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群里,于思童还在哭诉, 似乎觉着打字不足以传递她绝望的情绪, 又开始大段大段的发群语音。
安若发现的问题, 这姑娘似乎还没意识到。
她之前才经历过一场游戏,还算半个新人,哪里经受得起这些。在歇斯底里的语音中, 妄图寻找好心的大佬,肯让给她一间相对简单些的凶宅。
群里一时冷场。
且不说规则上凶宅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相让。就算能,如今这才过了两夜,谁的分数都没富余到可以施舍给别人的程度。
但任由她刷屏也不是办法,玩家们姑且还在劝。或是说让她干脆今天就别选了, 用这一天时间好好整备, 明日再去;或者随便选一间,反正昨夜哪间她都没去过,随便进去拍照打卡然后拔腿就走,有一分是一分。
七嘴八舌冲淡的于思童哭诉的悲戚气氛, 突然, 一个名叫游夏的人插了一句:所以在场的人是都选完了今夜的凶宅了吗?我还没有选, 加上于思童就有两人了。咱们玩家人数越来越少,可凶宅是不是……少的更快?
他话说到这儿, 于思童一条接一条的哭诉语音都跟着停了, 群里陡然无人说话。
安若发现情况比自己预想的更糟糕,立刻不假思索的将自己和主管的聊天记录回翻一页,就将昨夜去过的凶宅档案编号, 重新发送了一遍。
这一系列动作只用了三秒钟。
5秒钟之后,这一间,以及第一夜死过闻睿哲的那一间,文件被一起撤掉。
群文件空了。
再回群里一看,好么,这次于思童溜了,发语音刷屏的换成了那个叫游夏的玩家。
他破口大骂,表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暗搓搓的在群里不吭声,却将凶宅给抢了。
这次没人接茬了,虽然提醒别人是好事,但这两间凶宅,分明就是你自己也不敢去嘛!
否则,你选完了再来群里说不行吗?自己磨蹭,被别人抢了先却又恼羞成怒,真的很没品,让人无语。
这游夏字字句句都是骂在安若身上。
安若并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接下来更严重的问题。
《噩梦游戏》中的每一局游戏,都不会让玩家好过,从第一天凶宅还有剩余,到了第三天已然会有玩家根本领不到业务,虽然也在有新的凶宅补充进来,却根本跟不上玩家的速度。
这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玩家之间的竞争,根本不是谁拿到更容易安全的,谁只能捡麻烦的凶宅这点区别。而是如果抢的不够快,很可能最后无工作可做,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而拿不到通关必须的绩效点!
计数自己生命的倒计时,这等压力就连安若都觉着难以想象。
这次主管收到她的消息之后,只“嗯”了一声,没多说一个字。
安若也知道先前不愉快的告别才过去半小时,并不适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去问东问西。
况且主管本该去清点凶宅的工作时间,用来解决她的工伤问题,正经工作还在处理着,不好意思打扰。
片刻之后,群成员的昵称后边,更新了前两日合计的绩效点数。
排在第一的仍然是封峙。他的分数是11分,比起昨日的8分多了3分,想必和安若一样,没能连着好运撞到容易解决的凶宅,或者留下了些隐患没能顺利收尾。
安若是10分,仍旧排第二,但这次不是引人注目的独苗了,因为除她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玩家也都拿到了这个分数。
这二人安若没丝毫印象,从没在群里说过话,但安若截过图,拿出来比对便知他们昨夜都是拿了3分。
联想到群内大部分的分数,可知这并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分数。
略有些巧合,该不会……这二人是在私下PY吧?
仔细一想,这个可能性很大。
第一天打卡+守夜,第二天为防止被别人抢去,瞬间秒选前一夜的凶宅,而在这一整个白天内,可以二人共同分析,在人类的主场时间做好一切准备,如果足够信任彼此,甚至可以有针对性的互换道具……
是条很方便的路,但还是不够保险。
最保险也最不保险的,其实是作弊。
打卡是拍照,清除隐患是公司派人去查验,只有所谓守夜,是用app的定位来搞的,十分敷衍,漏洞极大。
都过了两天了,安若也没见夜里谁来查岗,那只要将手机扔在屋子里,人却出去了,又有谁能发现问题?
某些凶宅对一人来说是地狱难度,但要是有个队友,那就是砍瓜切菜。哪怕是昨夜让安若都在鬼门关蹦跶一圈的剥皮老太太,如果有个队友,那不就跟玩一样,她一刀砍不到两个人,一人做诱饵,另一人分分钟就能结果掉。
真要是有条件,这种钻规则空子的舒爽安若也想体验一二。可惜这种默契,陌生人之间是别想了。那二位玩家能这么搞,必然是早就认识。
安若也有熟人,只可惜那一位……
她麻烦不起。
临近中午,医院里人也多了起来。今日是个周五,过午之后闲人很多,还有不少是带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
在喧闹的人群中,安若坐不住了。
不是什么在人群中才孤单之类的文艺颓唐,是被小孩子吵的头疼。
她决定奢侈一把,找个酒店开3小时房,哪怕不睡觉,只买个清净也行。
但也许是因为,在医院里,缝针和正骨时使用的局部麻醉效果蔓延到了神经,纵然并不困倦,安若还是睡着了。
在安全屋的几次睡眠,都是一夜无梦。
这一次却不一样,安若睡醒的时候,烦躁的抓起手机,发现自己才睡了一个半小时,却已经满身是汗,暴躁的想杀人。
她梦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还正好是她的命运被捏在别人手里,被父亲送去检测潜能的那一天。
那时候,安若年纪很小,个头不到成年人的腰。在她眼中,新都的大人们都是怪物。不会亮出尖锐的牙齿吃人,却会隐秘的,将小孩子随意揉圆捏扁,改造成想要模样的怪物。
当时她面对未知的命运,并不觉着恐惧——毕竟她天生就不配拥有这种情感。她只觉着愤怒,想要将一切杀戮殆尽,丢入烈火焚烧个干净的愤怒。
那种感情太过强烈,一度让安若认为,她并非没有恐惧,只是这种情绪的表达接错了神经,转到了暴怒上。
也许是今天看了太多父母陪着的小孩子,她才见鬼的梦到这在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不快。
不过在这个梦境之中,最清晰的不是愤怒,而是另一段本该犹如白日梦一般,逐渐被淡忘的场景。
那是安若第一次,也是在现实中唯一一次见到鬼。
说来奇怪,在罗列了最多高科技成果的地方,安若竟然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那时候,检测天分才能,虽然已经有了很充足的科学依据,但推行起来十分困难,纵然有政府扶持,但大多数人都更愿意相信,小孩子的前途并不能通过所谓天分测试来定夺,后天培养更重要,未来可期。
所以在机构中,真正来测试的,多是一些认为自家孩子在某一方面体现出了过人的才能,想来求证是否要下血本培养的父母。
这样的孩子,自然是众星捧月,有人陪的。
安若跟他们不一样。
她身边没有大人,父亲纵然带她来,却早在大厅就跟个不知什么鬼专家,聊些不知什么鬼的业务去了,只让安若一个人,拿着厚厚一叠看不太懂的表单,自己去一项项做检测。
她不想跟别人走的太近。
如今她是不在意别人眼光了,可当初幼小的心灵很敏感,别人有父母陪着,独她没有,就莫名有种自惭形秽的难过。
越走越偏,最终迷了路。
安若一头闯进一间不知做什么用处的屋子里。
这房间里没有声控灯,漆黑一片,只走廊中雪白的灯光,将她和门的倒影一同投进了小黑屋里。
影子的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转过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当时安若实在是太小了,如今回忆起来,那画面都模糊不清,只记得那鬼虽然不似副本里这些怪物来势汹汹,恨不得将人类都抽筋拆骨的吃下肚,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一人一鬼对视片刻之后,开始故意吓唬她,不断变换着形状,时而青面獠牙,时而长发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只剩一对满是戾气的眼睛从头发的缝隙中透出来。
可惜安若天生没有害怕这项功能,只能让它失望了。
她后退一步,就见这鬼魂的眸中,诸般情绪都褪去,只剩了平静。
似乎是放弃了?
“抱歉。”她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后退一步,默默的将门关上。
抱歉的是,她当时还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好孩子,就算内心不是,至少表现出的应该是。
所以她要跟这这位鬼怪道个歉,因为她不仅要关门,还要反锁。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别的小朋友走错被吓哭了。
哪怕是有大人同行,该哭也是会哭的,甚至还可能演变成一家子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安若自认为做了件好事。
只不过……这注定无法宣之于口。
在测试结束之后,安若有意的再次经过那条走廊。别说那只鬼了,就连房门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来,被科普过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之后,安若认为那大概只是一个孩子在巨大压力之下,产生的荒唐白日梦。
毕竟仔细回想起来,那鬼怪在不断变幻形象吓唬她的过程中,大部分形象都来源于脍炙人口的影视作品。
要说这是真实的鬼魂,也太包容并收,太接地气了。
那些变幻的鬼影又一次出现在梦中,模糊重叠的影像中,还包括了一个穿日式制服的女子高中生。
那个形象安若认识,出自日本某知名恐怖游戏,是其中某一作的主人公。
在那个游戏内,主人公捉鬼只能靠相机,用相机拍摄下鬼魂的时候,可以暂时让鬼魂定身。
所以那鬼都幻化出抓鬼的活人形象,就尼玛离谱……
等等……相机?
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
安若一拍大腿,午睡后的不良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本以为是噩梦,但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潜意识给她的提示嘛!
之前,她先入为主的以为,那个冯某人要么是去拍了不该拍的东西,要么是本身被鬼缠,自己看不到,可鬼的身影却会在照片中体现。
可如果,有问题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相机呢?
仔细想来,那些画面中看似是偷拍的部分,倘若将毫无章法的人像部分去掉,仅当做风景照来看,画面分明就很和谐。
豁然开朗。
当年那起案件的报道里,冯某人的朋友都说他过女友或心上人,只说现在还不到成家立业的时候。
这话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但好手好脚有工作的人,旁人能养家糊口,偏他说自己做不到,也许正是因为已经养了相机这烧钱的“老婆”。
摄影穷三代,谁玩谁知道。
那么……要解决事件,大约得找他用过的相机,以及洗照片的设备了。
这些东西并不在凶宅当中。地板都掀了也没有,至于柜子的抽屉么,很浅,里头只有些还没使用的相纸,再无其他。
心动不如行动,她想立刻再去一次档案室。
正好能把加班的债一道还了。
接到安若发来的信息时,主管正忙着。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要去抓作弊。
那两个玩家确实在作弊,不过世界上规则既然存在,就要允许一部分人钻规则的漏洞,只要手脚够干净就行。
只可惜这两人不仅不够谨慎,还明目张胆到了,留下的痕迹连助理npc都发现了。
懒得亲自去,启动“天罚”就行。
然后,他打发走了助理,颇具仪式感的看到安若的消息。
她说:我的伤恢复的很好,可以今天就去加班。
【你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
消息发过去好几分钟都没回复,看着安若苦恼的模样,系统幽幽开口。
看被安若吐槽过无数次,竟然扳回一局,开心!
“是啊,我确实不懂,所以说是不是应该热情一些,真诚一些?”
【是。】……的吧?
它很不安,毕竟它和安若的脑回路从来就没搭上过,它的肯定跟安若理解的,总会有偏差。
果然,安若在那条已经因为过了2分钟,无法撤回的消息下,又补了一句:我重新打招呼吧。
随后——
安若:主管好!主管辛苦了!请问能帮个忙,让我去档案室找一下冯某人的遗物吗?
很真诚的说了实话。
当然,态度也十足热情。
主管:……可以,别强行打招呼了,精神小妹这种设定不适合你。
安若: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觉着……
姑娘攥着潜规则的任务,不仅不知道卖萌撒娇,还摆出个钢铁直男的样子给你卖了个蠢。
但不知为何,就是透着可爱。
至少她没拿出对待鬼怪时,步步试探底线的讨价还价,而是足够真诚的说了实话。
工程师丝毫没发觉,他如今的底线已经被不知不觉中拉低。
主管:你可以下午来公司,档案室里有你要的东西。
就算本身没有,他也是要开绿灯的,不然就安若如今这个身体状态,真的硬碰硬,他就只能在规则的缝隙内放更多的水,来确保安若能活下去。
不过看来是没必要了,她直觉够准,想来可以逢凶化吉,不用操心。
安若接到了主管的答复,风风火火的就冲下了楼。
时间很紧,按去公司找东西要花费两小时来算,再加上往返路上的一小时,只能勉强不迟到而已。
档案室里堆积着多少封着的纸箱子,安若还记得很清楚,她方才并非是得到了肯定答复便连个“谢”字都懒得说,只是害怕时间不够。
迟到就拿不到守夜的2点绩效,想想就肉疼。
所以这些细枝末节等去找到了东西,有空余时间再说。
安若这一次到了公司之后,思量着自己今日行动不便,就别逞强走楼梯,直接从电梯去地下室就好。
反正电梯里那仿佛要收割人头的手怪动作慢的很,就算这次只她独自一人,手怪又出来找麻烦,恐怕一层楼的距离都不够它将手指头长出来。
只是这一次,电梯一眨眼就到了-1层,头顶的逃生口虽然开着,可连个手影子都看不到。
“感情连它周五下午都可以放假?”
连怪物都能按时放假,唯独凶宅守夜人不能,而她自己不仅要上班,还得带伤加班,实惨。
【可能吧……】小ai当然知道,那可怜的手怪倒是想加班,奈何已经被工程师塞进角落,等到这次游戏结束,就会被丢回正确的位置。
通往档案室的走廊十分安静,只有监控摄像头在安若看不到的角落,缓慢移动,追随着她的身影,小心翼翼,怪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安若:我跟平等的,不相互猜忌的朋友,就会非常不客气,俗称杀熟
随身系统:你的意思是,跟你相性最好的是抖M……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QAQ
随身系统,卒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