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会有一场谋杀?!”井上登时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突然一寒,抱紧自己的身躯,打了一个冷颤。

    “骗人的吧?”藤原面颊划过一丝冷汗,声音直抖,“没想到我没被暴雨淹死,却要死在这间别墅里。啊对了,优作你有钢笔的吧?”

    “有倒是有,”优作手探进湿漉漉的裤子口袋,指尖触到钢笔冰冷坚硬的外壳,“你要干嘛?”

    “这个……”藤原清了清嗓子,支吾着,“这个死亡预告函没说下一个会死的人是谁,对吧?万一是我呢?所以我在想啊,得在我死之前,把我做过的光荣事迹都写下来。”

    “光荣事迹是指……考试作弊没有被老师发现吗?”优作压低了嗓音,摸着下巴佯装认真思索的样子,斜了藤原一眼。

    “喂你正经点行不行,工藤!我是认真的!”

    “安啦,我们几个不会有事的。”优作拍了拍藤原的肩膀,力气使的略大,导致藤原的下巴重重地磕在餐桌的边缘,震得桌子上茶杯的水面登时漾起一波波圆晕,“我们是因为营地被淹而偶然停驻在这里,凶手一开始也没法断定这场雨一定会下得让我们营地淹起来吧?而且我们在这里野营的事情,除了司机安达先生和你们爸妈,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野营这种事也没有告诉别人的必要。所以我们应该是在凶手的名单之外的。如果真有人想对我们下手,不应该选择开学后我们都在学校里更合适吗?”

    “就算你那么说,也……”

    “哈哈哈,优作君果然如鹿目老师所说的,想象力和口才非常好啊!”神林老师爆发的朗声一笑打断藤原满是忧虑的话语,她挑眉望向优作的方向,“你有兴趣把你的推理写下来,投稿给报纸的推理专栏吗?”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神林,万一工藤君说的是真的呢?”鹿目老师迟疑片刻,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不可能的!”神林挥赶苍蝇一般大幅度地一挥手,“嘁,不过是头脑很好,喜欢看推理小说的高中生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侦探呢?”嘲笑般地加了一句,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墙上的钟,“呐,你们看,距离发现卡片已经过去两小时了,都没发生什么事。”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站起,“所以说,不会有事的啦,去睡觉吧,都去睡觉吧。”

    “要去睡觉么?的确如神林所说,发现卡片直到现在都并没有发生什么……”羽贺犹豫地转向加贺和鹿目,“估计凶手只是恶作剧的恐吓而已。——呃,我酒喝多了,再不睡感觉有些撑不住,我必须得回去躺一会……咦?加贺你怎么突然有3个脑袋了?”

    “我怎么可能有3个脑袋,又不是哪吒!”

    “看来羽贺老师真的喝多了。”笠原轻笑一声,插嘴道,“醉得都出现幻觉了。——加贺老师你也去睡吧,你一直忙着策划Party和装饰客厅,也喝了不少香槟酒。”

    “去睡啦去睡啦,难道你们都觉得卧室门后都藏着个刽子手,你们一进去就会被干掉不成?”

    “这、这倒不是……”加贺挠了挠面颊,与羽贺和鹿目对视一眼,站起身,“那,我也去睡了。鹿目你呢?”

    “我……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什么,我跟神林想的一样——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鹿目老师舔了舔下唇,站起身,“不知道是外人还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总之,大家睡觉时务必把门窗锁死。”

    “这种事还用得着说么?肯定会的。”神林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迈开步伐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当然,门口并没有啥刽子手等在门边,她一进去就会要了她的性命。走进卧室的神林探出头,草草跟众人道了一声“晚安”,便用力甩上门,片刻后听见一声清脆的房门上锁的“咔哒”声。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呢?”目送着老师们接二连三地进入卧室,井上扭头看着紧紧蹙起眉,沉思的优作,“在客厅坐着还是也回到卧室睡觉?”

    “回卧室。”沉思片刻的优作果断地开口,站起身来。瞅一眼惊讶的新一,微微勾起嘴角,“新一还发着烧,所以我想,我们也回到卧室吧。”

    “可是优作,你说凶手会不会是故意的?两个小时都没有动手,就为了让人放松警惕。”

    “可能性当然有,而且非常高。——哎呀我说你俩,”优作手指搭在门锁上,手指攥紧门锁,撞见井上和藤原的神情,勾起嘴角,“天塌下来都有我这个个高的帮你们顶着,你们这表情几个意思?”

    “优作……”新一侧头望着身旁的人,目光里荡起着淡淡的忧虑。

    只有他一个人看出来了吗?优作笑容里的虚弱和勉强。

    “……去睡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优作垂下手臂,推开房门,拍了拍新一瘦削的肩,扭头催促着井上和藤原进卧室门。

    台灯昏黄的光泼洒在优作手里的一本英文版《哈姆雷特》的纸页和反扣着搁在手边的双语版《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猩红色的封面上,纸页和封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晕开橘红色的暖暖的光晕。半依靠在床上的优作打了个哈欠,揉着酸疼的脖颈,嘴里轻声嘟囔着卡片上看到的诗句;在他的身侧,服了感冒药的新一安稳地拥抱着他的影子而眠。井上和藤原二人以“让新一睡得舒服点”和“优作在法国住的久,不习惯睡榻榻米”为由,一人抱了一床单薄的被子,横七竖八地睡在榻榻米上,井上的脚压着藤原的脸,优作不由得担心睡饿了的藤原会不会在梦里啃井上的脚,也突然很好奇会是啥可怕又古怪的味道。如果真的啃了,在梦里应该会梦到在吃臭咸鱼吧。想到这,优作不禁莞尔,朝着台灯光源的方向侧了侧身。

    哪有前一秒怕得要死,后一秒睡得这样死的?话说回来,如果确如新一所言,卡片是死亡预告函的话,那凶手下一步的手法,是什么呢?

    视线落在凶手写下的诗句上,优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余光瞥见花瓶里斜插着的玫瑰花。娇艳的花瓣上残留着的雨水在橘色的灯光下透着血一般的殷红的幽光,恰如嗜血的眼,窥视着别墅内人们的一举一动。

    你却在你的花蕾里埋葬自己,温柔的蛮子用吝啬酿造蛮荒。

    在花蕾里埋葬自己……难道说,凶手下一个要动手的地点是在——玫瑰园?!

    鹿目老师的嗓音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腾”地直起身子,呆望着花瓶里的玫瑰花片刻,一跃跳下床,推开窗户,探出头去。

    下着暴雨的夜,衬得四周愈发得静谧。周遭是一片幽暗的黑,唯有自己所在的别墅,灯光透过窗帘缓慢渗出,映亮了窗下的一片玫瑰园。暴雨后的玫瑰园一片狼藉,惨败的花瓣奄奄一息地垂在枝头,间或坠落在潮湿的,满是腥味的泥土上。淡淡的芬芳沁入鼻腔和肺部,优作深深吸了口气,平息着自己的思绪,扫了一眼窗外,单手撑着下巴沉思。

    推理错了么?玫瑰园并未有什么异常,窗外也完全没有什么人影。

    抓了抓头,他折回身,打了个哈欠欲重新躺回床上,垂眼发觉新一不安分地伸长了双腿,侵占了自己的地盘。唇角噙着一丝无奈的笑,优作半弯下身,轻轻推了推新一的肩,悄声开口:“呐,新一,往旁边让让啦!喂,新一,新一?——天哪你怎么吃了药还烧成这样?”少年的手心一片潮湿的冰冷,额头的温度却灼热得烫手。优作胳膊肘支撑在床垫上,掌心覆上他的额头,睡得迷迷糊糊的新一隐约察觉到他的动作,额角轻轻蹭着他的手,紊乱的呼吸喷到他的手背上,伴随着一阵痒酥酥,温热的不适感。

    “没事的,我在呢!”优作的手指触上新一滚烫的面颊,指腹沿着脸庞轮廓悄然滑动着,轻声道,“安心睡吧。——呃,你说什么?”

    “我冷,”新一含混地嘟囔着,睁着朦胧的眼,“好难受……”

    “忍一会,”优作拉过被新一乱翻身而压到肘下的被角,重又仔细地给他盖上,“我去帮你拿条湿毛巾。”

    “发生了啥?你去哪?”优作已经尽量将脚步放缓放轻,然而即便是赤着脚,传达到地面的震动还是惊醒了藤原。他一脸嫌弃地一把推开井上的脚,坐起身来。

    “新一还是烧得很厉害,所以我打算去把手里这条毛巾弄湿,让他覆在额头上。”优作说着,扬了扬手里干得发硬的毛巾。

    “河野老师倒在卫浴室了,你还怎么打湿毛巾?警察没来的话,不能破坏现场啊!”

    “去厨房就可以了吧,有水就行啊。”

    “我说优作,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句话?”藤原望着优作的背影,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他,“——得了,不管别人说没说过,我都要说,憋死我了。”

    “什么?”

    “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好吧,你的确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优作呆立在门口,扶着门框眨巴了几下眼,笑得一脸尴尬,“——其实我以前根本不会照顾人。呃我……我去去就回。”

    “安啦,你儿子就交给我,包你放心!”

    “再贫我就把毛巾塞你嘴!”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诶,优作,那、那边……”藤原脸色突然一白,颤抖着抬起手,食指指着窗外。

    “那边怎么了?”优作冲到窗边,探出头打量着。一片漆黑中,压根儿看不到什么,仅有玫瑰花瓣上的露水,在屋内渗出的微光下闪烁,“啥都没有啊!”

    “可是……我刚刚真的有看到一个人影,”藤原说着,用力咽了口吐沫,“身影很像是……”

    “是谁?”

    “神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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