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虽身份显贵, 但府中人丁已算得上凋零,除齐王外便只剩下老齐王与老王妃。
还有两位说得上算是府里的人, 一是老王妃苏妙君义兄的女儿苏蕊珠, 二是老齐王多年前收下的义子, 一直带兵守在隔壁的江谭城。
老王妃喝过了女儿媳妇茶后,便拉着顾莞莞的手介绍着齐王府。
顾莞莞谦逊的听着,偶尔笑着应话, 眼神却好几次飘向坐在下首的苏蕊珠。
是个美人,顾莞莞在心里说。前世敬茶这日她并未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表小姐, 依稀记得是身子不大强健, 病了。
可她现在瞧着, 那面若桃花的女子, 丝毫不像是病了的模样。
“还有你那义兄,今儿是二十七了,身边也没个人, 你父亲却偏偏要他去守着江谭城。”老王妃瞪了老王爷一眼。
老王爷正与齐钰锦在另一头的椅子上低着脑袋说着什么,那两父女的声音可不像老王妃那般爽朗,明明离的挺近, 就是让人听不清晰在说些什么。
自齐钰锦十八岁在战场上打了几场让人惊叹的胜仗后, 老齐王便将西北三城交给了她,此时老齐王便是低着声音在问些军中的事务。
至于为何两父女不大点声儿,瞧老齐王时不时偷看一眼老王妃的脸色就晓得了。
这一瞧可不就瞧见了媳妇瞪自己,老齐王有些讪讪又低下头。
“想来那位义兄是位能人,父亲才会委以重任。”
顾莞莞随意回了一句, 她瞧着老齐王的模样有些想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齐王还是这般惧内,怕是老王爷又不听老王妃的话多喝了几杯吧。
这副场景还真有些让人怀念,此时想来,在齐王府的那五年,当真是有许多回忆呢。
冷不丁的,“义兄只是谋士,并未亲手杀过敌,不如我。”一声平静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正与女儿说着邻国动向的老齐王抬头:……她女儿是在介意女儿媳妇夸他的义子是个能人?
一直坐着做倾听者的表小姐继续沉默,却是忍不住去看自己的表姐。
婆媳关系正是其乐融融的两位王妃看过去,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作为被盯着的人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妥,还温和的问了一句:“我有说错吗?义兄既不会武剑亦不会挥刀,这些我都会呢。”
死一样的静默。
最后还是苏蕊珠体贴的打破了这份尴尬,轻轻说了声:“仔细说起来,表兄确是不会武。”
齐钰锦的发疯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让顾莞莞来不及做好接话的准备。
那位义兄会不会武她不晓得,反正她上辈子到死也没见过,但是齐钰锦越来越不正常,是千真万确的。
这边管家进来请几位主子去膳厅用饭,老齐王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女儿,率先站起,走到老王妃身边,虚扶着她往外走。
苏蕊珠也默默的跟上了。
最后只剩下顾莞莞还愿意多看两眼齐钰锦,但也仅限于两眼,她也就打算往外走了。
齐钰锦伸直她那大长腿跨了两步便与顾莞莞并行了,她还不死心的出声问:“莞莞,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在说义兄的坏话,只是义兄确实不会武,而我,可是战马上的英雄。”
她这话说的声音算不上小,前边的那几人是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苏蕊珠只是惊讶的睁了睁眼,而后便是只剩下欣慰的安心了。
老齐王与老王妃难得的,同时往上翻了个白眼。
她们的女儿到底在炫耀什么?这在军中会武难不成还是啥稀罕事不成。
顾莞莞看了一眼前头几人的背影,又看向齐钰锦那一脸坦然的样子,没法子,伸出两根手指扯了扯齐钰锦的衣袖,以此暗示她勿要在长辈面前这般失礼。
齐钰锦见顾莞莞愿意亲近自己,又要开口多说两句,顾莞莞却是先发制人,隔着衣袖用了些力捏住了她的手腕,还往下压了压,控制着声响,“不许说话。”
一个是未出过远门的贵小姐,另一个是战马上杀敌无数的将军,捏手腕的那点力气在齐钰锦看来,简直就是顾莞莞主动牵住了她的手啊。
她将视线放在自己手腕上,而后便反手将那只手握在了自己手心,牵着往前走着。
倒是很听话的不再开口。
顾莞莞直视前方,手被温暖包裹住的时候,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
只是紧抿的唇好似比以往用了些力,那也只有她自己个晓得了。
膳厅离前院正堂并不远,穿过一条走廊也就到了。
长辈端坐后,几个小辈便也坐下,顾莞莞第一时间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老齐王与老王妃动筷后,才抬手执起筷子。
挨着她坐的齐钰锦却是不满为何膳厅建的离正堂这般近,该多建几条走廊,还可以建个花园才是。
空落落的手还真是让人的心也空了。明明前世那双手她已是熟悉的很,再牵起却还是让她的心克制不住的悸动。
心里再是波动,面上齐钰锦平静的很,用她那张往常没有温度的脸吃完了这早饭。
桌上这三人在齐钰锦的眼里,简直碍事的不行,她们新婚的两人,偏要敬什么茶,敬茶了就恰好到了留饭的时间。
本该她与王妃两人四目传情,你一口我一口的场景,现在便只剩下了用饭。
幸好过了这顿就好了,除过节外,齐王府向来是院子跟院子分开用饭的,她只要熬过早饭,便可以与莞莞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有她们二人,真是想想心情都开阔了许多。
与正堂不一样的是,膳厅里先站起的变成了齐钰锦,她早早就用完了坐着等顾莞莞呢,一看她将筷子放一边,便迫不及待了。
“既然王妃也用好了,那咱们便回吧。”她侧头看着顾莞莞。
顾莞莞面上顿时尴尬起来,瞟了一眼桌上的白粥,又不得不带着笑脸,“父亲母亲还未起身,我等晚辈岂能先行离去。”
齐钰锦自己在齐王府里头从未注意过这些规矩,顾莞莞一说,她便只得将目光放在那二老身上。
那眼神,想要母亲给她个台阶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老王妃自己生的女儿,能看不明白么,但她偏偏就不开口。
哼,要她平日里对着自己这个娘亲冷模冷样的,现在总算有人来收拾了,她心甚慰啊。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还是老齐王不忍心这个面冷惯了的女儿尴尬,开口打破了沉默,“无碍,你们二人昨日也累着了,回去歇着吧,王府里头不讲这些虚规矩。”
顾莞莞这才起身告罪,不想多看身旁这人一眼,双眼直视前方走着。
她自认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甚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可刚才她是真想瞪齐钰锦一眼。
刚才不仅当着长辈的面,还是在苏蕊珠面前,让她不知所措。哪怕别人没说些什么,可她自己脸发热。
非要跟自己的义兄争个什么,还在饭桌上弃长辈不顾。
要是太后晓得她一手养大的贵女成了这个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年接自己进宫抚养。
按着长都城的规矩,她得先站在一旁伺候长辈用饭才是。
她失了礼,在那个美的像一幅画的女子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暗暗心里计较着在苏蕊珠面前跌了脸面是因着什么。
反正她现在很暴躁,非常想发脾气。
别人坐在那儿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矜持贤淑的贵女模样,而她这个自诩在长都城按着贵女规矩养大的人,却成了一个不知礼的女子。
这一切,都是她身旁这个人发疯了的错。
顾莞莞自己跟自己较上了劲,往院子里回去的时候正路过花园,她便自顾自的抬脚进了那花园的亭子里坐着。
一直目光跟着的齐钰锦停在原地怔怔看了一眼那个背影,不多思索便赶忙跟上。
“莞莞,可是走累了。”
顾莞莞回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坐着不说话。
本想喊壶热茶来,也算缓解一下生气的情绪,偏生这个人将丫鬟们都打发走了。
花园中的仆人原本在打理着花园里的花,见主子来了便默默行了礼退下了。
偌大的花园里头,只两人待着,一个端坐着,一个低着脑袋站着。
“莞莞?”齐钰锦又尝试喊了一声。
顾莞莞只觉这声莞莞听在耳朵里痒痒的,忍不住理她,“请王爷像以前一般,叫我王妃。”
见对方有跟她说话的打算,齐钰锦便挨着坐了下来,“我想叫你的名字。”
这话一出,顾莞莞惊讶的看过去,她不明白,这个齐钰锦不也是前世那个齐钰锦吗?为什么能这样说话,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嫁的王爷是那个会送她花送她首饰,可却不是会以一种弱势的语气说出这样话的人,甚至连多说一句都是恩赐的态度啊。
“你真的是王爷吗?当真是那个在五年前和我成亲的人?”她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次。
一听这话,齐钰锦便站了起来,“我是。”说完她还弯下腰,将自己的脑袋凑上去,“你仔细瞧瞧,我就是与你恩爱了五年的人。”
齐钰锦现在可不会再蠢的像前世一样,什么都不说。她就是要说上辈子她想说却羞于说出口的话,她就是要让顾莞莞晓得,自己真正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我能说我没吃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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