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上前将崔氏手中的木柴拿走,“娘, 小孩子磕磕绊绊很正常, 二妮三妮从小到大都摔了多少次?往后我们看仔细一点就是了, 这事与婶婶没有关系, 不要迁怒婶婶。”
闻秋低垂着眼,“我知道嫂子是把王二媳妇她们的话听进去了, 怕我真的命硬克到家里的人, 但是,老二到底怎么死的, 嫂子一清二楚, 真的是怪我命硬吗?要是我真的能克死人, 也应该是先克至亲,我自己亲生孩子好好的,怎么可能绕过安安克到嫂子家云峰?”
崔氏不说话, 一把一把的抹泪, 她刚刚是急疯了,刘氏和张氏才说过那种话, 家里二郎就出事, 免不了把两件事连在一起。
张氏还故意夸大, 说二郎流了好多血叫不醒,那一刻她恨不得找个人喝血吃肉, 脑子一片浆糊。
看崔氏哭,闻秋眼眶发红,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嫂子,要是你真的不想理会我,那我走,日后绝不再跟嫂子家的人说任何一句话,不会给嫂子添烦恼的。”
说着,闻秋转身回自家屋里,把自己留的那一块核桃麦芽糖拿过来,交到院中两个丫头手上,“二妮,三妮,婶婶没骗你们,我真的不喜欢吃糖,这糖,本就是留着给你们三姐弟的,婶婶穷,想着你们去我屋里,我什么都拿不出来哄你们,但往后婶婶就不跟你们见面说话了,你们不能来我家,这糖我留着也没用,二妮你收好,分弟弟妹妹吃……”
二妮三妮被崔氏打了几棍子,本来眼泪已经止住,闻秋红着眼眶这么一说,三妮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为啥?为啥婶婶不能跟我们说话?我就要去婶婶家!娘打我我也要去!”
二妮也哭,“婶婶……以后我跟三妮会看好小弟的,你、你还跟我们说话好不好?”
顾云峰年纪小,不懂大家为什么哭,但能感知到众人的情绪,站在门内泪眼汪汪跟着哭了起来。
场面一时极为心酸,顾云山去扶蹲在地上的闻秋,“婶婶,没必要因为别人一点闲话就跟自家人决裂,顾家就咱们几个人了,要是再闹矛盾,遇事连个帮衬都没有。”
就着顾云山的手起身,闻秋眼睛通红看向崔氏,“不是我要闹矛盾,只是不想嫂子心里膈应,嫂子……多谢嫂子这些日子的照顾,嫂子保重,我这就走了,这份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
崔氏再也绷不住,一把拉住闻秋,“闻秋…是嫂子气糊涂了,你不要这样,说得嫂子心里好难过……”
闻秋眼泪如决堤一般夺眶而出,一头扎进崔氏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嫂子……不要赶我走,不要不理我……我好害怕,我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什么人都没有了,要是嫂子不理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闻秋这一哭,背上的孩子像是知道,也跟着哭出声,听得人心都碎了。
崔氏泪水流得更厉害,连带闻秋背上的孩子一起抱住,轻轻拍着,“闻秋别怕,嫂子不赶你走,不管别人说什么,嫂子都不赶你走了,你不要再说那些话,嫂子受不住……”
“嗯……”闻秋脸埋在崔氏胸口,泪水哭湿她的衣襟。
刚刚那一瞬,闻秋真的很怕崔氏不留她,崔氏与她平辈相称,但崔氏于她而言更像长辈,孩子刚生下来时,是她心理最脆弱的时候,是崔氏一直陪着她,她对崔氏的依赖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方才,就在要走的一瞬,她突然胆怯了,她怕崔氏不留她,怕走出这个院子以后真的断绝往来。
她并非十分坚强,也不是铁石心肠,一直都不是,她想要温情,想要真心的哭真心的笑,可是她不敢。
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从来没有彻底放松过,她怕一放松,又回到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所以逼着自己坚强,哪怕一句话一个神态都精打细算,就连哭和笑,也大多是佯装。
今天,她终于可以靠在崔氏怀里真正的大哭一场,不是算计,不是做戏,只是内心压抑的真实情感宣泄而出。
院中大大小小哭作一团,顾云山暗自背过身子揉了揉眼睛,去安慰崔氏与闻秋,“娘,婶婶,咱们解开心结是好事,眼下大过年的,气候还很冷,不要在院子里哭了。”
崔氏赶紧给闻秋擦一把脸,“嗯,大郎说的对,闻秋你刚出月子,咱们进屋里说。”
顾老大听说自家小儿子摔了,急急忙忙回到家,看到院子里一群人哭得泪眼通红,刹时心凉了半截。
几乎失声,哑着嗓子问:“幺儿……是不是活不成了?”
倒把崔氏吓了一跳,气急打了顾老大手臂一巴掌,“呸呸呸!大过年的,你这张臭嘴能不能别瞎说!”
顾云峰听到顾老大叫幺儿,便从厢房门跨出来,“爹爹……”
顾老大心里大起大落腿都软了,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摔破了一个口子,你们用得着像号丧一样哭吗?”
“我们……”崔氏语塞,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顾老大气得摔门,“真是晦气!”
顾云山道:“爹不要生气,是娘和婶婶在外受了委屈,回家小弟又摔破了头,所以才抱头痛哭。”
“受委屈?能受啥委屈?”顾老大看见二妮手里捧着一块核桃麦芽糖,更是生气,“憨婆娘,你不是告诉我这糖吃完了吗?咋这里还有这么多?你是不是偷偷藏了想吃独食?”
崔氏哭得眼睛难受,使劲儿揉了揉,“瞎胡说,我们家的昨天就吃完了,这是闻秋拿来的。”
顾老大瞅着闻秋,“拿来做啥?你不吃吗?”
闻秋摇头,“我不太喜欢吃糖,大哥家喜欢吃就留着吃吧,等今年山核桃成熟,咱们多摘些,做纯的核桃糖,比加黄豆的更好吃。”
“成,摘山核桃我拿手。”顾老大气缓了缓,问:“谁拿委屈给你们受了?这得受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样?”
崔氏来了劲儿,把刘氏和张氏嘴碎的话说给顾老大听,顾老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王水家那婆娘是越来越不是东西,改天我跟王水说一下,让他管好自己媳妇,别跟王二媳妇一起瞎寻思,你们也给我离王二媳妇远点,要是敢跟她学,别说是老顾家的媳妇!”
义愤填膺说完,顾老大看向闻秋,“要不要请个算命先生给你和孩子看一下命格?就算真有这么一回事,先生也能施法破解。”
“……请先生要钱吧?破解肯定更贵,等过一段时间,我的猪养肥卖掉,有钱了就去请。”
闻秋心生一计,既然村里人如此相信算命先生,等有钱了她就去请一个,让算命先生说点吉利话,那些人便没办法再天天风言风语。
“大哥你放心,刚才我也跟嫂子说过了,就算我真的命硬能克死人,也应该先克亲生儿子,只要我家安安好生生的,大哥家的人就不必担心。”
顾老大点头,“有道理,那你要好好喂猪,早点请人来瞧,你儿子也是老顾家的血脉,得仔细着点儿。”
“我会的。”
闻秋应着,得感谢顾老大,给她提供了这么一条思路,虚无缥缈的谣言,就用同样玄学的算命来止住。
她不在意这些流言,但其他所有人似乎都在意,有机会便一劳永逸。
过了大年初三,年就算完了,又要开始干活。
好在正月没什么重活儿,闻秋大部分时间都在带孩子中度过。
闻秋奶水足,孩子真的是见风长,看着看着就长大了一圈,两个月大时,愈发的容易笑,一逗他就笑得欢实,一直握成小拳拳的手松开,开始会抓东西了,闻秋便把自己的手指借给他握着。
崔氏特别喜欢这个小子,有空来看闻秋就会抱着逗一会儿。
“安安是个机灵的,才两个多月就这么灵动,可以让大郎教他认字念书,说不定也是个靠科举的料。”
闻秋笑,“还早呢,等安安三岁,就让云山教他。”
闻秋知道早教的概念,但她无从下手,先顺其自然的养着吧,会找些绿叶鲜花挂在安安视线能及的地方,让他所处的环境色彩丰富一些。
二月份中旬,闻秋地里的小麦和豌豆可以收割了,闻秋就把安安背在背上,拿上镰刀去地里,挨着地割豌豆。
一天下来,闻秋累得半死,因为背着孩子,蹲着劳作,第二天大腿酸疼。
不过人的适应力很强,连续割几天小麦和豌豆之后,闻秋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
麦子豌豆割起来,要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得脆干,才好用木棒把种子锤下来。
一到开春,人就忙得脚不沾地,收完小春,又要忙着种土豆。
有钱借得起牛的人家,是用牛来种土豆,让牛先耕一条犁沟,把土豆种均匀的丢在犁沟里,等牛挨着这条沟耕另一条犁沟,土就会翻过来盖住土豆种。
闻秋现在借不起牛了,只能拿着板锄下地,挖个洞把土豆丢进去,山林里搜刮的腐殖土当做粪来用,抓一把丢在土豆上,再盖上一层土。
崔氏来帮闻秋种了两天,看闻秋背着孩子晒得慌,就说把三妮借给闻秋使使。
虽然闻秋给孩子盖了布巾,日头不会直接晒到,可这样真的很热。
闻秋有些心动,但是拒绝了,“三妮还不到十岁,要看顾嫂子家二郎,再把安安给她背着的话,恐怕有点勉强,还是让她专心带二郎吧。”
因着顾云峰摔下过地埂,崔氏也有点打怵,只得作罢。
闻秋想了一个办法,每天干活都带上家里的小背篓,用绳子固定在树荫下,再将孩子哄睡放在背篓里,拿纱布盖住背篓口。
纱布透光也透气,还能防止树上的虫子掉进背篓里。
用这个方法,闻秋轻松了许多,孩子也不用跟着受热。
三月初三,闻秋去喂猪,发现养七个月的母猪到了发情期。
闻秋喜上眉梢,终于可以拉去配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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