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一直昏昏沉沉睡了许久, 醒了之后也不愿马上睁开眼。
一来是她还在气着伏修谨又欺负她,再来就是昨晚两人坦诚相见, 她才刚缓过神,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在床榻上辗转良久,她隐隐感觉到床榻边好像还坐着个人, 且像极了伏修谨, 但等了一会儿又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抬手敲敲自己的脑袋:莫不是魔怔了,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但效果甚微,伏修谨的身影还是挥之不去,正当她准备再试着敲第二次时,柔荑被温热包围, 伴随着一记闷笑:“别把自己敲得更傻了。”
锦绣先是随手抓过身边的被子盖过了头顶, 后才慢慢想着,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呢?但未及细想,又听得一声毫不掩饰的戏谑:“不怕闷坏了?”
锦绣隔着被子,瓮声道:“一早的就坐在这里做什么, 快出去。”
“我可不是一大早的才坐在这里的,我从昨晚就一直在。”
昨晚……
锦绣眼前又不自觉浮现出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她赶紧闭上眼睛,甩甩头。手被控制着, 便灵机一动, 但——小脚还没抬起来,也被人给按了回去,动弹不得。
她瞬间又羞红了脸, 嗔着:“你出去出去。”
怕抓疼锦绣,伏修谨小心松开了她,然后一手拿开盖在她脸上的被子,另一边同时帮她挡着光,无奈道:“你啊。”
锦绣见赶不走他,就伸手戳了戳他的掌心,问:“你一直坐这里?”
“不是。”他早醒后,出去了一趟,交代厨房先备着锦绣最爱吃的早饭,然后才重新坐了回来,之后就再也挪不开眼了。睡梦中的她时而浅笑,时而拧眉,时而四处挥着手,时而喃喃自语……对于他来说,怎么看都不够。
锦绣逐渐适应了屋里的亮光,然后回握着他的手掌,却没有推开,而是移至自己的心门处,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我昨晚就在想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直到方才还是。”她说。
恍惚间,伏修谨似乎从锦绣的声音里听到了一闪而过的悲戚。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不是梦。”
他又接着说:“梦里哪能找到像我这般好看又贴心的如意郎君?”
“你贴心?”锦绣嗤之以鼻,脸上也是气鼓鼓的,“我看你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就好了,整日就知道欺负我。”
伏修谨笑而不语,又觉得她此番模样可爱极了,便朝着那鼓起来的腮帮子伸出了手。
“啊!”锦绣拍掉他的“爪子”,佯恼道:“没个正形。”
伏修谨不死心,盯着锦绣,随时准备相机而动,却只见她一下子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脸上也尽是懊恼。
“怎么了?”
“不是要给伯父伯母敬茶?你怎么来了也不叫醒我?”锦绣说着,已经起身下了塌,又直接将伏修谨往外推了出去。
“不……”伏修谨话还没出口就已经被锦绣关在了门外,动作快得让他咂舌,他目光就着四周转一圈,又回头朝着房间里边小声喊着:“不着急,时辰还早。”
但锦绣哪还顾得上听这些,赶忙梳洗,又换上了新装。
今日的锦绣一袭色极淡雅的长裙,发髻上的蝴蝶白玉钗,精致而不张扬,将她的清丽秀雅衬托得恰到好处。
伏修谨一回头,便是给看呆了,与昨日一身大红喜服竟又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但锦绣满脑子想的都是可不要错过了给长辈敬茶时辰,见他站着不动,上前轻轻推了一把,催促道:“怕是要来不及了,你快点。”
合着自己说了这么多遍时辰还早,这丫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伏修谨摇摇头,牵起她的手往正堂走去。
到达正堂的时候,伯父伯母似乎也是刚到,见着两孩子过来,赶紧坐了下来,且身姿挺得笔直,尤其是伏家伯父,小吏出身,一身凛然正气。
伏家伯母笑着责备了一嘴,“别吓着孩子。”
随后她目光落到锦绣身上,甚是满意地点点头,招着手道:“快过来。”
锦绣与伏修谨赶紧过去,跪在蒲团上,接过小厮递来的茶盏,恭恭敬敬双手奉上:“伯父伯母,请用茶。”
伏家伯父接了茶一饮而尽,呵呵笑着:“好好好。”
伯母先是瞟了他一眼,就着茶盏抿了一小口,慈祥和煦地说了许多寄语。而后将一翡玉镯子套在了锦绣的手腕上,“配你这一身,正搭。”
“谢谢伯母。”锦绣抚着那手镯,觉得沉甸甸的。
“这是小伏他母亲留下的,也算有了着落。”伏家伯母颇为欣慰地将锦绣与伏修谨的手搭到一起,抬头望着屋外,眼眶微湿,“我们啊,早就把你当成伏家的人了,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若小伏敢欺负你,回来让你伯父削他。”
锦绣感动不已,吸吸鼻子,“嗯。”
伏家伯母拍着锦绣的肩膀,又说:“孟阳县路远迢迢的,就辛苦你了。”
“锦绣不怕辛苦。”锦绣摇摇头。
伏修谨又拉着锦绣朝着二老郑重叩首,话虽不多,但他们都明白。“伯父伯母,保重身体,得空我们就回来看您二老。”
考虑到赴任在即,敬完茶,伏修谨就了书房整理备用的书册,而锦绣则是回房收拾两人的衣物。
她将两人的衣物井然有序地叠放到箱子里,再一看着,心里就溢满了安心与温暖。起身时,见衣橱上层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且除了木盒,这一层再无其他东西。好奇心使然,她伸手拿了下来,打开后却蓦地一顿——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件襕衫,带着点点浅棕色的痕迹。
“怎么了?”随着这一声明知故问,锦绣的脖颈处一阵酥痒,同时背后伸来一双长臂环着她的纤细楚腰。
没听到回答,伏修谨索性将下巴抵在锦绣的肩上,又问:“在做什么?”
锦绣撇过头,笑嗔:“你骗人。”
“我这么骗你了?”
“你不是说穿不了了吗?”
“我是说穿不了了,但不代表我不能收着呀,怎么开口就冤枉人。”伏修谨对着锦绣那近在咫尺的耳垂,张嘴咬了上去,但马上便感觉脚下一痛,他不满地嘀咕着:“不仅冤枉我,还踩我。”
“让你不正经。”锦绣又对准他另外一只脚轻踩了一下,然后趁着他吃痛时,挣脱了出来,却一直小心翼翼护着手里的木盒,如捧着珍宝一般。
伏修谨不再逗她,而是看着那装的满满当当的箱子,问道:“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都好了。”锦绣也低头再确认了一遍。“明日回去看干娘,我想先去给她购置些蜜饯。”
伏修谨握住锦绣的手,“我陪你去。”
“干娘最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的,但我舍不得她,明日怕是又要挨骂。”锦绣摇着他的手撒娇。
伏修谨趁机捏了一下她的腮帮子,“那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是站在丈母娘那边的。”
锦绣瞪着他,不说话。伏修谨随即服软,道:“快走吧,买最好的蜜饯去。”
翌日一早,伏修谨就陪着锦绣大包小包地回了小宅子。
锦绣一边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不停地说着:
“这是蜂蜜,炎夏的时候您少吃些冰果子,实在忍不住了就倒着蜂蜜冲凉水喝。”
“这些是刚做好的蜜饯,有桃子和李子,都是您爱吃的。”
“这是给您新做的呢袄子,天凉的时候多穿几件。”
“这是……”
“锦绣。”吴娘子叫了一声。
锦绣自进门开始一直呶呶不休,就是怕停下来后,自己又控制不住离别的愁思,但忽然被打断,脑子一片空白,呆愣了片刻,就“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吴娘子倒是丝毫没有面露怒色,而是心疼地将锦绣揽入怀里,再看向一旁的伏修谨,责备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欺负她了?”
伏修谨指着自己,百口莫辩,“小婿哪里敢啊。”
“谅你也不敢。”吴娘子又回过头来安抚着锦绣,“怎么当了新娘子还这么爱哭。”
“不管。”锦绣抱着吴娘子嘟囔着。
待锦绣哭完之后,又来了精神,跑着进了厨房帮吴娘子准备午饭。
临近黄昏,两人才依依不舍地起了身,跟吴娘子道别。
来的时候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但走的时候亦是如此。吴娘子依着锦绣和伏修谨的喜好,提前备好了多种口味的干娘,一一分着装好,还做了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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