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慕凯的神智已经被拉了回来, 伊万导演也就起身继续走到摄像机前。
“现在这个状态就很好,”他说,“准备一下,去补个妆, 十分钟后我们继续下一场戏。”
导演是片场的金科玉律,他一声令下, 所有人就纷纷动了起来。
江慕凯坐在地上喘了口气,乔安娜在他身后扶着他站起来,想把剧本递到他手上。
“不用了, ”他摆摆手,拒绝了乔安娜递过来的剧本, 活跃气氛似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说,“这里都记下了。”
他这么说, 助理小姐也就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 陪他去化妆间补妆。
不到十分钟,下一场戏很快开拍。
“Action!”
小少爷开始按兄长所说的,逃跑。
没有吃过苦的小少爷成为了逃犯,每座城的虚拟屏幕上都闪着他的通缉投影,他的智能手环变成了追踪他的工具,他的生物信息被纳入了逃犯的信息库中。
父亲和兄长原本在临死前为他准备了一个可以让他逃到其他星球的假身份,但是由于他太过轻信,由于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生活在父兄的庇护下无忧无虑,以至于没有任何逃亡的经验,也没有足够逃过追捕的心智手段, 他被信任的人骗了,骗得一干二净。
父兄遗留下来的最后的东西被他亲手销毁,一切能追溯到他身份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全部被丢弃。
但这也没能让他躲开追捕。
最后,走投无路、狼狈不堪的小少爷敲开自己从前嗤之以鼻的神殿的大门,在自己从不信仰的神像前跪了下去。
追兵跟在他后面,狂热的信徒们跟在他后面,而他面前站着那个曾经被他反驳过的大祭司,此刻的白袍祭祀看着他,神情一如既往悲悯,他欲言又止,深深叹息。
小少爷抬起眼,倔强的盯着神龛中那双仿佛可以窥见世间万物的神的眼睛,大声发问:“若你真为仁慈之主,岂能不见世人艰苦?岂能不见世间不平?岂能将人间一切黑暗污秽置之度外?你莫非瞎了眼,还是盲了心?我母亲一生虔诚,我父亲乐施好善,我兄长宽和慈爱,最终却全部葬送于你的信徒手中!”
一旁的祭司听他如此狂妄无礼之语,脸色骤变,想要上来阻止。
老祭司挥手拦住了他们:“等等。”
“可是他……!”年轻的祭司们不解,皱起眉。
老祭司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再等。
这个披头散发的小少爷举起了手中的折扇,大胆而狂妄地指向他们的神,傲慢道:“我不信你,不敬你,此渎神之罪可皆由我一力承担,但我父母兄长何其无辜,我家的惨剧何其可悲!假如你真的有灵,假如你真的慈悲,就请睁眼看看此人间,我公爵府一家上下的性命,可否保下我一介狂徒?”
“如果可以,就请点亮你面前的神龛,我便收起所有不敬与狂妄,从此拜倒在我主膝下,专心侍奉!”
他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整个神殿都安静了一瞬。
随后,祭司们开始摇头、追兵开始逼近,信徒们开始嘲笑。
他们都举着神的旗号,但没人相信下一秒真的会出现神迹。
——原著是如此描述这一刻的:
“这是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在一个从不信神的贵族少爷跪地祈求下,一堆本该是神的信徒的人目瞪口呆地见证着他们的神的慈悲降临人世。”
“一道圣光在神龛中亮起,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将这出荒诞剧的荒诞与离奇推向了顶点。”
“在星球最后的雨季里,在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公爵府的小少爷从此消失了,而神殿里多出了一位特别的白袍祭司,折扇轻扬。”
镜头中,江慕凯——或者说小少爷的侧脸,美得惊心动魄,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把折扇,缓缓打开,将灰色的眼睛藏在白色的扇面后。
他知道,他已经逃过一劫了。
“Cut!”伊万导演操着他东欧口音的英语喊了停,“再来一遍,阿尔法,这次不要用扇子遮住眼睛!”
——导演在片场喜欢喊江慕凯“阿尔法”,仿佛他真的就是戏里的主角似的。
江慕凯似乎是过了一会儿才接收到导演的信号,他把扇子合上,茫然地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捕捉导演的表情。
伊万·亚历克赛维奇坐在摄像机后,对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江慕凯就知道他不是在否定自己刚刚演出来的效果了。
他放心下来,重新跪到了地上。
“砰!”
膝盖同地面触碰,发出响亮的声音,小少爷将纯白扇面缓缓打开,放在自己的鼻尖上,露出他无机质的灰色的眼睛。
藏在扇子下的嘴唇一翕一张,对着高高耸立的神像、对着神的信徒们,隐秘而无声地讲了一句:
“I win(我赢了)。”
“Cut!”
*
江慕凯在这天从摄影棚回到酒店后,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得糟糕。
这不是他主观原因造成的,实在是今天拍摄的情节都太耗费精力,他现在心理感觉很疲劳,没心情再跟还不熟的女助理讲话。
乔安娜也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生怕自己触到他什么霉头。
他走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跟在身后的乔安娜。
“刚刚……”他犹豫着,问道,“刚刚在片场……你看到导演的反应怎么样?”
乔安娜眨了眨眼:“导演很满意您的表演啊,他还称赞您说演得很好呢。”
“是这样吗?”江慕凯皱眉。
助理小姐使劲点头。
“对啊,当时您没出戏,导演是第一个上去的,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既然助理这么说,江慕凯也就懒得再想,他现在头还有点疼。
——之前在拍戏的时候,江慕凯有那么一会儿突然找到了男主角的情绪,但这种情绪太浓烈,在拍摄结束之后依然纠缠在他心头,消散不去。
所以现在江慕凯决定先找个能陪他说话的人,随便聊聊天。
他给克洛维斯打去了电话。
这些天,因为克洛维斯住进了江慕凯房子的缘故,他们俩最近的联系频率明显提高,几乎每天都互相发信息聊天。
江慕凯还特意联系了熟悉的家政,让他们去给家里的冰箱补充了一下食材。
克洛维斯的伤腿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康复,他原本走路需要拄拐,现在已经能摆脱掉拐杖自己行走了——只是还需要戴着厚重的护具。
电话接通了,克洛维斯温和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你的工作结束了吗,Kay?”
“刚刚结束。”江慕凯说,“我就不问你的复健锻炼有没有完成了,答案永远都只有一个。”
克洛维斯是个非常自律的人,江慕凯就没见过他懈怠锻炼,连他受着伤的时候都要天天坚持复健。他也从不酗酒,不抽香烟,更不用说经常被英格兰狗仔们拍到的很多英超球星吸过的叶子和水烟了。
所以一个人能获得像克洛维斯这样的成功也是有理由的。
克洛维斯低笑起来,他有把好听的声音,笑起来的时候这声音就从胸腔和喉间溢出来,性感极了。
“你家里的健身房是唯一一间落了灰的房间,Kay。”
“我……等等,你去健身房了?”江慕凯本来还想顺着他的话笑笑自己,但突然又想起家里的健身房在三楼,瞬间紧张起来,“但是那个房间在楼上!你今天走楼梯了吗?”
“不用把我当成走不了楼梯的宝宝,”克洛维斯说,“我以前膝盖也受过伤,到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他都这么说了,江慕凯一没经验,二没有医学知识,便不再劝,只说:“还是注意一点。”
克洛维斯很给他面子的应了一声,才继续道:“今天家政人员过来的时候碰到狗仔了。”
“他们还没走吗?”江慕凯挑眉,“我以为玛蒂尔达昨天的声明发出来之后,他们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上次狗仔们围堵克洛维斯闹出来的动静很大。
克洛维斯甚至调了一辆直升机过来配合自己的豪华游轮“拿破仑”号闹了个大新闻,当天就成了芝加哥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大亨之子、著名球星克洛维斯在密歇根湖上演“绝地求生”》,这种新闻,是个媒体都不会放过。
因为谈恋爱不慎被拍,导致自己好朋友被围的玛蒂尔达动作很快。
新闻出来的当天,她就立刻在自己的Facebook和Instagra发布了恋爱声明,表示自己同克洛维斯只是朋友关系,而被拍到的小狼狗确实是自己的新情人。
克洛维斯还在ins上给她的声明点了赞表示支持。
“他们大概很想看我祝福玛蒂尔达新恋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克洛维斯提起这些一直在纠缠着的狗仔时语气很淡,听不出多少恼意,“不过我不会出去的,即使我很感谢全芝加哥的狗仔给我新买的公司做了广告。”
“还是头版头条的广告,加上油管几支高播放量的新闻视频,你真是个合格的资本家。”江慕凯感叹。
克洛维斯也是个妙人,前几天他叫过来的直升机不仅给记者们提供了绝好的新闻素材,还给自己新收购一家科技公司打了广告,当天那家科技公司的股票就开始随之上扬。
――他叫过来的直升机是经过特别涂装的,白色与银色涂料打底,用红色颜料在直升机上画了一个巨大的“CARO”LOGO——就是那家科技公司的名字。
这涂装简单粗暴又直接,记者们在写新闻的时候,不可能不拍克洛维斯这两样同好莱坞大片一样炫酷的直升机和豪华游轮,而一旦让直升机入镜,这个巨大无比的亮眼LOGO就一定会随着直升机一起入镜,大部分记者也因此得跟读者们主动科普一下这家公司和克洛维斯的关系。
简直就是免费的广告位。
他们说话间江慕凯已经走到了酒店的房间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不速之客正靠在他的门上,低头看着手机。
听到他的脚步声,不速之客抬起了头,斯蒂芬英俊的脸映入江慕凯的眼中。
表哥原本只是靠在门上,漫不经心地同江慕凯挥手。但在抬头看到江慕凯耳朵里挂着的耳机和脸上愉悦的笑容后,他又蹙起了眉。
“你在跟谁聊天?”斯蒂芬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弦歌雅意、九夏与星、安、安欣若的营养液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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