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这次也是百忙之中抽空到加拿大给江慕凯探班的。
他手里捏着REC制片公司14%的股份, 是股东之一，过来看看投拍的电影也算是合理，不然以他现在忙得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的架势，还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撂下伦敦一堆事情飞到加拿大。
——表哥之前去芝加哥也是有正事在身, 他要帮克洛维斯搞赞助合同的事情，有利益交换的原因在里面, 不是买张机票就能到芝加哥吹吹湖风度度假，还帮克洛维斯拍Vlog的。
江慕凯也知道他忙，看到斯蒂芬的第一眼, 就让罗克珊娜去订餐厅，准备晚上跟斯蒂芬一起吃个饭, 第二天再把他带去片场走一圈，就能送人上飞机了。
哪想到斯蒂芬见到江慕凯的第一面, 不是先嘘寒问暖一番, 而是问他在跟谁聊天。
江慕凯也没先回答斯蒂芬的问题，而是第一时间对着耳机用他们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斯蒂芬来了，我先跟他说一下。”
“不用了，你们聊吧，”克洛维斯立刻就说，“还有什么事我们下次再说。”
等克洛维斯那边把电话挂断，江慕凯才从耳朵里摘下耳机，含笑着看向表哥。
“晚上好，斯蒂芬，谢谢你过来。”
表弟态度这么好, 斯蒂芬能怎么说，他只能伸手弹了弹弟弟的额头：“刚刚那是塞萨尔还是……克洛维斯？”
塞萨尔是这俩表兄弟另一位共同的朋友。
江慕凯刚刚和人聊天的时候直接在电话里说了“斯蒂芬”，想也知道对面那个跟他聊天的人应该同时认识他们两个，而且肯定同江慕凯的关系不错，不然斯蒂芬刚刚也不可能看到自己表弟满面春风地笑着走过来。
“是克洛维斯。”江慕凯没避开表哥的手，但他被弹了一下额头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回答。
他挤过来给斯蒂芬开门，两人一起走进酒店的房间，斯蒂芬跟在他身后，看似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他问得很自然，江慕凯也没多想，反而很能理解表哥的诧异。
毕竟他和克洛维斯成为好朋友这事确实不可思议，除了他们在芝加哥是邻居这件事让两人的物理距离看起来很近外，克洛维斯一个法国人，还是个赫赫有名的球星，而江慕凯一个中国人，还在大学念书，这样的两个人怎么想都会觉得很不一样。
连江慕凯自己的朋友第一次知道他隔壁住着的人是克洛维斯之后，都发出了高分贝的尖叫。
“我还要对你再夸一遍你的朋友有多么好吗，斯蒂芬？”江慕凯冲他眨了眨眼，“我跟克洛维斯成为朋友……只能说你交友的眼光很好，再加上投胎的水平很高。”
他这话说得就很调皮了。
——交友的眼光很好，因此同克洛维斯这样优秀的人做了朋友；投胎的水平很高，因此有了我这么优秀的弟弟；然后优秀的朋友和优秀的弟弟成为了朋友。
斯蒂芬看起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他有点犹豫地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又去弹弟弟的额头。
“小混蛋。”他带点宠溺的笑骂道。
既然斯蒂芬能跟克洛维斯成为朋友兼合作伙伴，他是很信赖对方的能力和人品的，知道克洛维斯·奥尔德里克是个稳重而稳妥的人，不轻易交朋友，但能走进他生活圈子就一定能得到他的尊重和维护。
他也没有像江慕凯想的那样，觉得自己弟弟跟克洛维斯是“两个世界的人”——按斯蒂芬的想法，他弟弟这么优秀的青年，背后还有个柯维尔家顶着，要是小时候跟他一起在公学里上课，跟王子交上朋友也是正常的。
因此虽然觉得刚刚表弟脸上的笑容有点耀眼，斯蒂芬还是没再多问。
*
第二天斯蒂芬同江慕凯去了片场。
这天要拍的是阿尔法在教堂里的一些戏份，曾经被导演和编剧争论不休的女主角“贝塔”终于出场了。
不过江慕凯拍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女主角这个人存在的，为了表现出虚幻感，饰演女主的演员全程不露脸，还要在光幕里演戏，灯打得都能亮瞎周围人的眼。因此，江慕凯和女主的相遇就成了他的独角戏。
——这部电影虽然也有很多配角，但主要的戏份几乎全靠男主角一个人撑起来，是独属于江慕凯的表演秀。
卡特·德莱塞当时把这个项目给他，一部分是看过江慕凯的戏觉得他能演好，一部分原因也是讨好这位大股东。
这讨好非常巧妙，懂好莱坞的聪明人立刻就能出几层意思来。
第一层是：“看，我把这么重要的角色都给你了，这个项目还是公司接下来的重点，这足够重视了吧？”
第二层就比较微妙，众所周知，传记式作品需要演员在戏中横跨多年，演出层次感来，因此很受各种演技奖项的青睐——之前江慕凯pass掉外公找来的诺埃尔·科雷乌斯，就是因为对方在谈话时用这个给他画饼。
相比科雷乌斯，卡特·德莱塞的饼给的非常聪明。
我给了你一个好的、非常方便你发挥演技的剧本，给你找到了一个才华横溢，但是还没有打入好莱坞的导演，给你了公司最好的资源和最好的制作，亲自担任了这部电影的制片人，那么可想而知，假如这部电影最终拍出的效果不错，它就将作为REC在新的总经理上任后第一部在发行和冲奖上使力的电影。
换句话说，卡特·德莱塞不是在凭空画饼，而是给了江慕凯一个项目，让他自己去找藏在里面的饼，并且他还相信对方能够找到。
他给了江慕凯足够的尊重，因此他最终也得到了总经理的位置。
他敢给，江慕凯也敢接，依仗的就是自己这几年演戏的经验足够撑起这部电影的男一号。
但这些弯弯绕绕斯蒂芬是不知道的，他表弟打小聪明，又是公司最大股东，斯蒂芬对他有足够自信，觉得江慕凯即使是面对这些好莱坞的老狐狸也吃不了亏。
再者他其实也不怎么懂拍摄这些事。
江慕凯在国内当演员那几年，斯蒂芬没看过他在片场拍戏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是他忙，还有就是他一个外国人去片场太惹眼，所以每次跟江慕凯见面都约在假期里，多半还是江慕凯飞到伦敦看他。
不过斯蒂芬知道弟弟演技可以，因为他闲暇时也看过几部江慕凯的电影，拍得都还挺不错。
说起来，这是斯蒂芬第一次在现场看江慕凯拍戏。
绿幕之下，他弟弟饰演的白袍祭司一半的侧脸浸润在阳光中，一半则藏在阴影里，看起来就像是天使同恶魔的合体。
祭司的脸上原本没有什么表情，透着一股死灰般的沉寂，灰色的眼睛看向神殿正中的花园——当然，没有花园，这个部分要靠绿幕后期合成。
忽然，一刹那间，那双眼里有了神采。
就像一缕光照进了他的眼中，他暴露在阳光中的那一半面容突然之间被点亮了。他甚至轻轻地抬起了一只手，将手指搭在了窗台上。
手里的折扇被他藏在了宽大的袖子中，食指在窗框上轻轻敲击，他的嘴唇也随之微微翕动。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看口型，他说的是“真美啊”。
斯蒂芬在一旁围观他们的拍摄现场，但却看得有点晕，不知道这是表演到哪儿了，就悄悄拽过弟弟的助理询问。
助理小姐乔安娜凑了过来，靠近斯蒂芬的时候她的脸悄悄红了，小声同他解释道：“这是男主初遇初恋情人的时候。”
“那饰演初恋情人的演员呢？”斯蒂芬惊讶道。
这算什么情况，要演男主情窦初开，结果是无实物——勉强有个窗户，但是没有对戏的人——表演？
“导演似乎觉得这里用虚无缥缈的意象来表现会更好，Jiang先生也能撑得起来这种独角戏，”乔安娜说，“下一幕女演员就上了，这段还要再重拍一遍两个人同时入镜的。”
斯蒂芬又回头瞧了瞧一旁监视器前的导演，东欧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摄像机镜头，看得非常专注，无暇他顾。
下一场果然女演员就上了，江慕凯又把之前的戏份重复了一遍。
这次导演皱了眉，在监视器前不停的摇头，似乎不怎么满意。
“再来一遍。”他说，“安妮，你演得太过了，不要往他这边使力，收一点，还有阿尔法，你——你只是喜欢她的美，但你并不了解她是谁，她对你是个虚无缥缈的陌生的影子，不需要那么深情……”
这下该斯蒂芬皱眉了，不过他维持住了自己安静的姿态，没发表意见，而是往导演身后的方向再走了几步，悄悄去看伊万·亚历克赛维奇面前的监视器画面。
那上面都是自己弟弟漂亮的侧脸。
斯蒂芬不知道他们现在拍的这部戏都讲些什么，他云里雾里地围观了半天拍摄，都是导演在不停地让江慕凯跟女演员去试各种各样的距离和情绪。
“再来一遍，阿尔法，注意情绪。”
“再来一遍，安妮，这次你要离得更远一点，背对着他，不要转过来。”
“再来一遍，这次我们不要‘贝塔’，你自己来演。”
现在，斯蒂芬除了觉得这个工作又重复又无趣外，只知道江慕凯大概确实长了一张足够好看的脸——好看到监控器上充满了他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的俊脸，导演还特别喜欢拍他，给他各种特写。
虽然也是REC的股东，但斯蒂芬来得很低调，别人只知道他是江慕凯的朋友，看他穿着非富即贵，也就没人过来打扰他，他站在导演身后不远处也没人来问。
斯蒂芬这一安静就安静到了中午拍摄暂停的时候，江慕凯特意跟导演请了假，准备去机场送一送他。
他们去机场坐的是别人招待斯蒂芬用的车，司机是斯蒂芬带过来的助理，江慕凯也认识，算是自己人。
但斯蒂芬还是放下了同前座的挡板，这才犹豫的开了口。
“Kay……你有没有觉得……”
“怎么了？舍不得我？”江慕凯歪头看着他笑。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斯蒂芬说的是：“Kay，你有没有留意到伊万·亚历克赛维奇看你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菘蓝和年糕酱酱酿酿的营养液w谢谢两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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