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监询问姬北星如何处理闻秋的请求,得到的回答是遵循闻秋一切诉求, 他顿了顿, 道:“将军,这样做会不会欠妥?”
“何为欠妥?”
姬北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据陈太监所说,苦役王铁牛与闻秋打官司输了, 被判罪服役,现今借故回来要报复闻秋,闻秋想请陈太监将王铁牛调离清水镇,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左右王铁牛是个苦役, 在何处服役都是服役。
陈太监道:“闻秋是前朝公主一事,在清水镇没有人知道, 若我接二连三为她开方便之门, 旁人必然起疑心,她本来的身份便会流传开来, 继而有可能揭穿将军的谎言。”
姬北星心头一紧, 他最初没想到闻秋会如此的天翻地覆,所以编造谎言去试探。
这些天接触下来, 发现闻秋完全变了一个人,认认真真的活着,认真到令人心疼, 认真到他不忍打扰,开始愧疚。
陈太监看姬北星皱着眉头脸色沉凝,试探道:“将军……莫不是想对闻秋坦白身份?老奴认为此举便是不妥, 不管是曾经的公主,还是现在的闻秋,骨子里都有着不服输的韧劲儿,将军对闻秋坦白身份,相当于要坦白所有,一切又回到原点。”
“回到原点,是将军想要的么?”
姬北星没有开口,他不知不觉沉迷于扮演被流放的苦役,正是因为不想回到原点。
闻秋失忆了,不记得任何关于他到东西,若他只是个苦役,就能与闻秋相依为命,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
但他清晰的知道,他不只是个苦役,是大兴的镇国将军,而且,他也无法欺骗闻秋一辈子。
从闻秋逃离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没有结局。
姬北星看向陈太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我知道,我只想再陪她一些时日,此生与她相伴的最后一段时光,帮她做些体力活,看着她能过得好一点,我就离开。”
“唉……”
陈太监重重叹息,北堂将军年少成名,乃大兴开国名将,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唯独在感情的事上优柔寡断。
姬北星将陈太监的神情看在眼里,他怎会不懂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但他看闻秋如今努力活着的模样,实在没办法立刻走人。
不管是受曾经的感情影响,还是现在闻秋令他钦佩,他都想帮闻秋一把,至少让闻秋过得好一点,不要再如此辛苦。
“陈总管,最后两件事,办完就走。”
姬北星将自己的计划说给陈太监,首先,他不能暴露身份,其次,直接给闻秋银钱田宅显得太过唐突,闻秋也不是那种会白拿东西的人,所以,趁着修路这段时间,设法运作一番,找个由头让闻秋能顺理成章过好一点。
陈太监点头应下,“将军放心,老奴这就想办法安排。”
“嗯。”姬北星怅然若失,如此,算真正放下了吧?待事情办完,他与闻秋,便是诀别。
姬北星抖了抖手上的鞭子,“我去监工,你先回吧,平时没事不要来这边找我,我现在的身份是个苦役监工,你与我交谈时间太长,被旁人看去不好解释。”
“遵命。”
陈太监嘴上道着敬语,身形姿态却很高傲,远远看去,更像是他在对姬北星训话。
姬北星在假扮苦役,并不计较这些,反而觉得陈太监做得极好。
他十二岁被流放充军,本来就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去的,所以扮演起苦役来得心应手。
陈太监离开,姬北星朝劳工修路的地方走。
姬北星手一扬一挥,鞭子抽在石头上,划出破空之声,劈啪作响,震慑偷懒的苦役。
姬北星在闻秋面前有意收敛,看上去依然有些凌厉,此时气势完全外放,只需一个眼神,苦役便不敢造次。
苦役埋头干活,姬北星居高临下看着,初夏炽热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好似没有任何感觉。
“大兄弟,你热不热,喝水不?”
王铁牛在石坎下,举着水坛子递给姬北星。
他一来就注意到了姬北星,又看到陈太监亲自来将姬北星叫走,许久才回转,寻思前来攀谈一二。
王铁牛不认得陈太监,但陈太监衣着不凡,一看就是大人物。
姬北星低眼看王铁牛,转瞬收回目光,“我不热,也不渴,多谢你的好意。”
王铁牛自来熟,爬上石坎,坐到姬北星脚边,拎起水坛子喝了一口,“大兄弟哪里人?”
姬北星没有回答,王铁牛心里不屑,都是监工,只不过他晚来了一段时间,就敢跟他摆架子?
不过,王铁牛没有表现在脸上,毕竟还没摸清楚这人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能攀点关系,得罪了没好处。
王铁牛自己一个人说得兴起,说自己如何被判罪服役,吃了些什么苦,又是如何爬到监工的位置,试图引起姬北星的共鸣。
姬北星看也没看王铁牛一眼,“你,就是王铁牛?”
“是啊,怎么?你认得我?”王铁牛不免疑惑,却也没多想。
姬北星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听人说你欺男霸女不是个东西。”
“你听谁瞎说?”王铁牛倒是不在意名声,“说得好像谁就是个东西似的,你不也靠欺压其他人才成为监工?”
姬北星不再理会王铁牛,王铁牛自找没趣,嘁了一声,回到自己监管的地盘。
混了两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监工,大伙儿都是被监官当枪使的走狗,摆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
晚饭时,王铁牛向别的监工打听姬北星,别的监工对姬北星一概不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借住在长溪村,每天兢兢业业的看着苦役干活,很少开口说话,也不跟旁人交流。
“这么奇怪?”王铁牛疑惑不解,这人为啥借住在长溪村?
长溪村好像有人服徭役,一会儿放工他要回长溪村一趟,刚好可以打听打听。
旁的监工纷纷点头,“我们也觉得这人奇怪。”
王铁牛眼珠子一转,“要不今天放工咱堵他一回,让他给咱好好介绍一下自己。”
监工们唏哩呼噜扒着饭,“你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寻衅滋事要被抽鞭子。”
“行吧。”
王铁牛还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反正在原来的地方拉帮结伙很寻常,要是不合群,少不得被别人合伙收拾。
放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王大憨主动来找姬北星一起回村。
走到半山腰,王铁牛赶上几人,狠狠拍了王大憨一巴掌,“王大憨,还记得我不?”
王大憨被拍得一个趔趄,转头,“王铁牛?你咋在这里?”
“那我不得谢谢你?当年要不是你特意去县衙作证,我怎么会在这里?”
王铁牛心眼小爱记仇,如果说闻秋是他的执念,王大憨在他心里就是仇人。
王大憨人老实,“那……我只是把看到的照实说出来,你不用这么客气。”
“……我客气你老娘亲!”王铁牛直接撕破脸,上前对王大憨拳打脚踢,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的人立马退开,不想招惹王铁牛这个赖子地痞。
王大憨挨了几下之后开始还手,两人打得毫无章法不可开交。
姬北星出手,王铁牛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姬北星放倒在地,压制住动弹不得。
王铁牛气急败坏,“你敢打我?!我明天就告诉监官,你寻衅滋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姬北星根本没有理会王铁牛的威胁,手臂用劲收紧,勒得王铁牛无法出声眼冒金星,“要是再敢动手,后果自负。”
放开半晌王铁牛才缓过劲儿,咳嗽着从地上起来。
王大憨目瞪口呆,他跟姬北星体型差不多,差点要打不过王铁牛,为什么姬北星三下两下就能把王铁牛制服?
“走吧。”姬北星轻轻拍了拍王大憨肩膀,以示安慰。
王铁牛拍打身上的泥土,心里发狠,他要是不好好收拾一下这人,他就不叫王铁牛。
至于王大憨,刚刚他有了主意,王大憨服徭役修路,山势陡峭,又挖出不少巨石,完全可以让王大憨意外死亡。
还得感谢闻秋给他提供这个思路,一回生二回熟,用这个法子,他让好几个不顺眼的人都死于了意外,反正都是些苦役劳工,发生意外是常事,死也就死了,没人在意。
王大憨替顾老二作证,他倒要看看,这回谁能替王大憨作证。
姬北星回到顾家,第一时间就是去闻秋的院子,看看闻秋在做什么,力所能及帮一帮闻秋。
今日事情忙完较早,安安已经睡了,闻秋正在灶屋里洗脚。
姬北星推开灶屋门,看到闻秋坐在灶门前,昏黄的油灯照得她轮廓温柔,像一幅泛黄的画卷。
闻秋抬眼微笑,“烧水壶里还有点热水,你顺便洗了脚再过去睡吧。”
“好。”
姬北星不自觉将声音放柔了许多。
闻秋洗得干净脚,拿起擦脚布擦干。
姬北星眼神扫过,面色一凝,蹲身握住闻秋的脚,觉得心都有些发颤,“你的脚趾……”
闻秋是标准的美人骨,弱骨丰肌,一双玉足白皙莹润,脚趾头根根纤细柔软,让人忍不住把玩,可如今,她的右足脚趾,竟齐齐少了一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