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试探

    姬北星向来话不多, 闻秋不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界限划分得很清楚, 他只是皱了皱眉。

    或许, 闻秋不信他的话？所以才对他如此设防？

    “阿秋, 你为何对我这般抵触？”姬北星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闻秋用洗脸巾沾水给安安擦脸手，一边道：“没什么，不过是出于自我防卫，并非针对你, 任何人突然出现说是我的丈夫，我都这种反应。相信你也发现了, 我与你记忆中的闻秋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你心心念念寻找妻子, 应该不是为了找一具相似的皮囊，或许, 我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姬北星沉默下来, 皮囊确实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但皮囊总是最直观的东西。

    他不敢说自己放不下闻秋与皮囊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闻秋容貌出众, 他才会多看闻秋几眼, 心生旖念, 有了后续。

    眼前这个闻秋, 依然是他最喜欢的皮囊，而且，性格的转变, 赋予了这具完美皮囊别样的风采。

    与失忆的闻秋重新来过，对他而言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反正曾经并不值得留恋，失忆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失忆后的闻秋，没有国仇，忘却家恨，不再怨天尤人郁郁寡欢，只有铆劲儿向上的生命力。

    两厢比较，自然是后者更为光彩夺目。

    见姬北星不说话，闻秋问：“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

    姬北星释然一笑，“你说得有道理，那便重头再来，我只是一个借住的陌生人，我帮你，就当偿还借住的人情。”

    闻秋有些许欣慰，“嗯，你想通了就好，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事必须要怎样，只要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你好好服役，等五年期满，入良籍重新开始，看能不能把你的传家宝赎回来。”

    “好。”

    姬北星被闻秋的心态感染，好似不是那么压抑苦闷了。

    闻秋又说：“你三年前被流放，那是不是只差一年多就可以恢复自由身？”

    “嗯。”

    姬北星鬼使神差道：“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待我服完役期，你可否收留我？”

    闻秋轻轻摇头，“恐怕不行，我自身难保，如今是顾家的寡妇，手中还没有什么存银，怎么好收留你一个外男？眼下你贿赂官员借住我家，不知道要引来多少流言蜚语。我在努力养猪存银子，到时候最多可以雇你做帮工，但我看你气度不凡，当苦役都能混成监工，帮我喂猪恐怕是屈才，还是另谋出路比较好，说不定能重新成为边城将领。”

    姬北星躬身道歉，“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的传家宝已经送出去，不继续借住实在可惜，是我过于激动考虑不周，急于见你才莽撞出手，烦请阿秋多担待。”

    “算了，我是个年轻寡妇，又经常抛头露面当街杀猪，不管有没有人借住，闲言碎语都少不了，你借住期间，我会一直让嫂子过来跟我住，堵住一些人的嘴。”

    闻秋想了想，“或者，你愿意的话，去隔壁我大哥家住，就对外说是为了方便带领长溪村的徭役，才大老远借住到长溪村。”

    姬北星道：“左右只是睡觉，我在哪里都能睡。”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与大哥大嫂说。”闻秋心里松一口气，原来她看走眼了，姬北星并非偏执不讲理的人。

    听闻秋说姬北星要住到自家来，顾老大与崔氏相视一眼，崔氏道：“那只有暂时把大郎的屋子借给他住了，大郎才去县学没多久，应该不会很快回来。”

    “多谢嫂子操心。”闻秋借机请顾老大按猪，“大哥大嫂，明天我要杀猪，麻烦你们帮衬了。”

    “成。”

    帮了这么多回，崔氏与顾老大早已轻车熟路。

    事情敲定，姬北星没有行头，直接就能过去睡觉。

    次日清晨，顾老大夫妇照旧帮闻秋带孩子牵猪，姬北星起得更早，去隔壁看闻秋手脚麻利的喂猪喂鸡喂狗，整理刀具放进背篓。

    “你……离开我这些年，就是这样过的吗？”姬北星问。

    他与闻秋再见不过三四天，闻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都忙忙碌碌，如此强度，闻秋竟没叫一声苦。

    “是啊，怎么了？”闻秋将东西收好，背在背上，“走吧，去王大憨家拿案板和大锅。”

    “好。”

    姬北星跟在闻秋身后，看着她纤细却充满韧性的背影，一时有些恍神。

    到了王大憨家，王大憨还没有出工，硬要帮忙背案板，一行人只有姬北星两手空空。

    顾老大看了看姬北星，“我听闻秋说你叫姬北星？”

    姬北星点头，“正是。”

    顾老大端出大哥的姿态，“你跟我们家闻秋怎么回事？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之前跟闻秋什么关系，闻秋是我们家老二花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就是我们顾家的媳妇，别想着空手套白狼，拿一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文书就白白把我们闻秋带走。”

    姬北星面无表情，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顾老大。

    王大憨是个老实人，他随便一套话，王大憨就事无巨细述说闻秋在长溪村经历的种种。

    闻秋嫁给顾老二，并不是自愿的，尝试逃跑不成，经常遭到顾老二毒打，而眼前这个顾老大，就住在闻秋隔壁，完全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顾老大总是想算计闻秋，闻秋辛苦挣钱，顾老大却试图偷拿闻秋的血汗钱，甚至准备二十两将闻秋卖掉。

    顾老大被姬北星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你看什么？哑巴了？你就算监工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服苦役的贱民，闻秋不可能跟你的，你死心吧。”

    姬北星垂眸，笑了笑，“大哥说的是，都是我痴心妄想。”

    “谁是你大哥？少套近乎。”

    顾老大态度愈发恶劣，他听说这姬北星能贿赂朝廷官员，还以为身上有些油水，要是姬北星拿得出个十几二十两银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闻秋跟这姬北星走。

    今日试探姬北星，没想到只是个服苦役的穷鬼。

    闻秋冷眼旁观，顾老大跟顾老二果然是亲兄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顾老大一家六口人，不管是崔氏顾云山还是二妮三妮，哪怕是三岁的顾云峰，都会念及情感，将她待为亲人。

    只有顾老大，一看到利益，就迫不及待想拿她去换取。

    顾老大义正言辞说姬北星借住她家对名声不好，其实只是因为姬北星不像张屠夫，能拿出二十两银子给顾老大。

    要是姬北星能拿出足够的钱，顾老大恐怕要说服她跟了姬北星。

    姬北星脸上神色没有变化，“既然你不愿我叫你大哥，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哼！”顾老大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姬北星。

    崔氏忙着打圆场，“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当家的就是脾气差了点，没啥坏心。”

    王大憨欲言又止，顾老大都撺掇张屠夫买闻秋了，还叫没啥坏心？

    他觉着顾老大顶坏顶坏，可惜，要是姬北星权力更大，就能直接带闻秋离开顾家。

    一行人各存心思，到了集市，闻秋几人有条不紊支锅，架案板，打水生火。

    王大憨赶着去修路，便是姬北星与顾老大按猪，姬北星亲眼看着闻秋拿起杀猪刀，眼也不眨，干净利落捅进猪脖子，放血砍头行云流水。

    闻秋开剖取里脊和猪腿，等柳员外家派人来取，姬北星看得有些呆，“阿秋，你……从哪儿学会的杀猪？”

    闻秋看了看身边竖着耳朵的顾老大和崔氏，有些无奈，她真的不擅长编故事，好不容易编个养猪大户的身世哄住顾老大夫妇，结果来了个知道原身真实身份的姬北星。

    “可能伤到脑子开窍了吧，自然而然就会。”

    闻秋扯了个玄之又玄的借口，只要她不说，没人能想到她是穿越而来。

    姬北星忍不住细细打量闻秋，确实是他认识的闻秋没错，连耳垂下的小痣都一模一样，可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失忆之后性格转变，尚且说得通，但失忆之后会杀猪阉割猪崽，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这根本不是失忆不失忆的问题，而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若非长相分毫不差，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事情发展在意料之外，一时间，姬北星不知该如何应对，就此放手？还是将错就错？

    罢了，时日尚短，不如将错就错，也别有一番趣味。

    想着，姬北星道：“猪已经顺利宰杀，我也该去监工了。”

    “等一下。”闻秋叫住姬北星，将十五文钱递给他，“这是你帮我种苞米和按猪的报酬。”

    姬北星接在手中，愣了愣，“多谢。”

    “不必客气，请人干活，支付报酬天经地义，你快去吧，不要耽搁了。”闻秋继续分肉，嘴上催促姬北星去监工。

    姬北星看看闻秋，又看看手里沾着油渍的铜板，嘴角勾了勾，将铜板收入怀中，大步流星往修路的地方走。

    李管家准时来取猪身上的好肉，闻秋与崔氏守着剩下的肉零卖。

    红日当空，摊前来人，闻秋定睛一看，是崔氏的大女儿顾大妮。

    顾大妮面色苍白，闻秋还来不及开口，顾大妮扑到崔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崔氏忙搂住她，“大妮，这是咋的了？我还寻思你孩子就在这个月出生，怎么没让人来给娘报信？”

    闻秋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顾大妮这一胎，很有可能还是生的女儿，并非儿子。

    崔氏其实也猜到了，只是她不愿意朝那里想。

    “娘……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顾大妮一边哭一边捶打自己胸口，“我怎么就生不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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