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拿玫被一缕直射的日光唤醒。
冬日暖阳的温度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拂过她的脸。这大概是这个游戏少有的温情时刻。
躺在温软的被子里,拿玫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平安地活过了第一夜。
并且即将结婚了。哇哦。
她恨不得在房间里挂个日历, 上面就写七个字
结婚倒计时两天
嘻嘻。
拿玫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打算再睡一觉,最好能做个结婚演习的美梦。
但是敲门声却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咚”
“咚”
敲门的人当然只能是万祺。
万祺强行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去, 要去找路显扬。
拿玫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说“啊我们不先吃个早餐吗。”
万祺“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拿玫“宝贝你好凶哦qaq”
“哼。”
老婆婆并不在家。
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们径直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明明太阳出来了,村子里的雪依然丝毫没有化的迹象。
厚厚的雪在日光下反射出更刺眼的光,白茫茫的新雪,让整个村庄都如同被净化过。
几个村民站在家门口晒被子,看到她们经过,都站直身体行注目礼,露出了非常友善的笑容。
万祺下意识地挺了挺胸,撩了撩自己的大波浪。
拿玫“傻子, 他们在看我。”
万祺一脸冷漠“哦。哼。”
她们很快来到那一排玩家所住的合掌屋前。
这座小院在白日似乎同样也没有那么阴森了。尖尖的人字顶上铺满了糖霜一般的雪, 甚至有几分童话感。
万祺左顾右盼“你觉不觉得这个村子白天好像不太一样”
拿玫“哪里不一样”
万祺“就是, 好像温馨了很多啊。晚上明明怪吓人的。”
她话音刚落,写着“路小鸡”三个字的房门打开了。
路显扬一脸菜色地走了出来。
他仿佛个活骷髅, 全没有半点活人的精气。眼窝深深地凹陷,眼下一圈青黑, 嘴唇也干得裂开了。整个人都散发出某种死亡的气息。
万祺吓了一跳, 怂怂地说“收、收回刚才的话。这里白天也很吓人。”
拿玫“嘻嘻。”
她亲切地招呼路显扬“早上好, 你没睡好吗”
路显扬痛苦地摇了摇头“不好, 一晚上都昏昏沉沉的,好像总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拿玫“是吗叫的是路显扬还是路小鸡”
路显扬愣住了“叫的是”
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但他疑神疑鬼地转过头去,看到门上那硕大的三个字,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万祺“卧槽。”
她同样明白了什么。
她卷起袖子,曼珠沙华一般的咒文,依然爬满在两条雪白的手臂上。
甚至好像颜色更深了一点。
路显扬“这是”
万祺“拿玫的奶奶给我画的。”
“昨天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但是不敢问。”她继续说,“奶奶为什么对这些诡异的事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会画符咒感觉像个巫女啊,或者崂山道士之类的。”
路显扬十分深沉地说“拿玫,你奶奶不简单,肯定不是普通人。”
拿玫体贴地说“是的,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不简单。恭喜你说了一句完全正确的废话。”
路显扬“”谢邀,气死了。
万祺又看了看房门“所以昨天她是故意让你们写下名字难道其实是在「诅咒」你们吗可是为什么大家不是宾客吗”
路显扬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
他们身后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其他玩家也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
众人看起来都是同样的萎靡不振,精气完全被吸走了一样,一脸大写的“没睡醒”。
短发女生仙芋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抱怨道“昨晚真的没有睡好,一直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小胡子男刘松悻悻道“我也是。”
万祺小声对拿玫说“这不会就是个恶作剧吧故意让他们睡不好觉的那种。”
拿玫“可以,但没必要。”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蒋睫。她特意换了一身衣服,紧身的黄色运动装,前凸后翘,干练又性感。
“人都到齐了只剩他了吗”她一边拉伸肩膀,一边指了指唯一紧闭的房门。
门上写着“森山”。
“是啊。”另一个人答道。
但他们又等了一会儿,森山依然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刘松将脸贴在门上,仔细聆听。
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众人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一排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早晨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隔壁的盥洗声。如果他人还在里面,绝不可能这样安静。
“把门踢开吧。”蒋睫说。
于是刘松后退两步,狠狠地一脚下去
门开了。
房间内很凌乱。
森山的背包大大地敞开了。窗户紧闭,风从门里灌了进来,背包里的纸张都被吹得到处乱飞,发出沙沙的响声。
被榻却是新的,表面平静。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人不见了。
“他人呢”刘松皱眉问道。
他们将整个房间都搜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丝毫蛛丝马迹。
从背后的一扇小木窗里望出去,几根枯枝被吹得啥啥作响。除此之外,依然只能看到一片苍茫白雪。
素净的颜色一直蔓延到天际线尽头。
仿佛这世界根本不存在。
路显扬“这房子隔音效果这么差,如果有人半夜出门,应该是能够听见的。”
仙芋恐惧地点了点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刘松“我也没有。”
蒋睫弯腰,将一张纸捡了起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人偶之乡」
“没记错的话,他的身份是民俗学家。”她淡淡道。
众人凑过去看这张纸上的内容
传说中的村落人偶之乡
人偶之乡就藏在大山的最深处,是你无法在任何地图或是行政记录上找到的神秘所在
这里的人偶都是以真人为原型所制作
有人说,死去的人在人偶之乡会变成人偶;但也有人说,他们是将活人做成了人偶
仙芋“这和导游说的内容是一样的。”
万祺“人偶之乡,我记得奶奶也说过这个名字。”
仙芋一脸紧张地说“所、所以,他是因为发现了这些资料,才会被”
“不。”蒋睫说,“昨天森山还做了另一件事情。”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他问了那些村民,绢代是谁。”路显扬说。
蒋睫嘴边噙着一丝笑“而那些人的反应明显不对,还记得吗”
“我想,他大概已经死了。”她说。
众人望着那张空空的床铺。
死亡在这个游戏里早已是家常便饭。
但不知为何,他们心中都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恐惧。
“所以,这正是游戏的难点所在。”蒋睫说,“任务是「满足绢代的心愿」,但一旦提及这个名字,就可能为自己招置杀身之祸。”
玩家们正在往外走。
同伴的突然失踪,令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紧张。但蒋睫倒还是表现得很从容。
她甚至还在侃侃而谈。
“当然,我早已经想到,这一局游戏会很难。毕竟在游戏目标出现之前,一大半玩家就已经被淘汰了我从没见过这么高的淘汰率。”
“这个村子看似平静,但绝对会比隧道里更凶险。”
她神情淡淡,话却说得胸有成竹,仙芋忍不住小声问她“你不怕吗”
“怕”蒋睫笑了笑,“你看其他人怕吗游戏玩到这里,我们早就已经”
旁边万祺怂怂地抓着拿玫,仿佛躲老鹰的小鸡,「怕死了」三个字简直写在她的脸上。
而路显扬痛心疾首地推了推眼镜,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道“怕啊。”
拿玫冷漠地补充道“都快吓尿了。”
“已经感受到不恐惧的情绪了。”蒋睫干巴巴地补完了自己的话。
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说这局玩家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一点都不像正经玩家
他们继续往外走。
刘松“就算「绢代」就是一个违禁词,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查出她的身份。该怎么从村民嘴里套话呢”
拿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理由吗。你就问他,有没有见过失踪的森山啊。”
刘松恍然大悟“有道理”
他十分钦佩地看着拿玫。
拿玫“”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弟是怎么回事。
“那么,我想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比较好。”蒋睫说,“时间紧迫。我们分开问,问的人越多越好。”
万祺下意识地站在了拿玫身边。
路显扬也往她们身边靠。
蒋睫却笑着看向他们“不,你们最好能够分开。”
拿玫“为什么”
对方很坦率地说;“你们进入游戏的方式和我们不同,我无法完全信任你们。”
万祺抱着手臂冷笑道“呵呵,不信就不信,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啊我就要跟玫玫在一起。”
拿玫敬佩地看了万祺一眼。
刚才还怂得要命,怎么一到撕逼的时候就精神起来了。难道是拿了顾里剧本吗,
路显扬却对她摇了摇头“不,还活着的玩家不多了,我们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吵架。”
“哼,怂。”万祺翻了个白眼。
吃瓜的拿玫也很失望说好的小时代,居然就这样演完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路显扬一眼。
垃圾直男
路显扬“”
最终他们还是兵分两路。
万祺、路显扬和蒋睫在一起;而拿玫则被分到了另外两个玩家。
拿玫随便挑了个方向。
即使在白天,村里依然人烟稀少。她们走过了被大雪覆盖的田野,空无一人。
拿玫试图去辨认她们昨夜去过的那个小山头,但灰败的群山却像是雾一般,与天空纠缠不清。
只有无数根电线杆将天空分割开来。
阳光依然很好,反射在厚厚的白雪上,看久了甚至想要流泪。
他们走了很久,终于经过了空无一人的巴士站。
站牌上有一对转角镜。
“啊”
仙芋突然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刘松问。
仙芋手指着转角镜,颤声道;
“我、我刚才看到镜子里,我们背后有人。”
拿玫抬头望去。
镜子里只照出了他们扭曲变形的脸和身体,和被厚厚新雪掩埋的、狭窄的道路。
除此之外,路上空无一人。
刘松却继续很认真地问仙芋“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仙芋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没看清。”
刘松有些失望,但依然安慰她道“没关系,你受了惊吓,看不清很正常。不要害怕。”
他们继续往前走。但仙芋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不断地在空气里哈出一团又一团白雾。
“前面有人。”刘松突然说。
他指着前方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一栋看起来很温馨的民宅。而一个戴渔夫帽和园艺手套的农家老婆婆,手中举着一个旧dv,隔着栏杆站着。
dv的镜头恰好远远地对准了他们的脸。
“您好打扰了”刘松对她大声打招呼。
又哈出了一大团白气。
但老婆婆并没有说话。
她依然举着dv,认真地拍摄着。
这冷酷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古怪。
仙芋暗自嘀咕着“这些村民态度都好冷漠哦。”
而刘松则三步并作两步地地跑上前,并且继续锲而不舍地喊道“您好,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
他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渔夫帽下的半张脸。
惨白的下颌。
鲜红的唇。
和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
这是一个稻草人。
咚
分明依然是一片死寂,但刘松的心却漏了一拍。不知是哪里来的直觉,让他转过头。
他发现村里的“人”多了起来。
院子里老婆婆的背后,还有一个人高举着手,站在晾衣绳前。
前方废弃的火车铁轨旁,多了几个戴头盔骑自行车的人。
而他们刚才经过的巴士站牌下,也站着三个拎着购物袋排队的村民。
仙芋惊声叫道“就是他们刚才我在转角镜里见到的,就是这三个人”
这些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服饰,都和普通人毫无区别。甚至动作也栩栩如生。
但他们都是稻草人。
仙芋和刘松都经历过隧道里的大逃杀。
骤然出现的稻草人令他们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要逃离这里。
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许久之后,刘松才终于迟疑地走向那巴士站边的三个人,仔细端详他们。
那的确是稻草人。
虽然逼真,但不过是死物而已他不断在心里这也催眠自己。
“不、不愧是「人偶之乡」。”仙芋也在他身边,瑟瑟发抖地说。
拿玫突然对刘松说“背包借我用一下。”
刘松“”
他错愕地转过头。
接着看到拿玫将一个dv放进了他的背包里
远处的院子里,老婆婆的稻草人依然维持着举手的姿势。
但她手中却空空如也。
“你就这么把dv拿过来了”他难以置信地说。
拿玫“不然呢。难道还要跟她打招呼吗也行叭。”
于是她又气宇轩昂地将dv拿回去,放回老婆婆的手里。
刘松“”
然后双手合十,十分认真地对老婆婆说“婆婆你好,你的dv很好,现在是我的了。”接着又把dv拿了下来。
刘松“”
黑色渔夫帽下,那白面红唇的稻草人冷冷地看着她。
但是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剩下的两个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拿玫将dv扔进了背包里。
老式的dv很沉。
在布包里发出一声闷响。
仙芋情不自禁地问“这dv里会有什么东西吗”
刘松沉吟道“也许会是很重要的线索。”
他抬起头,很钦佩地看了拿玫一眼不愧是老玩家,观察很敏锐,反应也够快。
但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的神情却僵硬了。
透过拿玫的肩头,他看到了他身后的老婆婆。
“那个人,她”
众人都回过头。
戴渔夫帽的稻草老婆婆依然面对着他们,站在栏杆边。
但那双抬起的手
却放下来了。
她直挺挺地站在院门旁。
门开了一道小缝,在风中小幅度摇晃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而这院门方才分明是严严实实合上的。
“她给我们开了门。”仙芋僵硬地说。
稻草人再次活了过来。
这发现令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拿玫“哇,真是热情好客的村民”
说完她就快乐地跑了过去。
后面两个人“”
一脸黑人问号。
这哪里看出来热情好客了
万祺等人从另一个方向进村。
但不同于拿玫,他们见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夜之间,这死人一般的村子仿佛活了过来。
依然是稀稀落落的村头,但人人都很忙碌,一脸喜气洋洋地各自张灯结彩,像忙碌的蚂蚁一般,在房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和大红的绸缎。
“你们在做什么”路显扬忍不住走上前问道。
一个身形瘦小的村民正在门口铲雪。
他笑容满面地抬起头“当然是在筹备婚礼了。”
路显扬“三天后的婚礼吗”
“不。”对方耐心地纠正他,“是两天后。”
他笑得太快乐了。
一张老脸都皱得变形,像一个皱巴巴的灯笼。
但这笑容却莫名让路显扬觉得很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婚礼”蒋睫意味深长地重复道,“虽然和游戏目标无关,但这想必也是一条重要线索。”
路显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在这个游戏里的时间,也只剩下两天了”
蒋睫“有可能。像是aien的风格。”
他们凝视着面前的情形。
鲜红的丝绸妆点着新雪。画面既喜又丧,莫名也透着几分诡异。
连村口的枯枝上都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像结了满树的红果子,太过丰收,压得枝头都弯了。
蒋睫“看来你们的朋友,在这个游戏里扮演的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她的话里不无试探。
但路显扬和万祺对视一眼,他没好气地说“嗐,她一向如此。”
“但你要知道,”蒋睫继续说,“在游戏里,特殊未必是好事。这也可能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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