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先把刘老头家的四十文还上,回来才去顾老大家, 将三十文递给顾老大, “大哥, 这是三十文钱, 今天辛苦大哥大嫂了。”
顾老大把钱接在手里掂了掂,没有说话, 显然是对数量不大满意, 按他的想法,闻秋给王大憨十五文, 就该给他四十五文, 因为他家三个人跟着去的集市。
他自己十五文, 崔氏十五文,顾云山十五文,加起来得四十五文才勉强够点意思。
崔氏开口道:“不辛苦, 比下一天地轻松多了。”
闻秋没有在意顾老大的脸色, 道:“大哥大嫂,刘老头家的那窝猪崽快要满双月了, 有三头小母猪, 你们要不要买一头母猪来喂?”
崔氏点头, “猪肯定是要喂的,最近山上猪草多, 我们已经跟刘老头家说过了,还得请闻秋你帮忙劁一下。”
闻秋摇了摇头道:“不是,嫂子, 我的意思是不阉割,喂母猪,下崽之后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可以全部卖给我。”
崔氏与顾老大对视一眼,“闻秋,你啥意思?意思是我们家喂母猪,下的猪崽你可以保证全部都买了?”
“是,反正我会劁猪,母猪什么时候下崽都不用担心没有劁猪匠来村里,大哥大嫂也可以选择喂成肥猪再卖给我,只是人辛苦一点,钱肯定是能赚不少的,比光种地强。”
闻秋精力有限,目前又没有足够的本钱请不起帮工,让顾老大家跟着养,算是互惠互利。
顾老大家现在开始养母猪,得年底才能配种,明年开春下崽,到时候村里人看她会劁猪又能回收,必然都愿意养猪,顾老大家这一窝猪,根本不愁卖出去。
整个村子都养猪,她也就不担心没有整猪货源,随时能杀猪去卖。
刚才她去还刘老头家的钱,让刘老头媳妇王氏帮忙留意着,不管上村下村,有肥猪要卖可以找她,她按市价收,还不需要赶着走老远。
王氏说下村李家确实有人要卖猪,改天遇上她会帮闻秋提一嘴。
闻秋自然十分感谢,只要收到肥猪,她就赶去集市宰杀,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在清水镇几乎无人不知,不再是生面孔,往后只会越来越顺。
听闻秋提议让养母猪下崽,崔氏和顾老大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们有些心动,但家里粮食有限,喂一头猪都勉强,去年那头皮带猪,全靠吃草。
闻秋道:“大哥大嫂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反正都是喂一头猪,等母猪把崽下了,母猪也可以宰杀来吃的,还有一窝猪崽卖钱,亏不了,而且,现在养,等猪崽断奶刚好山上都是青猪草。”
崔氏想了想,一咬牙,“成,那就养老母猪,闻秋你说的有道理,以前不喂母猪,是因为村里已经有好几家人在喂了,猪崽多了卖不出去,都养着又没东西给它吃,既然现在你说都能处理,那还有啥还想的?”
顾老大也觉得可行,便就这么敲定下来,三月下旬刘老头家的猪满双月,就牵了一头小母猪回来。
闻秋也跟刘老头家买了一头小猪,一头小公猪,阉割过后养成肥猪,到年底又可以宰杀。
村里买了猪崽的人家,都来请闻秋去阉割,几趟跑下来,闻秋跟村里人熟络了些,还挣了八十文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闻秋手上就有二两四钱银子。
之前卖剩下的肉和骨头挂在灶头熏着,闻秋终于过上了菜里有油、碗里有肉、手有余钱的日子。
四月,地里全部种上苞米,先种上的已经出土,但闻秋并不清闲,要忙着往两列苞米中间串上黄豆红豆。
安安四个多月,已经开始长牙,闻秋用黄梨木削了一个滑溜溜的咬牙棒,拿红绳拴在安安手腕上,让他咬着玩。
安安愈发长得好看,秀气白净,眼睛像黑曜石一般,看见人就笑,露出两颗小米牙,就算因为正在长牙总是口水直流,却也不招人厌烦。
顾云山见了安安,忍不住上前抱着逗弄,惹得安安咯咯直笑,顾云山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婶婶,你看,安安抓着我的手要咬。”
闻秋趁顾云山帮忙抱着孩子,正在磨刀,“你小心些,别看他只长了两颗牙,咬人还是挺疼的。”
顾云山道:“我会小心的,婶婶明天还要带着孩子去集市宰猪吗?安安会吃东西了,不如我帮婶婶带在家里。”
“不行,安安要是看不见我,他会哭的,哄不好那种,还是让你娘背着跟我一起去,离我近点才放心。”
闻秋买到一头一百六十多斤的猪,明天四月初九,准备像上次一样,赶去集市当街屠宰。
“也好。”顾云山莫名有些遗憾,他总想帮闻秋的忙,但好像什么都帮不上。
……
翌日,王大憨照旧来帮忙,像上次一样,牵着猪,背上家什,就朝着集市进发。
闻秋故技重施,许多听过闻秋女屠夫名头,但没亲眼见过闻秋杀猪的人,一听到杀猪声就围了过去。
张屠夫心里来气,不是说家里只有一头猪杀完就算?这咋才过去二十来天,街尾又响起了刺耳的猪叫声?
但闻秋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回,张屠夫也不好去盯着,想着随她去了,一个月宰两头猪,翻不起什么大浪。
闻秋这次卖了一两银子又九钱,除去一两六钱的本钱,净赚三钱,好像比上次那头卖的还好一点。
宰猪卖肉没个定数,但只要赚了,多赚一点少赚一点闻秋都觉得可以接受。
因着闻秋买猪不压价,离的又比较近,名声传开之后,长溪村与大河村的人都更愿意把猪卖给闻秋,渐渐的,闻秋平均每月能牵三头猪去集市宰杀。
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能净赚六七钱银子。
清水镇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原本只有一个屠夫卖猪肉,现在多了闻秋,闻秋赚的钱,必然会在张屠夫那边有所体现。
张屠夫发现,最近两个月长溪村和大河村没人再牵猪来卖给他,而且每逢闻秋上街宰猪,他的生意就差了一大截,基本上要剩半头猪卖不出去。
虽然第二天可以接着卖,但张屠夫一个月少赚了好几钱银子,这口气属实咽不下去。
关键是他还拿闻秋没辙,闻秋现在杀猪用的家伙什,都是柳家三少人差人置办的,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去找茬砸摊子。
背后的手段倒是多,可惜对闻秋没用。
以往那些准备分他一杯羹的人,都被他用各种手段挤兑走了,那些人跟他一样,是把猪宰杀好才摆到集市来卖,所以他的手段挺好使。
但闻秋不一样,闻秋是牵活猪到集市,当着众人的面宰杀,他就不能说闻秋卖的猪肉不新鲜,说了也没人信。
正是因为闻秋当街杀猪,又是个女人,所以生意才会比他好一大截,不管是图个新奇,还是看中闻秋现宰的猪肉新鲜,都乐意去找闻秋买。
六月二十六,闻秋照常上街杀猪,王大憨去山泉打水,却被一个中年妇人拦住,“你干啥?”
王大憨没多想,回答:“打水,麻烦让一让,那边等着用。”
妇人两手叉腰,挺着下垂的胸脯抵住王大憨,不让王大憨往前走,“打水?这水是我家的,你跟我打过招呼了吗?你就打去用?”
“可……可我们一直打这里的水用啊。”闻秋等着烧水杀猪,王大憨心里着急,又不敢碰到妇人,一直左右躲闪,准备绕过去打水。
中年妇人不依不饶,“还好意思说!用了这么长时间,我没找你收钱就好了,你还敢继续来打水?”
“我……你凭什么说这水是你家的?”王大憨被问急了,梗着脖子反问回去。
中年妇人下巴高高扬起,“就凭这泉水在我家地里。”
说着,指向树林边的几块瘦地,泉眼确实离那几块地很近,但并没有在地里。
王大憨不傻,绕过妇人往前走,“你净瞎胡说,泉水根本没在那地里。再说了,路过的人会来喝,周围的人家都在用,怎么我们就不能用?”
“站住!我家的泉水,爱给谁用就给谁用,不乐意给你用咋的?”妇人去拉王大憨手里的桶。
王大憨要扯回来,拉扯几下,妇人见抢不过,一松手就躺在地上,“还有没有王法了!私自用我家的水,还把我推倒,我腿好像摔断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快点起来,我根本没有推你。”王大憨想去把妇人拉起来,手还没伸到妇人跟前,妇人就叫得跟杀猪似的。
王大憨一时手足无措,“你不要耍赖……”
闻秋几人察觉不对,及时赶过来,看到躺在地上哀嚎的中年妇人,闻秋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大憨忙向闻秋告状,“她说这泉水是她家的,不让我们用,我都没碰到她,她非说我推她把她腿摔断了。”
听完前因后果,闻秋脸色沉了沉,这分明是有人在搞鬼,集市上的人家都用那眼泉水,赶集的人也会来饮用,怎么偏偏不准她用?
闻秋没有说话,转身往支锅摆摊的地方走,倒是让躺在地上的中年妇人一头雾水,那张屠夫说过,主事人是会杀猪的那个年轻女子,咋的主事人过来询问,却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这中年妇人是孙吴氏,她家虽然就在镇子上,但家里情况不算好,刚好她家有几块地在这泉眼旁边挨得近,张屠夫就找上她,出一两银子,让她跟女杀猪匠说,这泉水是她家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拦住女杀猪匠不让用就行。
眼看女杀猪匠过来,孙吴氏正准备大展身手,没想到人家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转身回去了。
无法,收了张屠夫的一两银子,事得接着办,主事的女杀猪匠不在,还有其他人,于是孙吴氏继续躺在地上哀嚎。
王大憨与崔氏几人有些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在几人犹豫要不要跟闻秋一起回去时,闻秋去而复返,面无表情,手里拎着磨得铮亮的杀猪刀。
不等几人反应,闻秋就蹲身把刀横在孙吴氏的脖子上。
“啊——!你要做什么!救命啊!”孙吴氏吓得尖叫不已,听着比杀猪还惨。
孙吴氏见过闻秋杀猪,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生怕闻秋把她当猪宰了。
闻秋手上用了几分力,冷声道:“别动,闭嘴!”
孙吴氏果然立马噤声,闻秋看向呆住的王大憨和顾老大,“别愣着,去打水把锅装满。”
“哦好好好……”
王大憨与顾老大连声应着,小跑着去打水。
崔氏被吓得不轻,劝闻秋道:“闻秋你冷静一点!这是人不是猪!”
不劝还好,这一劝,直把孙吴氏劝得尿了裤子,身下渗出一滩水迹,“对对对,别杀我,我不是猪……”
闻秋见集市的人听到动静往这边来,便收刀起身,“那你还不快滚?”
摆脱闻秋控制,孙吴氏连忙起身,顾不上屁股两大团湿痕沾满黄泥,几乎连滚带爬的逃走。
等闻声赶来的人走近,孙吴氏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张屠夫也在赶来的人当中,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禁眉头紧皱,“这里出啥事了?”
他明明交代过孙家婆娘,想尽一切办法拦住闻秋用水,听到这边的动静,他还以为孙家婆娘成事了,结果到地方一看,孙家婆娘不见人,而闻秋的人正顺顺当当往锅里打水。
闻秋眼含深意看了张屠夫一眼,“没事,有个疯婆娘非说这口泉水是她家的,拦着不让用,被我赶跑了。”
旁的人听到这话,觉得无趣,只当闻秋真遇到疯婆娘了,毕竟这泉水是众人默认的无主之物,山上长地里出,这么多年谁都可以用。
张屠夫却有些不信邪,那孙吴氏是出了名的浑婆娘,别说还收了他的钱来撒泼,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就赶走?
看了看闻秋手上的杀猪刀,张屠夫问:“什么样的疯婆娘?你怎么赶跑的?”
闻秋眉眼低低的,“张师傅这么感兴趣,不如亲自去问她。”
张屠夫心里咯噔一下,“说什么胡话?我去哪儿问?”
闻秋抬眼,笑得明媚,“我的意思是,张师傅人脉广,这镇子上就没有张师傅不认识的人,自然也知道那个特征明显的疯婆娘是谁。”
“不清楚,我就随便问问。”张屠夫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眼前的女子。
“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张师傅不必放在心上,张师傅今天不用看自家摊子吗?怎么有空过我这边来?”
闻秋装作无意问道,正值赶集的日子,张屠夫不好好看着自家猪肉铺子,反而第一时间赶过来,其中没有猫腻才怪。
张屠夫道:“就是听见尖叫声,有点担心你们出事,所以过来看看。”
“多谢张师傅关心,我们都没事,张师傅还是快回去看铺子吧。”
“嗯。”
送走张屠夫,闻秋叹气,崔氏还真没白担心,张屠夫果然开始搞小动作了。
刚刚这个事,要是她不当机立断吓走那个妇人,让她在这里胡搅蛮缠把集市上的人吸引过来围观,那她今天就别想宰猪卖肉了。
今天算是已经完事,但不知道下次张屠夫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崔氏抱着安安,一脸担忧,“闻秋,你说刚刚那个女的,会不会就是张屠夫派来整你玩意的?”
闻秋点点头,“嫂子你没猜错,就是张屠夫搞的鬼。”
“那咋整?今天倒是把她吓跑了,改天呢?要是咱一来宰猪,她就在这里闹,咱们还怎么做生意?”
闻秋想了想,“刚刚这个人怕死怕成那样,应该不至于还敢来,就怕改天换一个吓不住的人来闹。”
“这可咋整哦!”崔氏愁眉苦脸长吁短叹,怀里的安安不太|安分,试图从崔氏手臂里爬出去。
如今安安半岁多,已经会爬了,不让他满地爬他就不高兴,哭得让人心慌。
闻秋没办法,把一些破麻袋洗干净,缝在一起成一大块,找一处平地铺好,让安安在上面爬,这样能防止安安把衣裳爬脏爬烂。
崔氏蹲守在旁边看着,眼看安安快爬到地上,就抱回垫子中间,让他再爬一回,如此循环,人倒是轻松了不少。
……
傍晚,集市散去,张屠夫案板上还剩下一堆肉没卖完,只得逐一往回收。
张屠夫正收着,孙吴氏找上门,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极为不舍的将一两碎银还给张屠夫,“这差事我干不了,那个女的就是个疯子,我才拦她们一下,她竟然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看看,把我的脖子都划出个口子了。”
孙吴氏扯着衣领给张屠夫看脖子上的红痕,张屠夫只是随便扫一眼,“你平时不是横得很吗?咋的这样就被吓住了?杀人要蹲大牢偿命,她怎么敢真的下手?”
“她偿命的时候我都死了,我还能知道啥?”
孙吴氏虽然贪财,但拎得很清,杀人确实是要偿命,可谁敢冒那个险?她死了,女杀猪匠去偿命,得利的人是张屠夫,她拿命换来的一两银子,她也没命花,白便宜了别人。
凭啥?怎么想都不划算。
孙吴氏放下银子就走了,张屠夫生出一股无力感,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叫闻秋的女子这么莽,看上去漂亮娇媚的一个小女子,竟然一言不合就动刀。
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就这么被闻秋一刀子吓没了。
……
时辰差不多,闻秋便赶着回家,她家里那头怀孕的母猪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得回去照看一下。
猪的预产期计算方法,是配种的日期加三个月后再加三周零三天,闻秋清楚记得配种日期是三月初四,三月加三个月是六月,再用四加上三周零三天等于二十八天,预产期便是六月二十八。
今天六月二十六,早上出发的时候闻秋去看过,还没有动静。
闻秋特意把阉猪赶到了另一间厢房,给母猪腾地方。
猪圈里垫了厚厚的枯草木叶,干燥且干净。
六月二十七这日,母猪下了足足十一头崽,有两头看上去比较瘦弱,闻秋担心母猪笨重压到它俩,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去看看。
为给母猪催奶,闻秋把母猪产崽下的胎盘收了起来,洗洗干净,切成小块熬了整整一个时辰,第二天连汤带水拌在猪食里喂给母猪。
在闻秋的细心照料下,瘦弱那两头小猪一天天精神起来,十一头小猪,黑黝黝的排排躺在母猪身边,看上去极为喜人。
崔氏一天要来看几回,“闻秋,你家也太发了,我就没见过十一头猪一头都没泼洒的,哎呀看这奶吃的……”
她开始期盼自家那头母猪下崽,要是也能一次下这么多个,那得卖多少钱?
闻秋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发愁,她没有猪圈,这么多猪,再长大一点厢房肯定关不下。
盖猪圈的话用料基本不需要钱,都是就地取材,用土舂墙,树干为梁,松针盖顶。
但要请人才能干这些事,别人不可能白白帮你干活。
村里请人舂墙盖屋的价钱是十五文钱每人每天,另外还供早晚饭食。
假设请六个人,一天的工钱是九十文,两间简陋的猪圈应该最多不超过十天就能完工,按十天算,工钱要支付九钱银子。
加上十天的饭食,算他一两二钱。
闻秋拿出自己手里的钱来数了数,整的有四两八钱银子,两间猪圈的造价在她承受范围内。
说干就干,闻秋向来是个行动派,直接去找了王村长,说明来意,“村长,我想盖两间猪圈,得请人舂几天墙,能不能麻烦村长帮我物色几个好手?我虽然手头不宽裕,但会按照平时的工价给钱。”
“成啊。”王村长才听着,心里就有了盘算,准备把自家几个儿子都叫上。
现在是挖土豆的季节,算不上太忙,女人们完全可以把土豆都挖出来,男人就去帮闻秋家舂墙挣钱。
闻秋又道:“村长,我家大哥和王大憨是要跟着的,你再看着安排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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