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世在研磨花瓣,汲取花汁。
紫藤花有驱鬼的作用,按理来说对无惨的细胞也有杀伤力,只要掌握好比例,萃取的紫藤花汁也是药里不可缺少的一味原料。
只是珠世个人体质特殊,虽然可以直接接触紫藤花,但随后返上来的后遗症也极不好过。
“老师,您没事吧?”直虎被珠世的脸色苍白程度惊到,从暗门直接跳进来,奔至她身边。
“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珠世放下手里的花枝,这个动作让她无血色的面容好转了些,也抚平了直虎乍一进来直视珠世几乎跟尊无血肉的玉像一般的担忧。
“这是紫藤花?”直虎捻起一串小铃铛似的紫花放到眼前细细打量,鬼舞辻无惨不再在人类面前露面后,鬼的新生量逐渐低迷,原有的鬼就那么多,被鬼杀队杀得杀,现在又多了一个捕猎同族的宇治,数量越发稀少。所以,直虎也从未在领地内遇见过除了珠世他们之外的鬼。
“是的,”珠世颔首,“我在提取紫藤花的汁液。”
“要把花瓣碾碎吗,”直虎确认后,就把珠世从桌前挤开,“只是这样的话,我也能做。”
直虎拿起几串完整的紫藤花枝丢进碾槽里,推着滚轮在槽中来回碾压,完整的花朵被碾碎,从中流出淡淡的紫色汁液。
“帮大忙了,”珠世碾了一下午的花瓣,此刻已经精疲力尽,但花朵萃取的纯溶液也不过只有一杯。她跪坐在直虎后面,用布巾拭去脸上的汗水,“我在这里也听到了传言,井伊家这次不要紧吧?”
前方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织田军,疑似跟今川军带队的将领关系亲密,井伊偏偏在这个时候露头,要是一开始遵从命令,老实待在家里就什么事也没有。但偏偏在这种时候上去掺了一脚,一步走错就会招的今川的厌弃,这可不是被冷落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井伊也许会因此灭亡也说不定。
“没关系,”直虎用力的推着药捻子,“我还在等消息,听说这次前线爆发了不得了的混战,场上局面瞬息万变,我都羡慕起能去前方的家臣了。但是待在家里也不是没有好处,”直虎回头朝珠世露出笑容,“我好久都没有跟老师见面了,上一次聊天还是在我还未还俗的时候。”
做戏做全套,在寺里的时候,直虎老老实实的剃了头,跟着寺里的众僧人一起念经修行,武艺刀枪棍棒的用法,也是在那时候学来的。
“那时候可辛苦了,”硬生生打断女性性征的发育,让自己从各方面看起来都跟男人一样魁梧可不是件简单事情,但直虎对此间痛苦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话语间回忆过去,只想起曾经伏在树下痛哭一场的时候,手里攥着珠世给的药包,与现在相较从未改变的华服贵女,递过来一方手帕。
“所以,老师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直虎手上动作不停,用大号毛笔将碾烂的紫藤花扫到圆形的白瓷容器里,“我是井伊的家主,有我在一日,井伊绝不会灭亡。”
“老师,什么时候我们再来手谈一场吧,”直虎听到侍女隔着纸拉门呼唤她的声音,站起身来,“这次我可不需要你让子了。”
直虎的身影消失在暗室门后,珠世默默无言的接过后续的工序,将花液倒入纱布中,用别的容器接着从其中滴落的水滴,滤去花瓣残渣。
宇治回来的时候是走的窗户,从候在外面的侍女视觉死角翻进来,正好跟从下面探出头来的直虎撞个对脸。
外面有人等着,两人就无声的颔首打了个招呼。宇治带着多手鬼的身体下去,直虎爬上来,把暗门恢复原样。她才注意到有本书在矮桌的推搡间无意中滑落,拾起来一看,翻开的书页刚好停到一首小野小町的和歌:
花色终移易,衰颜代盛颜。
此身徒涉世,光景弹指间。
“家主大人,南斋大师已经回来了,正在议事厅等您,”门外的侍女催促道。
“来了来了,”随手把书合起来放在桌面上,直虎刷的拉开纸门,匆匆的往议事厅赶去了。
南斋大师带回来的消息不怎么好。
此次三河混战,主要参与的国主有松平家,今川家以及织田家。
织田就像新野亲矩撞见的那样,在来路时,已经约好了跟今川结盟,他们为此大动干戈并不是只为了继国家的领地,今川还想着此次一口气把三河国内除他之外最大的势力松平家除去。
只要松平一到,打下来的土地便跟织田家平分一半。这是去之前今川跟织田的约定,松平家突遭两方势力打击,别说去争夺继国家的土地了,光是保全自己就竭尽了全力。本来吗,这场两对一的不平衡之战会持续一段时间,然后三方都元气大伤,最后拿下松平家。但人霉运来了,挡也挡不住,松平家的家主在出阵的当天,竟因为混战中家臣手误,一代英豪就这样马虎的在战国退下了舞台。
松平家主已亡,继承人竹千代不足八岁,已然无力挽回他们在这场战役中的颓势。兵败如山倒,而织田也顺势撕毁了跟今川的同盟协约,两方上一秒还是同肩并站的盟友,下一秒就在松平家门口露出了彼此的獠牙。
考虑到在三河国境内,没了松平,今川就成为了三河的国主,同时还富有远江,骏河两个国家,而织田所在的尾张只是个小国。松平家的家臣很有眼力见的向今川表达了臣服之意。
而织田带去的兵力没有今川多,正被打的节节败退,正当这个关节,今川领队的将领户田康光突然叛变,带着今川递交的人质竹千代一起归降了织田方。
主将突然跳反,底下的士兵都哗然不知如何是好,原本占尽优势的一场争斗就这么反胜为败,而织田则得意洋洋的带着松平家的人质继承人高举旗帜回了家。
今川当今的家主义元身宽体胖,但气量没有身量大,很难说他不会因此迁怒擅自行动的井伊。
“我现在就去一趟骏河,跟义元公谢罪,”直虎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既然如此,我也跟主公同去,”南斋大师盘着腿,坐在在直虎对面,“我有一个师兄,他的道号是雪斋,如今担任骏河临济寺的住持,同时也是义元公器重的军师。如果能说动他在义元公面前帮主公美言几句,对主公的行动必定会大有帮助。”
“就这么办吧。”
直虎当即去马厩牵了马,只带了忍者藤九郎,跟南斋大师在路上一连驰奔七日,抢在今川军回城前到达了骏河。
骏河这块土地世代受今川家的统治,到现在已经是第十一代今川当主就任了。
“主公,我这就去见雪斋师兄,接下来的路就靠您自己了。”
到一个岔路口前,南斋大师跟直虎分做了两路,直虎一步也没停,穿过有能乐表演的闹街,走过横跨小河的石桥,驻步停在距离今川义元所住骏府城附近的一所宅邸前。
“佐名大人,井伊直虎来访。”直虎从这家的后门进去,扯开喉咙高声叫了一声。
庭院里静悄悄的,似没有人在,但直虎知道这个人一定在某处注视着这里。为此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庭院的中心,在地上正坐。
“佐名大人,请出来与直虎一见。”直虎对着正门士下座。
“井伊的家主有何贵干,”直虎行礼的纸门唰的拉开,里面的人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样,从屋里出来,赤脚踏在直虎所跪的地面上。
“佐名大人。”
“……别那么叫我,”出来的是个姿容秀美的青年,还留着少年的发式,他身形瘦弱,从屋内出来走到廊下的这两步路就让他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直虎没意料到,佐名的身体竟然会这样的虚弱。
“怎么会这样,”她赶忙起身扶助摇摇欲坠的青年,依照他的脸色,就算下一秒昏厥过去也不奇怪。
“别碰我!”佐名用力的想要推开直虎,但他细弱的手腕用力到青筋暴突,直虎的胸膛也纹丝不动的让他依靠着。
“……我恨你们,”佐名倒在直虎怀里,怔怔的望着自己纤细的手腕,眼眶泛红,“我恨井伊家的所有人。”
直虎没意料到会看到这样的佐名,在她记忆里,比她大七岁的佐名,一直都是笑容温暖,开朗可靠的形象,会在她颤巍巍学走路的时候,在前面拿着闻起来香香的糖果引诱她再走一步,多走一步,最后跌跌撞撞冲到佐名小舅舅的怀里,嘴巴里塞满又甜又香的奖励。
“小姐走的真好。”那时候的佐名会把她举得高高的,开怀的笑声响彻家里的每个角落。他是活力无限的少年,一天到晚不知疲惫一样,抱着直虎上山下河,给直虎采来花朵别到头发上。
“佐名大人……”直虎把佐名打横抱起来,踢掉脚上的木屐,送他回屋里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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