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善笑迷迷糊糊听到终端在震动, 睡眼朦胧地去摸动静源头, 划开屏幕接听:“喂……?”
另一头顿了一下,传来夷承的声音:“吵醒你了?”
她顿时清醒得不能更清醒,直接坐起来:“呃, 没有没有,我就躺了一下, 是不是睡过头了……”
“晚点去人事中心也没关系, 我还在宿舍。”
“我起来了, 这就过去, ”她福至心灵,抢先阻止说, “不用来接我。”
夷承微妙地沉默了片刻:“嗯, 好。”
“那么……拜拜。”
将终端一扔,花善笑习惯性地坐在床沿伸了个懒腰,抽气:“呜--”
别的就算了, 就算仗着哨兵的体能,直接在地上果然还是会留下点后遗症。
善笑用力拍了拍脸颊,不允许自己继续乱想,去简单洗漱。
出门前走过洗衣篮, 搭在上面的男士衬衣映入眼帘, 她心头又是一颤。
真是够了!
这种陌生的心痒滋味让花善笑有点耐不住。都怪夷承。没什么理地有点迁怒他,她忽然又感觉有点怪怪的。确切说,自从回到宿舍之后,就总有那么一股若有似无的奇怪感觉缠绕着她:
并不强烈, 只在她脑海中的其他念头安静下来时,有轻微的、仿佛在向哪里伸长了手却抓了个空的心慌感。
花善笑快速赶往人事中心。
没见着夷承人影。
那股奇怪的焦灼感膨胀了一下,又消失了。
她在等候区域随便坐下,翻看今天的日程。早晨原本是体能训练,但她已经申请调换时间,不想再和季礼侑撞在一处。
“请问你是花善笑吗?”
“呃,是。”突然被人搭话,善笑下意识应答,而后才抬头。
是个没见过的男生。
见花善笑一脸疑惑,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还是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我叫舒志,引导者安排了我们今天认识一下,虽然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但看到你我就过来打招呼了。”
“啊。”花善笑猛地想起来。
她的确和引导者约了今天和几个搭档候选人之一见面。
但由于混乱的事态,她完完全全忘了有这回事。
这……这下该怎么解释啊。
实在抱歉,因为一些无法预测的不可抗力,我必须放你鸽子了?
花善笑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只憋出两个字的废话:“你好……”
舒志在花善笑右手边的空位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令人舒适的距离,笑着说:“我们之前有一次去应急指挥中心参观在同一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这么一说,舒志的确有点面熟。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她讪笑了一下,“其实……”
心头忽然一颤。
下一秒,有个人在她左边落座,自然而然地拨了一下她的头发:“睡翘了。”
来了来了来了,偏偏这个时候来,要死。
这是什么要命的修罗场(存疑)啊?!
花善笑不太敢转头去看夷承的反应,只得向舒志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是……?”舒志看着突然现身的第三人,有点发愣。
夷承淡淡答道:“她搭档。”
舒志惊愕地略微张开嘴。
花善笑伸手按住夷承,让他不要说话,干笑着修正说法:“协商中……是还在协商中的搭档候选人。”
“……?”舒志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干脆低头认错:“抱歉,我应该一开始就说出来的。周末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我忘了通知引导者,害你还跑一趟,真的不好意思。”
舒志的视线在花善笑和夷承之间走了个来回,像是读懂了什么。
他脾气不错,倒没因此生气,只是遗憾地挠着头说道:“这样啊……行,我明白了,如果你们已经在协商了那我也只能怪自己晚了一步。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那么你们慢慢聊。”
目送舒志远去,花善笑心虚地转头。
夷承略微抬眉,一副等她先开口的神色。
这种微妙的被抓现行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善笑硬着头皮解释:“就……之前我也说过,我原本约了这周和几个候选人见面。然后……我真的把今天早晨也有安排忘了,没想到碰上当事人了。就是这样……”
“哦。”
“那个……你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会这么说的人百分百在生气。
夷承看着花善笑尴尬得仿佛要蜕皮的样子,忽然微笑了一下,坦白:“我真的没生气。就是觉得你这表情挺好玩的。”
“……”
这家伙是不是人设崩了?!
不,要说有话直说,夷承一直这样。但以前他可不会说这种话……也不对,以前他偶尔也会爆出这种问题发言,但因为显然说者无心,只是在坦率表达感想,花善笑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现在……
到底是夷承的态度有了变化,还是她开始多心?
“预约的时间到了。”夷承像没事人一样地起身。
花善笑也往咨询室走去,忽然怔了一下。
那股奇怪的焦躁感不见了。
三十分钟后。
“仪器检查的结果看起来,你们的链接没什么问题。我已经更新了你们的档案信息,”男性向导在花善笑和夷承面前各放了一杯热茶,在桌子另一侧坐下。他看了他们片刻,见两人都有些拘谨,便温言说道:“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肉|体结合的案例,所以不用这么紧张。”
花善笑这才抬起头来。
总觉得这位引导者莫名眼熟……
“为什么首席向导会在人事中心担任引导者?”夷承直接问了。
花善笑立刻惊觉。首席向导!怪不得总觉得在哪见过。
新塔组织眼下按照地域分为六个区块,每个区由一位首席哨兵与一位首席向导合作管理。而他们面前的正是本区的首席向导南风。
从外貌判断,南风应该还不到四十岁。不论是随意扎成髻的长发,还是略显花哨的银质耳钉,都个人特色鲜明,甚至可以说与领袖形象不符。
但他拥有远超出年龄的威严。
南风只需要站在那里,便会成为人群的轴心。与许多久居高位的人不同,南风的威严并非出自隐含的威吓,那是一种沉稳、柔和而强大的自信。他根本无需要求人们尊敬他,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围拢过去。
但是正如夷承所言,为什么首席向导会到圣所做引导者的工作?
花善笑又有点头皮发麻。这……都让本区的一号人物知道了,会不会有点不妙?
夷承察觉她紧张,无言地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
善笑想挣脱,又怕动静太大。
况且夷承真的只是规规矩矩地拉住她,甚至没有借机疏导她的精神压力。
一个不知该解读为“别轻举妄动”还是“别慌”的小动作。而在她开始胡思乱想前,他已经松开。
“每个孩子进入圣所时的档案我都看过,所以我经常会来各处设施转转。都说了别紧张,我只是对你们两个很有兴趣,所以顺手做了点小工作。”南风这么说着,咨询室中的气氛发生了改变。
他在干涉这个空间中的精神波动,花善笑和夷承不由自主都放松下来。
“所以……您找我们想问什么?”善笑也发问。
南风摆手:“不用毕恭毕敬的,您您您的,听得我怪别扭的。”
他托起自己的茶杯:“来,先喝口水。其实也没什么别的,纯粹是好奇心作祟。你们之间之前发生过渗透吧?结合热和渗透的具体触发因素现在还没完全研究清楚,你们的数据会是很有价值的参考样本,然后我就想见一见真人,只是这样。当然,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也不要客气。”
“和精神结合相比,我和她现在的状态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夷承并没有因为南风的身份而有所顾虑,直入主题。
花善笑此前也有些担心结合热下产生的链接是否会有什么缺陷。
“没有。”南风非常爽快地回答。
“?”
“呃?”
南风被两人的反应逗乐了,笑了一阵才正色说:“就链接的稳固程度而言,肉|体结合其实优于精神结合,一旦构建起来也不需要精密仪器定期维护,更加省事。但除非当事人申请或是意外状况,新塔还是主张精神结合。”
夷承追问:“为什么?”
“即便是结合前相处默契又愉快的人,也可能在结合之后发现彼此并不合适。可能的理由有很多,精神图景特性差异太大、无法同调,共享情绪之后一方无法承受,没法完全互相坦诚反而造成危险……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其中一方、甚至是双方都逐渐发生了改变,不再适合彼此。”南风的口气很柔和。他像是在叙述自己的事,又像是在回顾他这么多年来目睹过的他人经历。
花善笑垂眸。
她明白南风在说什么。毕竟她其实也在为这样的可能忧虑。夷承和她现在的关系都尚未厘清,更不用说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夷承侧首看她,眼神一凝。
南风见状微微一笑,平和地继续说:“当然,并不是说你们会变成这样。但是既然被推到了首席的位置上,我就会按照我的想法来制定规则。我不觉得数据啊结合的效果啊这种东西可以决定一切。初代那会儿,觉醒能力的人很少,构建精神链接的技术还很原始,又正逢战乱时代,和谁结合大部分时候真的就是一辈子的事,即便不合适也必须找出一条共存的路来。但现在和以前不同。”
“我相信有人确实一开始就找到了自己缺失的另一半。但大多数哨兵和向导并非生来就是彼此的灵魂伴侣。即便是触发结合热因而结合的神启者,他们也可能要经过许多磨合、争吵,才成为了彼此的灵魂伴侣。而有些单单从数据来说并不那么合适的搭档,也能仅仅因为不愿意放弃彼此成为彼此的唯一。不管是哪种,我都尊敬他们的意志和决心。”
南风说着停下来,等待他的话语充分沉淀。
花善笑点了点头:“嗯。”
“但另一方面,我不觉得每个人都有必要经受这样严苛的考验。觉得搭档不合适就换一个也是一种选择。不同的活法而已。而我身为首席向导,该做的事是把选择的自由给你们。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区相较有些地方,通过解除链接的申请的政策要略微宽松一点点。其他区和我意见完全相反的人也一抓一大把。”
南风这么说着,换回调侃的口气:
“当然,因为随时可以换人所以不把寻找搭档这事当真也不行。那样人事中心估计要天天挤爆。新塔拥有的技术只是给了所有人更多选择的余地。‘合适的’搭档出现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奇特的现象,比如身上带着圣光、或者周围飘起花瓣之类的。”
片刻的寂静。
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南风见状摸了摸下巴,再次切换气氛:“好了,来自中年大叔的说教到此结束。还有别的问题么?”
考虑到对方是首席向导,夷承还是先礼貌地征询了一下:“我能提个略微私人的问题么?”
“别客气。”
夷承就没客气,直接问:“你当初是怎么找到现在的搭档的?”
南风似乎觉得夷承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很有趣:“说来话长。简单来说的话,我和搭档的情况和你们有一点点相似吧。”
夷承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样。”
“那么,结合之后,有种怪怪的忽强忽弱的不安的感觉,这是正常的现象吗?课上没提过会有这种反应。”花善笑问着问着就有点不自在。
她知道夷承在看着她。但她不敢转头。她不知道夷承是否有同样的感觉。
南风了然颔首:“刚结合之后,如果搭档互相远离就产生这种感觉。我的一位老师将它叫做‘丧失感,’成为搭档并不单单是多了链接一头的另一个人,有时更像某一部分成为了搭档的一部分。因此一旦远离,就感觉若有所失。严重的话还会有生理症状,疲劳发热之类的。这很正常,之后就会逐渐习惯。”
这解释让花善笑双颊发热。
夷承又在桌子下碰到她的指尖。善笑立刻慌张地缩手。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目视前方。也许只是个意外。她莫名有点愧疚。
南风以有些怀念的口气说道:“说白了,你们现在该做的,就只有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好好磨合这一件事。虽然可能会……一定会吵架,但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吧。按照章程也会有一些针对这方面的训练,不过私下的接触和交流同样重要。”
半拍的停顿。
“还有,要做好安全措施。”
“……?!”
“咳咳……”
“时间差不多了。希望之后还有机会和你们聊天,下次的话,我可以把我和搭档的故事稍微多说一点给你们听。”
两人离开咨询室,面对面站在人事中心贴着各色手工海报的走廊上,片刻无言。
不论是纸面上还是事实上,花善笑和夷承都真的是搭档了。
正式盖戳之后,善笑反而没什么实感。
“安全措施的--”
善笑连忙打断:“我吃过药了。”
夷承颔首,略微别开脸:“抱歉。”
也不知道到底在为什么道歉。
原来他也会难堪啊。花善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平衡了一些。她主动拉了拉他的衣袖:“关于搭档关系的事……”
“?”
“能不能暂时不要说出去?”
夷承微微眯起眼睛。
“不然小原那里前脚成了,我们就……”她咬了咬下唇,“怪尴尬的。”
“你想瞒多久?”
“最多一周吧……之后训练内容也会增加搭档一起的内容,再瞒也瞒不过去。一周行不行?”花善笑往他手臂上略微倚靠一下,低低地补上,“那期间,我也会好好想想的。”
夷承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嗯。”
她从睫毛下窥视他的神情。夷承现在在想什么?他对于搭档关系是怎么看的?他对她……这念头一动,就抓耳挠心,目光都可疑地偷摸起来。
与夷承视线撞个正着。
--我想知道。
他现在是否也和那时候一样,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
夷承显然没信,但没追究。
花善笑愈发吃不准他的态度。一会儿仿佛要追究她的心思刨根问底,一会儿又明显地由着她去,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敷衍。
他游刃有余的态度让她略微不快。
夷承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不习惯示弱,更不习惯在一段人际关系里当受牵制的那一方。话说一半,举止里全是引她多想的钩子,她的心确实蠢蠢欲动起来,像失序的钟摆,每一下都不知道要荡漾到哪里。
夷承这时却又摆出无表情的脸沉默不语,仿佛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更气人的是她竟然跟着他的拍子跳起舞来。被探究时慌张关上门,过门不入时又开始惴惴地在意为什么他不多往里看一眼。
这样真的很有趣么?也许从夷承的角度看来,的确挺有娱乐价值。
花善笑越想越恼火。
不如直接挑破,问明白夷承对她是怎么想的,又想要她怎么回应。这才是她一贯作风。
不不,不行。这个念头一起来就被掐灭了。
那样不就搞得好像她在意他的想法在意得不得了,根本沉不住气。
不是这样。才不是这样。
花善笑撞上了思考中的一堵墙:她现在对夷承是什么想法?
确认喜欢季礼侑是那么简单明了,弯弯绕绕的全是外界条件迫不得已。但搁到夷承身上,就是一团乱麻。毕竟他们一开始是“同盟”是“战友”,比熟人多一个两个秘密,又比普通朋友少了坦荡自然的起承转合。还要再加上结合热一道坎。比把整袋的毛线团扔给仔猫还要纠缠不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心浮气躁究竟是什么,贸然挑开只会被狠将一军。
不想认输,目前还不想。
“怎么?”
见花善笑长时间沉默,夷承出声问了一句。
她竟然因此就稍微气平。但还是心有不忿,较劲似地想:
那就耗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善笑当先迈开步子:“我有点饿了。”步子略微停顿,她问:“虽然快中午了,但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好。”
一直说着要请客,她还从没和夷承单独一同吃过饭。
但在那之前。
“啊。”
花善笑和夷承在门厅迎面碰见了熟人。
一旦到了二月,感觉全圣所的人都在往人事中心跑。
“笑笑?”原好惊讶地看了夷承片刻,将视线挪回善笑身上,又回头以询问的目光向身侧的季礼侑寻求看法,“难道--”
看起来,今年情人节跌宕起伏的怒涛余浪还有后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凪原、拖延症晚期患者已没救、鹤拙掷、试眉、怡本正经、瓜甜月下的霸王票!
第二更中午十二点~入V当天本章评论都有红包送上,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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