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辰贴在姜宛姝的身后, 他的手撑住了桌案,那个姿势, 仿佛将姜宛姝拥抱在怀中一般,隔着一线的距离,他的气息如同汹涌的潮水, 要把姜宛姝吞没下去。
“你写不写?若是不写, 我就把你的两只手和两只脚一起锁起来,然后打造一个金笼子, 把你关进笼子里, 那样就不用担心你会再逃走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 甚至笑了起来,“其实那样多好,把笼子放在我的床头, 宛宛,如此我们便能朝朝暮暮相对,你睁眼看到我、闭眼看到我, 眼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不好, 十分之不好, 姜宛姝简直毛骨悚然。她哆哆嗦嗦地道, “我、我、我写,马上就写。”
林照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发丝软软的如同云朵一样。
姜宛姝执笔,很快按林照辰说的写好了, 低着头递给他,眼睛都不敢看他。
林照辰接过来,看了一眼,抖了抖纸笺,冷笑道:“宛宛,看来你比较喜欢笼子,你要圆的还是方的?我立即叫匠人过来开工。”
“我明明写好了。”姜宛姝结结巴巴地道。
林照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袋,取出了一张纸,打开,然后和方才姜宛姝写的那张契书一起摆到了桌案上。
“你当我认不得你的笔迹吗?”林照辰似乎是在叹息,“在我面前耍这个小花招,宛宛,莫非你忘记了当日帮我抄书的事情吗?”
姜不敏是一代书法大师,他的女儿自然继承了他的天赋,姜宛姝不但在书法上造诣了得,还有一样特别的本事,那就是擅于模仿他人笔迹,只要她看过一眼的字,无论是狂草还是行楷,她都能仿得□□无缝,连写字的本人都未必分得出真伪。
当年,林照辰被林如晦送到姜家,拜在姜不敏门下研习书法,不过是为了磨掉他的煞气锋芒,对此,姜不敏也没别的手段,就是每天布置了课业,令他抄写佛经。姜宛姝想要表叔陪她玩,就瞒着父亲,仿了林照辰的笔迹,偷偷地替他抄一半。
林照辰犹记得那个时候,那个漂亮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从书房的窗外探进头来,手里举着一叠纸,笑眯眯地叫他:“表叔,你看,我已经帮你抄好了,你快来陪我放风筝。”
彼时,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粉粉融融,她微笑的模样如同海棠花盛开了,在枝头摇曳,她的眼睛里流淌着明媚的春水,足以溶化一切。
林照辰想着,大约他便是在那个时候把自己的心弄丢了,丢失在春光里。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桌案上两张纸,语气淡淡的:“宛宛,你自己看看,两个笔迹一样吗?”
林照辰从怀中掏出来的那张纸,是去年的时候,林照辰临时离开安阳,朱氏受了嘱托,叫姜宛姝给他写的一封平安信。
那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无恙。”
那两个字笔画秀丽清俊,却在笔锋勾勒之间透出一股刚烈的锐气,如红颜美人持剑而舞,明艳灼人,这便是姜宛姝自己日常的笔迹。
而方才书写的那张契书,则字形圆润可爱,起转开合之间颇具柔美雅意,看过去倒是符合姜宛姝的性子,可惜却瞒不过林照辰。
罪证在前,姜宛姝彻底蔫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林照辰还随身保存着她写的信,她咬着笔头,哼哼唧唧地不说话。
“宛宛,我现在很生气,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不听从我的意思,你这辈子就会关在笼子里别想出来了,到时候,你怎么求我都没用。”林照辰的语气饱含威胁之意,他的声音冷冷的,如同利剑迫人。
姜宛姝几乎要把笔头咬烂了,她想了好久,中间偷偷地抬眼看了林照辰一下,又被他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纠结了老半天,终究不敢挑战他的威严,反正她就是个软性子,写就写了,那些都是瞎话,哄他一下又如何,人家说了,女人的话,大抵都是不作数的,不差她一个。
姜宛姝忍气吞声,终于再度提笔,正正经经地按林照辰的话写了一遍,写完之后,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她看了看,自己觉得羞愧欲死,又后悔了,伸手过去就想要撕掉。冷不防林照辰一把夺了过去。
林照辰认真地看了看那契书,上面还落了她的名字“姜氏宛姝”,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但很快就控制住了,举目看了看,到梳妆台那边翻了一下,取一个白玉小盒子过来。
“这个是你的胭脂吗?”
姜宛姝看了一眼,不明所以:“是,我平日其实不用的,琥珀非要摆在那里做样子。”
林照辰打开了那个白玉小盒子,里面是嫣红色的脂膏,带着玫瑰的香气。
他简单地道:“抹到嘴唇上。”
“为什么?”姜宛姝察觉到了危险的预兆,害怕地缩了一下。
“抹上,自己来,还是我动手帮你?”林照辰冷静地问她。
他严肃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人抗拒的余地。
姜宛姝硬着头皮接过盒子,用小指头挑了胭脂,一点一点地抹到嘴唇上。她的嘴唇如同桃花的花瓣,生嫩而饱满,唇线美好,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仿佛勾人心弦。
抹上了胭脂,仿佛是桃花染了春色,她的呼吸都是花香气,她抿了抿嘴唇,带着不安的羞涩:“表叔,这样可以了吗?”
林照辰眼眸的夜色更加浓郁了,似乎有野兽蛰伏在那里面,他拿起那张契书,在空白处对折了一下,递到姜宛姝的面前,他的声音不复清冷,而是带了一点点沙哑:“宛宛,字据都是要盖印的,过来,抿一下,把你的嘴唇印子盖给我。”
姜宛姝倏然站了起来,惊恐地想要后退,但是她的脚还不能用力,稍微一动,就疼得跌倒。
她并没有跌到地上,林照辰单手就捞住了她的腰肢。她的腰肢在他的大手中颤抖着,如同风中的细柳,楚楚可怜。
“不要、不要。”姜宛姝拼命地摇头,害羞得几乎要耳朵都红了,“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你想要逼死我吗?”
林照辰干脆一把搂住姜宛姝,抱她置于自己的膝头,他从背后贴着她。姜宛姝能感觉得到他胸膛强壮的肌肉、以及,胸膛下面有力的心跳。热气逼人。
林照辰靠得那么近,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姜宛姝的耳朵。她的耳朵生嫩小巧,如同贝壳一样形态美好,上面泛着桃花的粉红。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乖一点,宛宛,如果不听话,那我干脆把你的耳朵吃掉算了。”
他的嘴唇蹭过了她的耳朵。
又酥又痒,恐惧的战栗从姜宛姝脊椎骨尾端窜了上来,她惊叫着想要逃开,却被林照辰牢牢地按在那里。
林照辰居然真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他的牙齿尖尖的,有一点疼。
姜宛姝捂着耳朵惊叫:“不要、不要吃我,印就印了,你太、太、太过分了,林照辰,我讨厌你,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她低下头,小小的嘴唇含住那张纸,在上面印下了自己的唇印,那是玫瑰花瓣的印记,娇艳欲滴。
林照辰终于满意了,小心翼翼地将契书折好,和原来那封平安信一起放回了锦袋中,纳入怀中藏好。
姜宛姝气得直打哆嗦。
好像确实把她欺负得太狠了,小兔子急红了眼,这下可不好哄回来了,林照辰心中这么想着,神色却很淡定。
他的手指摸上了她的嘴唇。
姜宛姝本来还抖着,这下子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眼泪都被吓得停在那里,欲滴未滴。
她的嘴唇是柔软而冰冷的,而他的手指粗糙而火热。
“嘘,宛宛,别动,我给你擦干净。”林照辰轻轻地道。
他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流连良久,把残留的胭脂沾到了指尖上。
姜宛姝的嘴唇还是嫣红的,嫩得吹弹可破。
林照辰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宛姝,缓缓地把手指收回,把那上面的胭脂舔吃下去。
姜宛姝差点儿就要晕过去了,在恍惚中,她清晰地闻到了林照辰身上的气息,连嘴唇上都沾满了他的味道,清冽的松香,并不浓郁,却强悍地沁入她的心肺。
无处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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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的时候,姜宛姝看见屋子里的下人都在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儿,梁瑾进来道:“姑娘的衣裳首饰都整理好了,已经拿到车上去了。”
琥珀颔首:“这一路过去燕州,会越来越冷,你路上要随时备着。”
姜宛姝在旁边听着,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去什么燕州,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琥珀马上闭嘴了,给梁瑾使了个眼色,梁瑾也不敢说话,俯首退下。
姜宛姝惶恐起来:“你们是不是故意瞒着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快说。”
这时林照辰进来了,姜宛姝看见他,记得自己还在生气中,马上不说话了,骄傲地把脸扭到一边去。
林照辰打量了一下四周:“收拾好了吗?”
琥珀应道:“启禀国公爷,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日常用惯的器物都带上了,不敢有所遗漏。”
林照辰向姜宛姝伸出了手:“既如此,宛宛,我们动身吧,车子在外头都备好了。”
姜宛姝本来已经连着两天没和林照辰说话了,这么一吓,就给忘记了,她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床柱子,把整个人都扒拉上去,不肯走:“你们要去哪里,自己去就好,我不去,我就要在自己家里,哪儿都不去。”
“宛宛,你忘了吗,我曾经对你说过,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我们现在就是要回家去。”林照辰用温和的声音哄着姜宛姝。
“不要!”姜宛姝拼命摇头,“不去、不去、就不去。”
林照辰温柔而不失强硬地将姜宛姝的手从床柱子上掰开来,而后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那点小小的抗拒对他而言不过是羽毛拂过而已。
“表叔。”姜宛姝揪住林照辰的衣领,“这是我的家,我求求你,别带我走。”
林照辰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俯身在姜宛姝的头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过两年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带你回来小住,这是你的宅院,我会一直为你留着,但是,宛宛,如今我们才是要回家了,别怕,跟着我走,无论到哪里你都不用害怕。”
“不要、不要,放我下来。”姜宛姝苦苦哀求着,还是被林照辰抱了出去。
府院外面的街道上停了十几辆马车,数百铁甲金刀的骑兵守卫在车队两边,把整个街道都堵住了。
当先的那辆马车格外显眼,车厢宽大无比,朱红的车身上饰着赤金鸟兽花纹,车的四角垂着紫色的水晶流苏。车轮比寻常的宽了三四倍,轮上裹着厚厚的皮革。拉车的是四匹高大的战马,通身纯白,没有一丝杂毛,神骏健硕。
林照辰将姜宛姝抱到了车上,放她在软榻上坐下。
姜宛姝还待垂死挣扎。
林照辰沉下了脸:“你是不是要我再用链子把你锁起来?”
姜宛姝一下僵在那里,小脸都白了,她不安地把双手十指绞缠在一起,委屈地道:“表叔,你为什么总要欺负我,饶了我好吗?”
她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林照辰几乎不能拒绝。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他的身形高大魁梧,纵然是那样的姿势,依旧充满了迫人的威武,但他的语气却是小心温存的。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怕我?须知道,这世上,我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你,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安生之处。”
他拉过姜宛姝的手,把她缠在一起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掰开,然后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中,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她的手指尖。
“宛宛,跟我走,你别无选择。像你这样又笨又娇气的姑娘,若离了我,只要半天,你就会被别人欺负到,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他的宛宛,只有他能欺负的,每次把她欺负哭了,再哄着她,看着她泪汪汪生气的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
林照辰这么想着,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看过去有点危险的感觉,姜宛姝气得要命,但是手却被他抓得紧紧的,不能打他,更气了,又用脚踢了他一下,怒道:“你这个人,霸道不讲理,我简直不想和你说话,对,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类似的话,前两天她也说过,她的记性总是不太好。
林照辰松开了姜宛姝的手,顺便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宛宛,不能再闹,我们要赶路了,我有急事要回燕州,本来早该出发了,因为你病了,又耽搁了好多天,这下路上我们须得日夜兼程,可能有点辛苦,你忍着点。”
他回身下了车,留了姜宛姝一个人在那里生着闷气。
车队开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到了安阳城外。
已经入秋了,草木萧萧,天地旷远。风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带着干燥的气息,云端外有雁字回旋而过,唳声清远。
皇家的车队已经在城门外等候了多时,魏明姿坐在马车里等得急躁起来,一脚把服侍的一个宫娥踢下车去,喝令她再去打探情形。
领了圣命护送公主出嫁的是羽林中郎将,他听着公主的娇斥声,心里也有点不悦。
今天是宣华公主出嫁启程的大日子,但燕国公早上从宫中将公主迎出来以后,居然又径直回府去收拾行装了,把公主晾在了城门外。
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不但宣华公主,连中郎将的怒气都渐渐地堆积起来,但他又没有勇气去找燕国公质问,只能不耐烦地在这里等着。
太阳越升越高,秋天的阳光灿烂而明媚。
终于从安阳城中看见燕国公的车队出来了,中郎将大喜,就要迎过去。
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连天上的大雁都被惊得避开了。浩浩荡荡的骄悍骑兵从那边奔驰而来,卷起尘烟飞扬,黑色的旌旗在风中招展,上面是大大的金色“林”字。
中郎将被那气势惊得一窒,略微顿了一下。
燕国公的车队倏然加快了速度,战马发出高昂的嘶鸣声,扬蹄疾奔,和那骑兵的队伍汇合在一起,毫不停顿地驰向远方。
中郎将的脸色大变,扬起鞭子狠抽坐骑,赶上了那队伍,他扬声大叫:“燕国公,请稍等。”
一个偏将模样的人策马而来,停了下来,对中郎将稍微一拱手,态度客气,却没有什么恭谨的意味:“中郎将大人,我家国公爷有要务在身,需先行一步,不能等候公主同车,还劳烦中郎将大人这一路费心了。”
中郎将气得脸色发青,几乎想破口大骂,但看着那行进中威武的骑兵队列,他还是硬生生地把怒气压了下去,勉强笑了一下:“燕国公有何要务,能比终身大事更重要?公主金枝玉叶,下降燕州,燕国公怎能不亲自护送,这说出去,如何向皇上和皇后交代?”
偏将是个大胡子,他咧嘴一笑,那神色看过去就显得十分嚣张了:“军务机密,不可为外人道也,国公爷自会在燕州城恭候公主鸾驾,中郎将大人可别耽搁了。”
他说罢,竟自掉头去了。
中郎将气了半天,无奈地转回去,把这番情形一五一十地对魏明姿禀明了。
“林照辰,简直欺人太甚!”魏明姿愤怒地尖叫起来。
车厢里面响起摔打的声音和小宫娥的惨叫声。
伺奉在旁边的太监和宫人们都垂首不语。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宫娥被踢了下来,手上脸上满是血淋淋,瘫倒在地上。
车马的帘子撩起来,一方丝帕扔了下来,上面沾着血迹。
魏明姿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好了,中郎将大人,我们就跟上去吧。”
中郎将躬身应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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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日夜不停,一路向北方行去。
气候渐渐地凉了起来,草木的绿意一点一点地褪去,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连绵巍峨的高山,那山脉是深沉的褐色,静静地蛰伏在苍茫天地间,如同沉睡的巨兽。
天上的雁字不见了,只有鹰隼盘旋着,发出尖利的唳叫,穿透云霄。
姜宛姝掀起了门帘,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她所乘坐的马车车体和轮子都是特制的,格外宽大平稳,轮毂上还裹着厚厚的三层牛皮,为防破损,牛皮每日一换,这样坐在车里也不觉得那么颠簸。
在路上过了快一个月,姜宛姝脚上的伤也已经好了,她就有点坐不住了,时不时探出小脑袋来,眼巴巴地张望一下。
林照辰策马奔了过来,望着姜宛姝:“已经到了邕城边界,这里的地势平坦,你要不要出来透气?我带你骑马。”
他身形挺拔如青松,穿着戎装,却没有戴上头盔,风吹过来,他的黑发在风中飞扬,英姿勃发。
这个人,看过去简直英俊得刺眼。姜宛姝“哼”一声,把帘子摔了下来,不想看他。
但过不了一会儿,她又偷偷地把帘子掀起一条缝,看了出去。
林照辰骑行在马车边,和姜宛姝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姜宛姝的脸红了一下。林照辰略一抬手示意,车夫把马勒住了,停下了车子。
林照辰下了马,也不说话,直接从车子上把姜宛姝抱了下来,抱上了马。
那匹黑色战马又高又大,还回过头来喷了一个响鼻,把姜宛姝的脸都吓白了。
她差点要尖叫,总算记得当日曾经说过,不和林照辰说话了,这下子把嘴唇咬得紧紧的,一声不吭,但却很没骨气地缩在了林照辰怀中。
林照辰拍了拍那黑马,黑马小步地跑了起来,慢慢地,像是在平原上溜达着。
林照辰的手环绕着姜宛姝的腰肢,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忍不住蹭了一下。
姜宛姝生气了,摸着自己的头,回首瞪了林照辰一眼。那一眼,她不知其实是春波潋滟。
林照辰低低地笑了起来,猛然抽了一下黑马,黑马仰首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撒开四蹄狂奔了起来。
行进中的骑兵们发出了一声整齐而低沉的喝声,倏然加快了速度。
数千匹战马疾速奔腾着,如同黑色的潮水席卷过旷野的平原,远方的麂鹿被惊吓到了,惊慌失措地避得远远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很冷,却有一种爽朗的感觉,天是那么遥远,地是那么宽阔,群山绵延,一路而去,前方没有尽头。
身后有一个坚硬而宽厚的怀抱,虽然风那么大,那个怀抱却是温暖的,将她包裹其中。姜宛姝慢慢地挺直了身体,微微地仰起头,空气中一种干燥的味道,那是北方秋天的气息。
“宛宛,喜欢这样吗?”因为风声太大,林照辰几乎是贴在姜宛姝的耳边说话。
姜宛姝露出了羞涩的神色,咬着嘴唇不回答。喜欢,却不想告诉他。
“到了燕州,我可以教你骑马、教你射箭,等到春天的时候,草原上的羚羊都跑出来了,我带你去打猎,那些羊都是成群结队的一大片,哪怕你再笨也能射得中它们,还有兔子,一窝一窝的。”林照辰笑了起来,“要抓几只兔子回来和你作伴吗,反正你和它们是很像的。”
“你胡说。”姜宛姝终于忍不住了,气愤愤地道,“谁像兔子?”
黑马奔跑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她就是像一只小兔子,软软的,团在他的手心里,捏一捏就唧唧叫唤。
林照辰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我们还可以骑着马放风筝,那样风筝可以飞得很高很远,谁也比不上你。宛宛,当年是你一直缠着我,要我带你到燕州去玩,你还记得吗?”
姜宛姝沉默了一下,哼哼唧唧地道:“女人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你不知道吗?”
林照辰笑了,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是,我说话从来是作数的,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
姜宛姝嘟囔着:“你无非就是找个借口欺负我罢了,说得冠冕堂皇的,从前我若是知道你这么坏,一点儿都不会搭理你。”
林照辰停下了马,在苍茫的平原上,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澈:“宛宛,嫁给我吧,你若是嫁给我,日后就可以换你来欺负我,我不还手的。”
“不要。”姜宛姝一点犹豫没有,斩钉截铁地回道。
林照辰并没有气恼,反而笑了一下:“为什么?”
“不喜欢你。”姜宛姝低了头,小小声地道。
林照辰遗憾地叹息:“宛宛,你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道,“好吧,现在你不答应,过几天我再问,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
姜宛姝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林照辰的狂妄自大,她干脆闭上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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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照辰带着姜宛姝骑了一个多时辰,姜宛姝累得吃不消了,嘟囔着要回车子里去坐,回头看去,那豪华的车队不知道何时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只有骑兵们紧跟着林照辰。
林照辰摸了摸姜宛姝的头:“乖,我自有安排,别怕。”
姜宛姝心中忐忑,缩了缩肩膀。
平原上的风更大了。
远方出现了一个峡谷,两侧山峦巍峨高耸,中间一道竖断裂谷。峡谷前方停驻着黑压压的军马,长戟如林,占据了峡谷前的一大片平原,一眼看过去竟不知凡几,只觉气势如雷。
从京城安阳一路行来,其实他们已经绕过了燕州,到了更北部的邕城关,邕城关坐落在咸阴山南麓,越过了邕城关就是胡人的地界,那边是一片茫无涯际的大草原。
此处即为燕云十六州最边境的关隘。
一匹战马从军中飞奔着迎了过来,马上是燕国公的心腹副将张孟。
到了近前,张孟亦不多礼,在马上对着林照辰一躬身,而后掉转马头,落后半步,跟在林照辰的身后。
林照辰冷静发问:“战况如何?”
张孟回道:“晋军这边人数多,但是从各地征调过来的人马未必听从陈光威的调度,邕城和宜州两地的十五万军士只服从国公爷您的管辖,对朝廷的此番安排大是不满,军中人心浮动,而那边回纥人骑射工夫厉害,更善于平原作战,两下正僵持着,已经七八天了。”
“听说陈光威是员良将?”林照辰淡淡地道。
“是,能和阿其格旗鼓相当,殊为难得,可惜时运不济,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张孟嗤笑了一声,“要怪就怪皇帝,居然想借此战机,分散我燕云十六州的兵力,岂会如他所愿。”
林照辰神情冷淡:“魏延这点和先帝倒是不同,想用怀柔之策对付我,一个公主就想换走我手中十五万兵力,他自视过高了。”
邕城和宜州亦属燕云十六州所辖,魏延以征伐回纥之名,从这两个州府抽调了十五万兵力转到陈光威麾下,名义上是因这两个州府的将士与胡人交战多年、经验老道,实际上是存了蚕食燕国公军权之意。林照辰未予置喙,不过是心照不宣的考量罢了。
张孟又道:“回纥的使者来了好几天了,眼下就在营中,他着急得很,公爷要见他吗?”
“不见,我既答应了阿其格,自然会做到,叫他回去,让阿其格按照原先的约定执行即可。”
这边说着话,林照辰带着姜宛姝从峡谷旁边的一条山道骑马上去,莫约一柱香的时间,到了上面的半山麓。
这山麓的地势十分独特,前面山石挡着,后方皆是平坦之处,此处亦停驻着上万人马,排成一字队列,持着□□,严阵以待。
林照辰带着姜宛姝行到这山麓的尽头,将她放了下来,那里搭了一个木棚。
木棚以金丝楠为骨架,外面罩着云纹软纱,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毛毯,里面放了矮金裹脚杌子和小案。
林照辰道:“宛宛,这里比较安稳一些,我去办事情,你先在这里等着我。”
不待姜宛姝答话,林照辰对着张孟道:“你留在这里安排调度,还有,保护好姜姑娘。”
张孟抱拳:“是。”
林照辰返身离去了。
不远处的士兵们黑压压地列在那里,他们手中的□□形状特别,弓臂巨大且长,两人为一组,一人抬弓、一人控弦,羽箭搭在弦上,黑色的箭头透着锐利的煞气。
姜宛姝胆怯了,她平日里特别害怕林照辰,但此时他不在身边,又觉得无所依靠,心慌不已。
她的脚在地上蹭了两下,又不敢走动,就轻声问张孟:“这位将军,请问表叔他做什么去了?我要在这里等多久呢?”
张孟事先被林照辰嘱咐过,对姜宛姝分外客气:“姜姑娘,眼下有一场战事要国公出马,您不用担心,国公运筹帷幄,早有布置,很快就能将贼首斩下,您且在这里略坐坐,茶水和糖果子都为您备好了。”
他偷眼看了看姜宛姝,觉得这个姑娘生得实在冰雪可爱,无怪乎国公那样喜爱,他当下更殷勤了,指了指前面,“姑娘若不放心,可以到那边看着,那边视野好,等会儿可以看到国公爷临阵杀敌的英姿,那叫一个威风八面、英勇盖世、神武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求支持!《太子为我马前奴》:
1.
楚楚是边关守将之女,她一时恻隐,用一只羊换下了一个重伤危殆的奴隶。
被救活的奴隶强壮能干,既能上马杀敌、又能下河摸鱼,楚楚觉得她捡了大便宜。ヾ(*‘▽‘*)/
后来,奴隶跑丢了。
楚楚:心疼那只羊。ヾ(X﹏X )/
2.
太子贺成渊本就铁血冷酷,自他从边关回来后,戾气更重了,朝野上下畏其若虎狼。
渐渐恢复记忆的贺成渊想起了身为奴隶的日子。
太子的心路历程:奇耻大辱,想杀人……算了,不和她计较……有点想她……不止一点,想得要命。
3.
满城贵女对太子争相献媚,谁也不能得他一顾,皆道他无心无情。
谁料一转眼,却见太子放下身段,对一个乡下姑娘万般娇宠。众人惊呆。
太子:每天都想被楚楚的小马鞭敲一下。(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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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前夫他爹》:
1.
谢云嫣与李默自幼定亲,可她只想嫁给燕王李玄寂,他是李默的养父,也是曾经护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前世,他说过:“今生无缘,求你许我来世。”
这辈子他却忘了。他正襟危坐、神情威严冷肃:“嫣嫣,别闹。”
谢云嫣才不怕他,她见过这男人为她颠倒狂乱的模样,直叫人脸红心乱。
2.
高僧批命,断李玄寂为天煞孤星,他本不愿害了谢云嫣。
她将是他的儿媳,仅此而已。
直至出征前,她在大雨滂沱中拦住他的战马,满脸都是水。
“如果你回不来,我就为你守一辈子。”
他想,为了她,他甘为厉鬼,从血与火的战场上爬回来。
此后,铁马铿锵为你,绕指柔情亦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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