房门,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忽然扬了扬,才拿着东西离去。
去见陈之熙的计划因为白行歌的打断而推迟到了隔日,谢璟深按照了白行歌指导的方式把水给弄好,又和岳静茹说了一声想再到牢狱里劝说飞月楼里的人,并表示会想办法将他们安抚好,不再对璇玑阁的人动手。
这一次他还把白行歌给带上了,岳静茹看向他们的眼神复杂又暧昧,还隐隐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白行歌心思细腻地察觉到了此事,想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对有些人来说,抢来的东西真的会比较香吗
从昨日他就能够看出来,岳静茹对陈之奉其实也没有多少爱意,恐怕一早接近他就别有用心。分离陈之奉与叶浅月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挑拨陈之奉和陈之熙的关系。她如今连飞月楼的人都敢动了,计划估计已经准备得差不多。
就像男鬼说的,非常诡异的是璇玑阁周围还有一层阵法,用以囚禁鬼灵。
这不得不让他联想到先前浮云山庄与南桥镇发生的事。
在去接飞月楼的人出来之前,他们先绕路去看了陈之熙一眼。
上一次只匆匆一面,白行歌没有想着往陈之熙身上调查。这一次陪同谢璟深他们过来,他便顺道用眼通观察了陈之熙与身边其他人的情况,却让他有了个意外的发现。
叶浅月的那道因果线,竟然在陈之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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