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但是, 还没跑多远,身后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唿哨声, 那匹黑马听见了主人的召唤,如闪电一般窜了过来,飞快地追上了小白马, 冲着小白马凶巴巴地嘶鸣着。

    小白马怂了, 缓缓地放慢了步子,停了下来。

    黑马还不罢休, 跑到小白马的前面, 用蹄子踢它, 用身体顶它,把它向过来的方向推去。

    “坏蛋,你走开。”姜宛姝气坏了。

    小白马的胆子太小了, 被吓唬一下,掉头小步跑了回去,姜宛姝怎么拉缰绳, 也拉不住它。

    很快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林照辰还躺在地上, 姿态悠闲, 他的眼睛明亮如阳光, 看了姜宛姝一眼:“过来。”

    姜宛姝气鼓鼓地从马上滑下来,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

    “宛宛,过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

    林照辰的声音淡淡的, 却让姜宛姝打了个哆嗦,她的头还是垂得低低的,心不甘情不愿地蹭了过来。

    林照辰长长的腿伸了过来,在姜宛姝的脚上绊了一下,姜宛姝一个踉跄,向前跌了下去,跌入了林照辰的怀抱中。

    他的胸膛也硬邦邦的,撞得她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姜宛姝红着眼睛,撑着林照辰的胸膛,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却被他抱住了。

    他的拥抱如同牢笼,把她紧紧地禁锢在那里,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勒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了。

    姜宛姝刚开始还咿咿唔唔地扭动着,到了后面,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眼前冒出了金星,她是不是要死在这个男人的怀抱中了,姜宛姝模模糊糊地想着,觉得自己快要昏迷过去了。

    就在姜宛姝要窒息之前,林照辰终于放松了手臂。

    他哼了一声,板着脸,冷冷地道:“你又想逃跑,胆子好大,你知道我要怎样罚你吗?”

    姜宛姝的呼吸还没顺过来,就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胸口,沮丧地听着,不吭声。

    “我说过了,我会用链子把你的脚锁起来,然后把你关到笼子里面去,放在我的床边,朝朝暮暮相对,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跑。”

    姜宛姝抖了一下,愤怒地用小拳头砸了他的胸膛。

    他抓住了她的小手,拉到嘴边,咬了一下,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吓唬你的。”

    姜宛姝更生气了,咬着嘴唇,眼眶都红了。

    “别离开我,宛宛,乖乖地留在我身边,我会对你好的,我不骗你。”他的声音很温和,低低的,像是在哄她。

    她一点都不相信呢。

    但是,他不再说话了,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修长而结实的手指拢进了她的发丝间,有一种粗糙的感觉,麻麻的。

    灿烂的阳光落在身上,温暖微熏,空气中有着花和草叶子混合的味道,这是一个宁静的秋日。

    ——————————

    燕州的城楼屹立在黄沙与长风下,青石的城墙历经了太多的战乱,早已经斑驳不堪,岁月和血的痕迹将它染成了浓郁的黑色。

    风从旷野中呼啸而来,墙头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魏明姿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燕州城,习惯了京都安阳的繁华,这里的景致令她的心沉了下来。

    城门打开,燕国公府迎亲的队伍骑马而来,当先的是一个着黑色戎装的年轻男子。

    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对着魏明姿微微躬身:“臣林照时,恭迎宣华公主殿下。”

    他是林照辰的弟弟,可惜不是他本人。

    魏明姿不悦了:“燕国公呢?缘何不见他出来?”

    林照时不亢不卑地回道:“突厥人犯境,北方诸镇告急,兄长领兵前往出征,尚未归来。”

    魏明姿勃然大怒,但于大庭广众之下又不便发作,想起了临行前曹皇后对她的殷殷叮嘱,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咬了咬嘴唇,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婚期在即,本宫已至,他若不归,让本宫情何以堪?”

    林照时是个城府简单的年轻人,他见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兄长自有安排,公主勿忧,请先随我进城再议。”

    魏明姿真的差点流泪了,她跺了跺脚,娇蛮又恼怒:“我这么大老远地过来嫁他,他竟如此无视我,真真欺人太甚,我、我不要嫁他了,我要回去。”

    京城来的女孩儿,她的容貌明艳而张扬,就是生气起来的样子也是很好看。

    林照时的脸有些发红,但好在皮肤黝黑,也觉察不太出来,他给魏明姿打了个揖,放低了姿态:“公主息怒,我们林家对公主毫无不敬之意,婚礼事宜皆已布置妥当,只等公主大驾光临,公主请先进城吧,兄长不日便归,断误不了婚期。”

    魏明姿气了半天,送嫁的羽林中郎将连着宫娥太监等人一起劝她,她才勉强顺着台阶下了。

    “如此,就先进去吧。”

    林照时松了一口气:“公主,请。”

    魏明姿骄傲地抬起下巴,瞪了林照时一眼,又坐回了马车上。

    这个林照时,身量倒是高大威猛,似乎比林照辰还要魁梧,只是面容粗犷,和他兄长没有半分相似之处,魏明姿素来不喜这种鲁莽武夫,都不愿意正眼看他。

    车轮子又轱辘轱辘地滚了起来,两队人马合在一起,进了燕州城。

    ——————————

    九日后,吉时到。

    笙箫鼓乐声声欢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外面欢声笑语,众人都在等着新嫁娘下轿。

    魏明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一手扶着宫娥,一手持扇遮着脸,慢慢地从八宝璎珞龙凤花轿中下来。

    华丽的毯子从燕国公府的大门延伸出来,铺陈了整条街道。

    在迎亲的队伍最前头是十二匹白马,而后是八匹青羊,被牵引着一字排开。

    持着仪杖的金甲武士一眼望不到头,肃立在道路两旁,他们的身子挺得笔直,只在公主行经过面前时躬身为礼。

    魏明姿是满意的,她含笑缓缓地走过去。

    然而,在燕国公府门口,一个男人穿着大红锦袍向她走来,他的面庞棱角分明、肤色黝黑,整个人看过去英气十足。

    那却是林照时。

    魏明姿呆住了。

    燕国公府的长史疾步上来,对着陪嫁的嬷嬷急急地说了几句。嬷嬷脸色大变,过来对着魏明姿附耳禀告。

    魏明姿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发抖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抓住搀扶的宫娥,指甲都掐进肉里面去。宫娥吃疼,却一点不敢吭声。

    “你们说什么?林照辰没办法赶回来,所以让他弟弟代替,和我拜堂?”

    燕国公府中的长史亦是有品级的官吏,见惯了世面,他垂手立在那边,恭敬而不失镇定:“是,一时无奈,此为权宜之计。国公爷军马倥偬,为家国计,身不由己,还请公主体恤。”

    魏明姿厉声道:“这是什么道理,还有什么事情比终身大事更重要?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欢庆的鼓乐声依旧在响,两列仪杖武士目不斜视,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威严姿势。

    林照时上前了一步,带着一丝不安的局促:“兄长实在被军情所耽搁,无暇□□,临时写了信让我代替,对公主虽有唐突之举,却实无冒犯之意,还请公主息怒。”

    魏明姿下降燕国公府,自然对他家中的情形有所知晓。

    已故的老国公林如晦只有赵氏一位夫人,再无旁的妾室,林照辰是赵氏唯一的嫡子,而林照时虽然寄养在赵氏膝下,他的生母却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奴婢。

    魏明姿眼高于顶,怎么能受得起这份委屈,她当即扯下了头上的凤冠,狠狠地摔在地上,心中恼怒,又忍不住要哭,哽咽着叫道:“好,既如此,我不嫁了!”

    她一头青丝披散了下来,脸上胭脂绯红,眼中含泪,既娇蛮又可怜。

    林照时没来由地心慌起来,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举止无措,用求助的目光回头看了一下。

    鼓乐声倏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出现在燕国公府的大门口。

    众人齐齐躬身:“太夫人。”

    魏明姿看了过去,又呆了一下。

    那个女子生得极美,她的发鬓间斜插了一只碧玉簪子,除此外再无别的饰物。她其实已经并不年轻,她的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带了岁月沧桑的痕迹。然而,她依旧是令人惊艳的,如牡丹灼灼,容姿倾人城国。

    她的眼睛望了过来,带着远山的空灵和淡漠。林照辰的母亲赵琳琅,她和儿子不但面容相似,连气质也如出一辙,那是居于云端之上的清冷和高傲。

    赵琳琅缓缓地走到魏明姿的面前,淡淡地道:“公主下降,林家蓬荜生辉,上下皆有荣焉。然则,今日大喜吉时,公主缘何不悦?”

    她简直是明知故问,魏明姿气得发抖,但面对未来的婆母,哪怕任性如她,也不敢在人前放肆,只能捂了脸,含恨道:“我是父皇下旨赐婚于你们林家的,燕国公当时既应承了,为何今日又如此轻慢我?我只想要你们林家给我一个交代。”

    旁边陪嫁的嬷嬷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打圆场:“终身大事岂可含糊,燕国公和公主的身份也不同旁人,由兄弟代为拜堂,端的有失体统,此事不妥。国公既然不在,不如另择吉日,待他回来再议,不知太夫人以为如何?”

    魏明姿远嫁千里,骤然遇到这种事情,心中彷徨无计,只想找个台阶下来,闻言偷偷地从袖子中露出眼睛来,看着赵琳琅。

    只是赵琳琅的铁石心肠大约与她儿子也是一样的,她只是冷静地道:“吉时是钦天监选定的,圣旨颁到燕州,我们按此操办,如今礼仪齐备,从燕云十六州而来的宾客都在府中候着,若此时宣布取消婚礼,又置我林家的颜面于何处?公主若执意不肯屈就,我亦不便勉强,不妨请公主回转安阳,待我家大郎回来以后,再请皇上定夺,如此可好?”

    魏明姿已经到了燕州,哪里能够再回安阳?她听了赵琳琅的话,只觉得手脚冰冷,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陪嫁的嬷嬷亦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汗都出来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