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奥和乔纳森的普通斗殴上升到不可收拾的血腥事件之前,正与乔斯达爵士讨论着自己最近正在读的那本历史小说的黛雅听到了些不对劲的声音,由于眼睛不能为自己提供任何便利,她的耳朵总是格外灵敏,她似乎听见了遥远而又模糊的喊叫声,那声音不似佣人们在传递东西时的呐喊,倒更像是……她沉思着,因为这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耳中、但她确实感到格外的熟悉。
倒更像是……迪奥的声音。
那声音像极了迪奥在六七岁时被贫民窟的大孩子们欺负到鼻青脸肿、回到家里咬着牙恨恨的哭泣。
“乔斯达爵士,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黛雅突然有些焦灼,在她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可能是迪奥后,心脏便瞬间被一种恐慌与窒息感紧紧包裹住了,她不再能安定的坐在椅子中,而是自顾自的就站起了身子,“好像有些事情不太对……我听见了一些、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乔斯达爵士没有犹豫,他也站了起来,对黛雅的信任与疼爱让他安排房间里正在为他整理书桌的两位佣人看护黛雅走出去,自己则先一步匆匆走出了房门。在他打开书房大门的一瞬间,黛雅就察觉到了随着空气一同流淌过来的争执声猛然增大,这使她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虽然她的手臂被佣人扶住,但黛雅看上去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挣脱开他们的束缚、自己跑出书房了。
等她到达战场时,争斗早已经被乔斯达爵士制止,她只赶上了最后的总结。
“男孩子之间,打架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乔斯达爵士的声音透露着他此时的严肃,“但是JOJO,刚才我看到的,却是你正在一个劲儿的殴打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迪奥——这不是绅士应该有的行为!”
正好站定脚步、听到了这句话的黛雅脑中轰鸣一声,她的手指颤抖起来,甚至感到双腿都有些发软。
乔纳森抬起头,他一眼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黛雅,心中瞬间泛起一种恐慌与羞耻,他急急的想要开口辩解:“黛雅,父亲,不、不是的……!”
“不用找借口了。”乔斯达爵士叹了口气,他用宽厚的大掌轻轻抚了抚黛雅的后背,转向两位少年时又变回了严厉的样子,“你们没能处理好彼此间的矛盾,甚至都不能让妹妹安心,这更令人感到失望。你们两个都给我回房间去,之后我会惩罚你们两个!”
哈娜从后院迅速的赶到了黛雅的房间,她按照乔斯达爵士的吩咐、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黛雅身边。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小姑娘一定是被两位兄长之间见血的争执吓坏了,毕竟是她最先发觉到异常、而且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听了多长时间才试着告诉乔斯达爵士这件事情,加上她的鼻子一定和耳朵一样好用——地毯上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晕开,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张新的图案,黛雅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战况的惨烈。
事实上,对于此事的惊恐,黛雅倒是并没有察觉到多少。她脸上的血色久久没能顺利返回,因为她此时此刻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
她想去看看迪奥的伤势究竟如何,他出身贫民窟,拳击比赛时又获得了第一,如果真的被乔纳森单方面压制的话,一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或许是乔纳森在某一击中击中了他的要害,或许是他为了什么目的而放弃反抗,又或许是乔纳森的实力并不像他们所知道的那样——黛雅不清楚有关于乔纳森的事情,但她非常了解迪奥,迪奥从身材开始抽条时便再也没有孩子能欺负到他头上去了,他打架时的狠历姿态令成年人都要感到害怕,比如说住在对门的刀疤男。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向乔纳森了解一下情况,但事情总是如此巧合。
黛雅的母亲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最近,坏事总是排成队来敲门啊。”
迪奥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黛雅感到非常担心,她让哈娜去悄悄看望他,却只得到了“没事”的回复。乔斯达爵士最终将两人禁足在房间内,乔纳森和迪奥的卧室中都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除了佣人将一日三餐送进房间以外,他们甚至不能迈出房门一步。
三天后,禁足解除,黛雅一早就等待着迪奥或乔纳森之中的一人来到自己的房间,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心绪不宁使她无法安眠,最近觉得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哈娜将早餐端了进来,带来了两人早早就去了学校的消息。
等到当天下午,坏事就发生了。
负责焚烧垃圾的佣人在焚烧炉中发现了一个有些特别的木箱,但未曾检查过内部就点燃了火,谁也没能想到,乔纳森的爱犬丹尼就被装在那个箱子里活活烧死。埋葬丹尼的时候黛雅也在现场,尸体烧焦的刺鼻气味让她不得不用手微微掩着口鼻,乔斯达爵士在于心不忍的同时也感到一丝不适,于是在丹尼坟墓上的十字架被插进隆起的小小土堆中后,他便直接带着黛雅离开了这里。
乔纳森一回来便跑到丹尼的小屋子里找它——这是他的习惯之一,而今天他还没绕过转角,就看见乔斯达爵士、黛雅以及一众佣人都围在丹尼的住处前,像是在专门等待着他的到来。他下意识的觉得是丹尼出了事,能让父亲将黛雅也带到这里来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乔纳森本就因消沉的艾莉娜而沉重的脚步更加慢了下来,他几乎是停在了原地,因为随着他走的越近,那个非常不祥的轮廓便暴露的越多。
那是一座坟墓。
事实证明,在乔斯达爵士要去迎接回家的乔纳森并告诉他这个消息时、黛雅决定和他一起到庭院里去的决定非常正确,尽管她看不见乔纳森此时的表情,但几声哽咽混杂着抽泣的声音还是从少年紧抿着的唇中流泻而出。她微微走上前一步,却因为不能准确找到乔纳森的位置又停在了原地,乔斯达爵士看出了她的为难,他牵起她的手引导着她摸上了乔纳森的指尖。黛雅抓住乔纳森的手指,然后进一步靠近他,像是拥抱迪奥一样伸出手臂整个圈住了他的身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黛雅轻轻说道,“尽管坏事总是排着队敲门,但好事说不定就在队尾呢。”
乔纳森紧咬着牙,在她的话音落下之时,终于同样抱住她、小声的哭泣起来。
迪奥当天很晚才回家,接送他的马车夫说是因为指导他的老师非常看好他的成绩,在关于学业的方面指导了他一会儿。迪奥进门时确实还拿着一个记满了和老师交谈内容的本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连晚饭都没吃便进了黛雅的房间,乔斯达爵士理解他这几天对黛雅的放心不下、便允许他们在楼上共进晚餐。哈娜将晚饭送入黛雅的房间时,兄妹俩正面对面沉默着坐着,她得到迪奥的示意悄悄离开房间,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黛雅才犹豫着开口。
“……哥哥,我以为,至少你会稍微解释一下。”她说道。
迪奥没说话,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这三天来,没人告诉我关于这件事的原因和经过,我只是知道一个结果,这让我感到非常不安。”她显得有些疲惫,在提起这件事情时,视线微微垂下,像是有些困倦起来的样子,“丹尼的死也总让我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种种负面情感都还没有到达某种程度,但是我想,哥哥你也能感受到的吧。”
“——那种来自我心底的情感。”
事实上,迪奥确实略有所感。禁足的这三天里他总是无法入眠,这个在贫民窟就学会了必须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的斗争做好万全准备的少年,非常少见的,在完全不用为衣食所忧的环境中连续失眠了三天。一种莫名的焦灼一直在他心底翻涌,像是被困在了水杯中的滔滔巨浪,想要找到一个出口却总是不能成功,最终几乎呈现出了要将杯子击碎的气势。他意识到这是黛雅心中的情感,也不得不去正视这件事情。
关于他该如何和乔纳森相处的事情。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以一个吻来推动自己计划的实施不过是一个开始,如果他还是不能克服自己易怒的毛病、并且准备一直将这条路走到底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因为频繁的和乔纳森爆发类似此次的矛盾而失去乔斯达爵士的喜爱。尽管他此时已经处处比乔纳森都要优秀,但他相信,父亲总是会更加偏向自己的亲生儿子的。
刚才他便一直一个人思考这件事情,夜晚总能让他的头脑更加迅速的运转,而他得出的答案就是:暂时和乔纳森成为朋友。
影响他得出这个结果的因素有很多,但大多数都与自己未来的目标和黛雅本人有一定关系,总而言之,既然他已经这么决定了,他就必须将之前和黛雅说过的话全部圆回,而不让他看上去像是自相矛盾、别有用心。
黛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来自兄长的回复,直到有些不寻常的动静传入耳中,她才像是猛然从梦境中被惊醒般回过神来。她的语气甚至很难用犹豫来形容,她几乎是怀疑的、一字一句的问道:
“哥哥,你现在……”
“……是在哭吗?”
这次黛雅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谈话就这样在迪奥的泪水中不了了之了。她心底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最亲爱的兄长单膝跪在地上、以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乞求的态度倾诉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并请求她的原谅时——他将自己对乔纳森的敌意铺开来摆在明面上,尽管黛雅觉得他的想法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他把头埋在黛雅的双膝上,湿润的感觉渐渐渗透她的裙子、使大块的布料紧贴在她的腿上,黛雅有些无助的任由迪奥握着自己的双手,只能学着他安慰自己时的动作、抽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
令黛雅本人都无法去探究其原因的是,此时此刻,她心中更多的并不是对兄长的怜惜,而一直萦绕着一句话,更确切地说,是一个问题。
——怎么会呢?
没有任何其它的修饰,甚至连黛雅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在问些什么,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怎么会呢?
迪奥在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抬起头,以一种期盼、恳求、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的语气问道:
“黛雅,是我错了,你应该有和优秀的人交往的权利——和乔纳森重归于好吧?”
黛雅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她乖巧的说道:
“只要你是这么希望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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