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被多手鬼击中,宇治就要当场上演肉酱馅饼的原料了。他就势往后一矮身,侧滚翻避开多手鬼的连拳,拳风擦过他的脸颊狠狠砸下,在他躲避途中,地上的坑洞越来越多。
多手鬼的拳头不间断的砸向宇治,但宇治动作轻便灵活,像这种砸地鼠游戏他能一直奉陪到天亮。然而多手鬼的动作不过持续了几分钟,他身体一顿,变换了方向抓向宇治身后。
宇治下意识跟着多手鬼的拳势看过去,信长的身体正好在多手鬼的攻击路线上,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是瞄准了信长,假意跟宇治纠缠,实际等待时机抓住信长直接吃进肚。
来不及多想,宇治按住多手鬼的一条手臂,借力缠上去,用腿别住他其余三条手臂,腰部使力,一个回旋把多手鬼狠狠贯在地上。
‘嘭’两声闷响重叠在一起。
一声是在自多手鬼沉重的身体重重与地面相撞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另一声则是来自宇治身后——信长手里的火统飘着一丝丝青烟。即便刚才危急时刻也面不改色,从容从内裳里拉出火统,毫不犹豫开火的青年露出淡淡微笑,黑黝黝的眼睛在夜晚亮的惊人,让宇治搞不清楚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果然,你也不是人。”信长一副被我猜中的样子。
宇治低下头,胸口的衣料破了个大洞,毫无遮掩一同被□□贯穿的胸口破损边缘,血肉扭曲抽搐着,几个呼吸,可以直接穿过胸口看到对面的景色的洞就越收越小,最后平整洁白一片,好似那里从未受过伤一样。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真实身份,再装人类对打就没有意思了,宇治挥挥手,风刃从他手臂中飞出,多手鬼来不及挣扎,身体就被切成碎片。鬼的身体能够自我修复,但在那之前,风刃把修复好的肢体又切碎,重复多次后,多手鬼里残剩的力量已经不无法用来自我修复,除非有食物进补,但宇治正盯着,显然不可能放他走。
鬼是无法杀死鬼的。但多手鬼不知为何,有种大限将至的预感。
“……大人……”
是不是所有生物在临死前,生前的记忆都会变得鲜明可见……多手鬼意识昏沉间像是听到有人在喊他大人,怎么可能会有呢,他长相凶狠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区区盗贼怎么可能会有人用敬称称呼。
其实是有一个人的,只是多手鬼生前的记忆从他变成鬼后就模糊了,过去朦胧看不清楚,长时间以来他就忘记了这件事情。现在他隐约觉得能想起来是谁了,好像是个女人…一个…重要…人…
几十年前的战国跟现在完全没有区别,公家各种找理由撸武家羊毛,武家为了保障自己的生活,就只好剥削最下级的农民。不管种多少地,每天努力干多少活,饿死的人大有存在。
多少鬼可不想辛苦了一辈子,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他跟几个同乡一合计,最后大家一起逃跑,在山间当了盗贼,靠打劫路过的落单武士或者阔气的地主为生。这样他竟然渐渐过上了好日子,吃得饱也穿得暖,还有女人看在钱的份上愿意
服侍他。
但盗贼毕竟是个凶险活,就算被打劫对象反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不过,同伴们渐渐都对打劫上了瘾头,挑的目标越来越大,却很少有失手的情况。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招惹了本地的领主。
领主的爱妾死在乡间盗匪的打劫中,尽管并不是多手鬼他们一伙干的,但领主下定了决心剿匪。装备精良的武士军队很快包围了多手鬼他们的据点,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也有武士被杀,彼此都杀红了眼。
多手鬼可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有大把的时光要活,要赚很多钱,过富得流油的生活。他拿身旁尸体的血摸了脸,拖着一身看着吓人但不致命的刀伤,憋着气,一边装尸体,一边不引人注目的在草丛里爬行。
好运还是眷顾他的,从交战的据点离开,狂奔了不知多少时间的多手鬼一不小心踩下斜坡,咕噜噜滚了下去,被刚好经过那里的牛车给救了。
救他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打扮必定是武家的千金,要不然也没胆子让下人把一身血的陌生男子搬进自己的住房里。多手鬼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在被搬运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为了摸清状况一时不好动作。
再休息会吧,他跟自己这么说,等休息好了就胁迫这家的小姐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由自己拿着它们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继续过盗贼生活。
“这位大人,您醒了吗?”
多手鬼没意料到自己居然警惕到一半就真的睡了过去,看来这次是真的凶险,要是没遇到这女人的话,他说不定就失血过多死了。
“喂,那边的公主,”多手鬼故意用粗野的口气讲话,他对着背对他的女性大喊大叫,“你的仆人没劝阻你不要管闲事吗,你就没想过自己可能救的是名盗贼吗?”
“怎么会,”不谙世事的武家千金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碟饭团,一看到这个,多手鬼的肚子也是突然睡醒了一样,声嘶力竭的宣告着自己肚饿。
“请用吧,是我自己捏的,请您不要嫌弃。”
多手鬼没跟她客气,两手抓着饭团左右开弓,腮帮子吃的鼓鼓的,一边嚼一边不忘说:“算你幸运,本大爷吃了你的饭团,这次就放你一马,下次别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了。不是每一次,你都能遇到像本大爷这样宽宏大量的好人。”
“您真是会开玩笑,”武家的千金用宽袖掩住唇,只能看到她因为愉快的笑容而微微颤抖的双肩,“我只是按照父亲教给我的道理去做,看到有困难的人就要力所能及的上去帮一把,因为我们武家的职责就是守卫领土内的百姓。”
嘴里的饭团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在多手鬼看来,这也是个深闺养出来的不知疾苦只会张嘴讲大道理的大小姐。他哼了一声,只管把饭团吃下肚,再没多说一句话。
“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您原先的那套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我就从熟悉的人那里借了一套过来,虽然不是崭新的,但还请您不要嫌弃。”
这家的大小姐蛮会看人眼色,觉察出多手鬼不想理她,放下衣服就出去了。
多手鬼掀起眼皮瞄了拿来的衣服一眼,青色的布料上打了两个补丁,虽然主人很珍惜的穿着,但还是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
“真小气,”多手鬼嘀咕着,“拿别人不要的衣服来给我,看我走的时候摸你两件好和服拿去卖了。”
多手鬼身上缠满了绷带,但并不妨碍他在入了夜之后,悄无声息的翻窗出去。有钱武士的家真是大,他沿着游廊俯低身一路寻找可能会放值钱东西的房间。
“呜呜,我们家小姐真是可怜,可怜啊。”
行至下人房附近的时候,多手鬼为了等他们离开后不被发现的悄悄溜走,就蹲在井后,等这群闲聊的人走开,等待过程中,他被迫听了一耳朵这里屋主的八卦。
比如说,住在这里的女人不是这家的千金,而是这家男主人不知第几个娶进来就被遗弃的侧室夫人。夫人的名字是於一,是某处武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却不得不被式微的父亲送来跟她父亲一般年纪大的领主府内联姻。
多手鬼在反应过来之后,就已经原路返回坐到了於一借他休息的房间,其中被他顺路拿走的金银也都放回了原处。‘我伤的太重了,需要多休养几天’,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以安心的待下来,反正被冷置的侧夫人这边也不会有突然拜访的客人。
“相较昨日,您看起来脸色大好,想必是伤口恢复的不错吧。”
第二日,於一再来看他的时候,多手鬼就顺势问了她的名字。
“一代表不屈不挠,不受任何干扰,完成上天给予的生命,所以父亲给我起的名字是於一,大人您呢?”
果然,昨晚听到的主角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被问到自己的名字,出身卑贱的人哪有什么正经名字,更何况,有於一的名字珠玉在前,多手鬼不想在此丢脸,顺口说:“我就喜欢听人家喊我大人,你就当我叫这个吧。”
“您真是有趣,”於一又用袖口掩着唇笑了,尽管多手鬼看不到她嘴唇弯起来的模样,但她可爱的颤抖的双肩无声的反应出了她的笑容。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听到什么都要笑,”多手鬼嘟嘟囔囔着别过头,“我要是在你面前学鸟叫,你还不得背过气去。”
“您还会学百兽飞禽的叫声吗?”於一的眼睛瞪大了,她的目光里透露出不可思议。
“硬要这么说,也没错啦,”多手鬼满不在乎於一给他拔高了台阶,接连学了好几种动物叫声,引得於一不住给他拍手。
“您真是太厉害了,”於一赞叹道。
“这有什么,”多手鬼没有告诉她,因为过去打劫需要联络,又怕被人听到声音提前发现他们,才用的各种动物声音约好联络的暗号。比如说,猫叫三声,就是代表着准备好了,马上可以行动。
“喵。”
“喵。”
“喵。”
“哎呀,窗外有猫在叫,”於一扑到窗边,兴冲冲的用目光来回巡视了一遍,但什么也没看到,“一定是被大人您的叫声误以为是同伴,被引过来的小猫吧,可惜在我看到前就跑了。”於一的脸上充满遗憾。
但多手鬼的额头有冷汗流下,他手脚发冷,注视着於一的眼睛深处,他自己的心如坠冰川。他绝没有听错,那是同伴联络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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