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是来参加一个会议的, 江慕凯先开车把他送到了学校。
他们父子俩共同的老师希格斯教授也参加这次会议，提前进了场，江慕凯跟江教授一起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希格斯教授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过去。
“伊莱亚斯！”
“老师。”
希格斯教授跟江教授这对亲师徒见了面, 先拥抱了对方，明显感情很好。
“我一直在等你过来聊聊呢, ”希格斯教授笑呵呵地说，“谢谢你这一年给我送来了Kay。”
他提到江慕凯，江教授就皱眉：“对不起, 老师，这孩子现在居然又变了意愿, 我真是……”
希格斯教授打断他：“Kay是个好孩子，认真、努力又聪明, 每当看到他, 我就想起了你那个时候刚到我手下时的样子——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欣赏Kay，也包括他的表演，你也别责怪他想要去好莱坞闯闯，孩子嘛，有天赋，就应该多试试。”
江慕凯有点汗颜，他父亲对他的选择看起来是有多不满意，以至于希格斯教授都开始夸大事实给他说好话了。
——在学业上，希格斯教授拿他跟当年的江教授比, 确实是夸大。
“老师，千万别这么夸他，”江教授虽然已经不怎么生气儿子又去拍戏了，但在人前他还是假装不太高兴地瞪了儿子一眼，给老师做面子，“他到现在还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跟凯瑟琳也都没办法。”
希格斯教授很熟悉学生这一套东方人的谦虚话术，闻言只是笑笑，然后拍了拍江慕凯的肩膀：“Kay，看来你得好好努力了。”
江慕凯能怎么说，他只有赔着笑把老师跟父亲带进会场，说：“我会的。”
*
离开学校，江慕凯又载着凯瑟琳和克洛维斯驱车前往尼科尔·杰斐逊医院。
医院对克洛维斯这样的客户服务非常周到，他们还没在会客室里喝完咖啡，克洛维斯的复诊结果就已经出来了，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一切顺利，很快便可以重新在足球场上驰骋。
江慕凯跟凯瑟琳都为克洛维斯感到高兴。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克洛维斯再次同他们道谢。
“我知道这个时候再说谢谢就太奇怪了，所以我决定送出一份‘回礼’，”他说，“如果你们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或许今天我可以作为随行人员为女士拎包。”
他知道江教授去了学校，而江慕凯必定是要陪同凯瑟琳去游玩的。
“但是你的膝盖还没好。”凯瑟琳说。
克洛维斯闻言笑了笑：“请别把我想象得那么脆弱，再过一周我就要回到足球场了，复诊报告也说了没什么大碍。”
“好吧，那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小奥尔德里克先生，”凯瑟琳同意了，“我也有好几年没有回过芝加哥了，希望你能推荐一些新鲜的地方。”
克洛维斯从昨天的交谈中就知道了凯瑟琳和江教授曾经都在芝加哥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不会推荐什么传统的博物馆、花园、摩天大楼之类的游览项目，那都是初来乍到芝加哥的旅客们才会去的场所。
他想了想，提议道：“去看看小型的定制秀怎么样？今天圣-洛伦索百货会举办一次初夏展会，我们邀请了一些高奢品牌参展，或许您会对其中一些产品感兴趣。”
江慕凯无所谓，他主要看凯瑟琳。
凯瑟琳就点点头答应了：“好吧。”
圣-洛伦索百货今天布置得确实跟以往不同，商场用来做观赏大厅的顶层被直接清空，几家高奢品牌在这里摆放了展柜，另一层的主会场则被布置成了小型的秀场——他们没想着在这里办时装秀，而是做了一场小规模的展览，给需要定制的客人们参考。进出都有专人负责，前来光顾的客人们需要出示圣-洛伦索发给VIP客户的邀请函。
江慕凯一行当然没有邀请函，但是克洛维斯作为圣-洛伦索目前的老板的儿子，还是在芝加哥生活，自从上次闹出乌龙事件后，每一个芝加哥地区的圣-洛伦索员工都记住了小老板的脸。因此克洛维斯带人进门是直接刷脸的，根本不需要出示什么东西，相反，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几乎是毕恭毕敬地把他们一行请了进去。
大概是这次展会对外宣传的格调起得很高，会场里面来了很多模特、设计师、社交名媛和明星，场内记者，拿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基本上都守在外面。
凯瑟琳·柯维尔曾经也是会场里这些品牌的座上宾。
她虽然喜欢漂亮衣服，但却不怎么喜欢这些社交场合：香槟与美女，摄像机与聚光灯，充斥着一股儿名利场的味道。但没办法，她读书的学校里所有女生都以名媛自居，为了不至于太过格格不入被看作书呆子，她总得去那么一两次装作自己合群。
在高调叛逆、低调嫁人之后，凯瑟琳就不需要再迎合其他人的主流生活了，她渐渐沉寂下来，有好多年都没在这种场合里出现过。
现在乍一看到跟从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凯瑟琳还饶有兴致地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新奇又久违的样子。
江慕凯陪着她穿梭在各大展柜中，他还在娱乐圈时偶尔也会去一些推不掉的品牌秀场看秀，不过那都是因为面子情，他自己本身对时尚并不怎么感兴趣，穿着自成一套体系，以休闲和舒适为主，选择同搭配全都是在外公家培养出来的习惯，基本不出错。
凯瑟琳看上了一条蓝裙子，正想同江慕凯说，忽然在展板上看到了一个名字。
“对了，”她饶有兴致的指了指，问克洛维斯，“这位设计师今天在会场里吗？”
江慕凯一看名字，他没听过，但是姓名后面画了某个高奢品牌的LOGO，想来是这个品牌的设计师。
克洛维斯也不太关注这些，因此回答不上来，就打电话喊来了这边的一个负责人。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转向凯瑟琳：“是的，她现在就在后台，您想去看看吗？”
凯瑟琳想了想：“方便吗？”
“当然方便，”被叫过来的负责人哪敢怠慢小老板带来的客人，立刻笑道，“我带您几位去后台看看吧，那里刚刚结束一场小型的秀，所以会比较乱。”
他们说着就被领进了后台。
这时小秀场里的活动刚刚结束，后台里来来往往很多不同的人，有的是刚刚换完衣服歇下来的模特，有的是匆匆抱着立牌走过去的工作人员。
江慕凯他们一行人在负责人的引领下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金发的克洛维斯即使带着墨镜也依然高大英俊，江慕凯则面容俊秀，和他有七分像的凯瑟琳同样优雅美丽，一行人在向里走的过程中难免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有两个穿着华贵的女士路过，一位不经意间瞥到了凯瑟琳的脸，立刻拽了拽另一位的衣服。另一个人就停下了交谈，也看了过来。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生动起来。
“柯维尔女士？”
凯瑟琳正在跟儿子和克洛维斯说话，听到别人喊她名字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江慕凯提醒她才转过了身。
看到这两位，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请问……你们是？”
开口叫她的那位女士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语气硬邦邦的道：“几年不见，你已经要装不认识了吗，不至于吧？”
“哦。”凯瑟琳挑眉应了一声。
江慕凯知道自己妈妈估计这是完全忘了对方是谁，礼貌性地应一声罢了。
对面那位金发女士看起来非常生气，毫不克制地开口讽刺：“柯维尔女士，看起来您最近这些年生活舒适，都快要把我们这些老同学给忘光了——或许除了小雏菊？毕竟她当年可能做出了足够让您记忆深刻的事。”
江慕凯不知道她们有什么陈年恩怨，但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来者不善。
他悄悄瞥了一眼凯瑟琳，柯维尔女士神色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反而优雅地换了一个姿势，好整以暇地问道：“对不起，或许是我确实生活过得太舒适吧，没什么好回忆起从前的，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她这态度也够火上浇油的，对方瞬间火冒三丈。
“凯瑟琳·柯维尔！你以为自己嫁给一个没什么用的中国男人，生了一个黄皮肤小眼睛的儿子，就能逃离伦敦吗？哦，让我看看，这位是你的儿子？东方小子，你怎么才带你妈妈重新回到定制秀的现场啊，是刚刚攒够门票钱，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吃不惯狗肉*了？”
她刚刚讽刺自己的时候凯瑟琳还没什么表情，但一牵扯到江慕凯，凯瑟琳立刻沉下了脸。
凯瑟琳·柯维尔女士很少生气，但她沉下脸时的那种气场能把周围的所有人都拖入她的低压带。
“对Kay道歉，这位我忘记了的女士，”她一字一顿地再强调了一遍，“对我儿子道歉。”
对方没吭声。
江慕凯当然不能让妈妈顶在自己前面，他正准备开口，克洛维斯先动了一步，挡在两方中间。
“这两位女士，”克洛维斯的表情也很不好，他招手让负责人过来，“我想您如果也是圣-洛伦索的客人，应该不至于沦落到用低俗的种族歧视言论去攻击一位女士及一位绅士的份上。”
他这句话的重点在于“种族歧视”和“低俗”，一下子就给对方定了调。
“你是？”对方皱眉看向他。
克洛维斯摘下墨镜：“克洛维斯·奥尔德里克，这位……”
他显然也不知道对方名字，就没说完。
对方见到是他，神色一变，谁都知道圣-洛伦索现在是奥尔德里克家族所有，而他跟凯瑟琳是一起来的，几乎不用想就会偏向凯瑟琳一方。
“小奥尔德里克先生。”金发女人硬邦邦地、不怎么情愿的跟克洛维斯问了一声好，没有继续怼下去。
场面控制下来，江慕凯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这位不知名女士，道歉呢？”
“我……”对方显然也不想跟克洛维斯闹得太僵。
凯瑟琳·柯维尔是家族叛逆者，她讽刺两句可以，但是克洛维斯不同，他是马蒂亚斯唯一的儿子，奥尔德里克唯一的接班人，而且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
“如果您现在还不想道歉，需要理由的话，或许我可以教教您，”江慕凯露出一个标准微笑，“第一，我父亲不是‘没什么用的中国男人’，他目前发表的学术成果可能比您三辈子写的论文加起来都多；第二，我不觉得您的眼睛比我大，您如果实在要比较的话，我相信以圣-洛伦索的服务能力，能够迅速提供量尺服务，”他对着负责人点了个头，“第三，并不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吃狗肉，您的这种误解来自常识匮乏，我建议您多读书、多开阔视野，而不是躲在伦敦的一角进行一些不切实际的臆想。”
对方没想到江慕凯会这么嘲讽她，瞪了江慕凯一眼。
江慕凯有恃无恐地耸肩：“我想爷爷会很不开心听到现在还有一些肤浅低俗的人喜欢用‘没钱’来嘲讽他的女儿的——哦，对了，还没请教，您叫什么名字？”
他话里话外就是威胁要跟外公告状。
凯瑟琳或许不会跟老柯维尔说这种事，但女人摸不清江慕凯的路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跑去老柯维尔那里诉苦，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发展到长辈那里，丢脸还在其次，惹恼了老柯维尔就足够头疼的了。
“……我为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论感到抱歉，”金发女人不情不愿地开了口，“但我没有种族歧视的想法，也没有嘲讽柯维尔女士的意思。”
凯瑟琳得到这一句就够了，她也没想着在人来人往的后台把事情闹大，低声同克洛维斯道：“行了，走吧，别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破坏心情。”
江慕凯就率先迈开步子，揽着妈妈的肩把人继续往里面带。克洛维斯和负责人跟在他们身后，挡住了那两个人看向这对母子背影的目光。
“谢谢你，克洛维斯。”
打发走了她们后，凯瑟琳同他道谢。
“这没什么，”克洛维斯说，“希望您不要为此不愉快，不然这就是我的错了。”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克洛维斯，请千万不要这么想，”凯瑟琳说，“是我的一些早都该被丢去旧纸堆里的陈年往事，不用去想了，让我们继续吧。”
“看来你今天得多买点衣服，妈妈，”江慕凯挽着她的胳膊哄她开心，“不然你的儿子又要被质疑太穷买不起给妈妈的衣服了。”
凯瑟琳看了儿子一眼，也开玩笑：“我们要比比个人账户里的资产吗，Kay？你猜是你多还是我多？”
“您多，当然是您多。”江慕凯故作讨饶状，“还是妈妈给我买衣服。”
克洛维斯笑着看他们母子用几句玩笑调节好情绪跟气氛，心里有些松了口气，也升起些微的羡慕之意。
凯瑟琳·柯维尔女士显然内心强大，几年之前当她做了要脱离家族的决定之后，即使直面恶意也表现得云淡风轻。
他这样想着，还没再说什么，这母子俩就又停下了脚步。
“休息室到了，”带路的负责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微微躬了身，做出请的手势，“这边进。”
作者有话要说：*“小眼睛”“吃狗肉”是典型的欧美辱华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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