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勾了下唇，摇头道:“还好。”
祁湛看向秦牧的眼神变了下，如果是之前对秦牧是一时兴起，那现在就是兴趣使然。
*
告别后，秦牧往前走，祁湛则是原地返回。
秦牧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
农村的夜晚蚊子多，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在夜幕的隐藏之下，往往会更为猖獗。
秦牧开车驶过窄小而又坎坷的小路，用手机开了手电筒。
旁边的木屋子已经倒塌了，墙壁上摆满了干柴，四周满是杂乱的野草。
偶尔一阵蛙鸣，总给人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秦牧往前走了两步，前面出现了手电筒的光。
手电筒四处晃了下，最后停在秦牧的身上。
因为灯光晃眼，秦牧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
等他收回手的时候，有人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前。
“小牧？”那人问说。
秦牧这才放松警惕，微笑着回答说:“是我。”
秦牧年少时，很少和其他人相处。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王晓。
王晓和秦牧一起出国留学，现在发展的不错，是游戏公司的一名主策划。
这几天家里人出了点事，所以王晓请了几天假，跑回家来处理私事。
秦牧和王晓一前一后的走在小路上。
王晓一直把手电筒往后照，自己走的倒是很慢。
“我有手机的电筒。”秦牧劝说:“不用特地管我，你看好前面就行。”
王晓却不为所动，对秦牧道:“我可不敢不管你啊，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吗？”
秦牧想了下，不过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刻还真的没想起来。
王晓突然停了下来，手电筒的光芒照在一边的青石板上，叉腰道:“诶，小的时候也不知道谁走夜路，摔到这里爬都爬不起来。”
秦牧低头轻轻的笑了下，王晓不说还好，一说就把他小时候干的蠢事一针见血的捅出来了。
王晓甚至模仿小时候的秦牧，兴致蓬勃的喊道:“晓哥哥，晓哥哥，王晓你跑哪儿去了，你不管我了？！”
秦牧记得小时候他还鼓囊着腮帮子，边擦眼泪边放狠话说:“王晓，你完了。”
“虽然我没哭，但是我勉强配合你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秦牧道。
王晓无奈的摊手，“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不愧是你。”
秦牧看着王晓笑了。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这么放松，这么放肆的笑，好像一眨眼的功夫，离开家而后的种种都不存在。
他还是那个晚上为了寻求刺激跑来爬山，摔得一身泥巴的秦牧。
*
秦牧和王晓摸着黑回家的，因为两家人关系很好，王晓索性就陪秦牧，在秦牧家里住一晚。
母亲的灵堂布置在家门口，秦牧一眼就能看到，但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从灵堂打横走了过去。
秦建国知道秦牧回来了，但是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出来。
办灵堂的时候秦建国问秦牧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笔钱，总归有点良心，心里不太过意的去。
秦牧回来还没吃饭，干脆脱下外套，直接去了厨房。
王晓也在厨房，趴在门口对里面的秦牧说:“小牧，你饿不饿。”
“嗯。”秦牧回答说。
王晓揉了揉肚子，“我也……”
秦牧和王晓两个人相视一笑。
王晓走进去，自觉的到灶台那边坐下准备生火，并且劝秦牧说:“秦医生，你这身装扮还是不太适合这里。”
秦牧脱掉外套之后，身上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
一米九几的个子，在脏乱，布满柴火，还是泥地板的厨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会做饭啊。”秦牧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王晓。
从小到大王晓给他的感觉都是精英阶层，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之后会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人。
王晓噗嗤一下笑了，“我一个人出去那些年，我不做饭难道还有人投喂我？”
“嗯？”秦牧诧异，“你不是有同居的女朋友吗？”
“分了。”王晓默默地加柴火，低声道:“我不喜欢。”
“你呢，你不是也没女朋友？”王晓突然把话题跳到了秦牧身上。
秦牧切菜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片刻后回道:“没时间。”
王晓沉默了一下，“王者好几个英雄都打上国服了，没时间怎么说？”
秦牧:“……”
就在空气突然沉默的时候，秦建国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厨房。
秦建国扒拉着厨房，小心翼翼的看向里面。
秦牧一眼就看到了秦建国，走过去问秦建国说:“爸，你醒了？”
秦建国眼神都不敢看着秦牧，一溜烟的就躲开秦牧跑进了厨房，挨着王晓说:“你们在做什么？”
“煮面，小牧饿了。”正在添柴的王晓说。
“煮面好啊。”秦建国摸着肚子说:“我也想吃一份。”
“好啊。”秦牧主动回答说:“爸，我负责煮面，这种事情你问我，我不吃人。”
王晓笑的手一抖，柴火差点没掉出来。
秦建国没说什么话，只是四处瞎逛，抬眼就看到了秦牧切到一般的西红柿。
“你这切的是什么啊。”秦建国很不满意:“这能吃吗？”
秦牧蹙眉，“西红柿，没毒，能吃。”
*
吃完饭之后，秦牧回房间休息了。
秦牧的房间在最右边，窗外的月光撒进来，秦牧躺在床上，久久闭不上眼睛。
秦牧从床上坐起来，窗外一片安宁。
从窗外看出去，是母亲的灵堂。
秦牧之前回来的时候，只是低着头匆匆路过，没有看一眼。
秦牧看了很久，眼睛有些红，眼里有泪，秦牧关了窗，面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也不是不想看。
但经历太多之后总归敏感，每次难过的时候，都是自己独自扛过去的。
*
这几天的天气阴雨连天，母亲下葬之后，因为工作原因，秦牧一天都没呆，直接准备回城。
等走的那天，秦建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跟在了秦牧的后面。
秦牧坐在驾驶位上，往后看了几眼，没忍住开口说:“爸，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害，这房子本来就是你妈妈的。”秦建国说:“现在你妈妈不在了，我回来干嘛。”
“那你住哪儿？”秦牧问说。
秦建国扒拉着驾驶位，“城里那房子可以住，再说，我儿子现在这么出息，我还怕没地方住吗？”
秦牧扶了下镜框，苍白修长的双手握住方向盘。
“也是。”秦牧淡淡的说完后，车子开在泥泞的小路上，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
下午七点，秦牧在办公室看完病历之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隔壁科室的徐医生碰巧过来，拦住准备下班的秦牧说:“秦医生，可以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现在吗？”秦牧一手撑在桌上问说。
徐医生点头，“想请你喝杯咖啡，不知道秦医生肯不肯赏个脸。”
“客气了。”秦牧说:“我家里还有事，恐怕辜负徐医生的好意了。”
徐医生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他拍了下秦牧的肩膀，低声问说:“女朋友在家里等着？”
徐医生老早就听说了秦牧的名声，秦牧过来的第一天开始，他随便去哪栋楼，总是会有几个小护士在偷看秦牧，或者讨论秦牧。
就连他的病人都没躲过秦牧的“毒手”。
“没有。”秦牧解释说:“只是不喜欢晚上出去。”
况且，秦牧还真没听过说过，不用加班的晚上会有人请喝咖啡。
“这样啊，那还真的是可惜了，我位置都订好了。”徐医生叹了口气。
秦牧纠结了一下，试探性的问说:“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徐医生拿着手中的病例单:“早就听说秦医生在业界的名声，我手里也有几个特殊病例，本来想请教秦医生的，但不巧的是，秦医生不愿意出去。”
秦牧对喝咖啡，或者其他的娱乐性活动不感兴趣，可要是说到病历，就没有他不感兴趣的。
“可以。”秦牧道:“麻烦徐医生带路。”
徐医生脸色堪称翻书一样，之前的垂头丧气现在已经被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的表情给替代了。
“真的吗？！”徐医生差点没直接跳起来，“我……天，我都已经做好你不答应的准备了。”
秦牧这个人徐医生之前有做过功课，从到这里以来，连饭都没跟人吃过，更何况是直接跟人出去。
秦牧笑了下，提醒说:“走吧。”
秦牧习惯开自己的车，一般出行都是自己开车，没打过车。
徐医生自己也有车，所以是徐医生在前面带路，秦牧自己开车过去。
路上经过红绿灯，秦牧停车。
外面的树影摇动，在这种燥热的天气，很是难得的刮起了大风。
秦牧把车窗打开，任由外面的凉风吹进来。
一辆黑色的SUV安静的停在秦牧的车旁边。
祁湛双腿交叠的坐在后座，眼神隔着车窗，望向正在透风的秦牧。
秦牧的头发刚洗过不久，松散的落在额头两边，其中一缕恰巧落在秦牧眼角的泪痣上。
那颗泪痣，总有一种让人看一眼，就从此移不开眼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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