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么知道啊。”花善笑被夷承这么噙着笑反问, 莫名慌乱起来。
夷承一耸肩:“差不多该换你来了。”
“等等,所以刚刚到底是什么词啊!”
对方以问题回答问题:“你那么在意干什么?”
“因为你的反应明显和之前的不一样……”
夷承弯了弯眼角, 却打定了主意保密到底, 直接避而不答:“轮到你了。”
“不告诉我就算了。”花善笑哼了一声, 别开脸,“换我来什么啊?反正你也不需要这个训练。”
“但是我不知道哪些词会引发你的哪种情绪。”
花善笑一噎。
夷承没说下去,但那是和他不容她闪躲地说出“我想知道”时一样的神情。
她拿这个表情没辙。
“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这么说着, 善笑还是低头看向终端,没好气地说,“那就开始。第一个。”
--树木。
“说实话我感觉到的是怒气。”夷承无可奈何地抬眉, “你还在生气啊。”
“谁让你不告诉我。”
“如果你碰到了同一个词,我就告诉你。”
有没有碰到还不是看他一张嘴说, 谁知道呢。
善笑撇嘴, 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显示的词语上。
“喜欢。”
虽然夷承措辞一向简略,但没头没脑地一个劲让这个词往外蹦还是对心脏不太好。
她颤了颤, 低声说:“是树。嗯……我还挺喜欢绿化多的地方。”
虽然位于都市圈中心的圣所内没多少树就是了。
--猫。
夷承的嗓音里带了一点笑意:“喜欢。”
花善笑被勾得禁不住抬眸看他:“干嘛啊这个口气。”
“看来是你喜欢得不得了的东西。”
“猫咪难道不可爱吗……”
“你不喜欢狗?”
“不讨厌,但更喜欢猫啦。我看起来像是犬派的么?”
“如果要在猫和狗里选一种,季礼侑肯定更像狗。精神向导也是。”
“不要把对人和动物的喜好相提并论。”
夷承眯了眯眼睛。
花善笑怀疑他又有点不高兴。但仿佛只是错觉。
“下一个。”
--舞台。
“没感觉。”
--清晨。
“不怎么喜欢,”夷承顿了顿,“可是你每天都很早起来晨跑。”
“又不是因为喜欢才那么做的。再晚一点训练场人就会多起来,我经常在跑的时候想事情, 和一群人一起跑步就感觉乱糟糟的。”花善笑撑着头随口问,“下次你要不要一起跑?”
夷承愣了愣才说:“我考虑一下。”
她很想翻白眼。
--月亮。
这次,夷承判断得没有刚才那么干脆。
三秒后, 干脆利落的三个字:“不知道。”
“嗯……”花善笑垂头勾唇,“感觉挺复杂吧。不同心情的时候看月亮,就会把那时候的心情代进去甚至迁怒它。反而不知道对月亮本身是什么感觉了。”
夷承没说话。但空气中残留着欲言又止的重量。
--时钟。
“你不喜欢这样东西。”
“看着钟表的秒针移动或者数字变化,会有种焦虑感。你不觉得吗?”
夷承想了想:“也是。”
--飞蛾。
“非常讨厌?”
花善笑只是想一想就哆嗦了一下:“我怕飞蛾,确切说会飞的虫都不行……爬的就没关系。”
“可是蜥蜴--”被善笑恶狠狠地瞪着,夷承难得服软,噤声不说了。
--暴雨。
非常确定地:“喜欢。”
“嗯,是一种天气。”
“晴天?”
花善笑撇嘴:“错了。是暴雨。”
夷承讶然看了她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
--收入。
“真的会有讨厌这个的人存在吗……”不等夷承开口,善笑就举起终端给他看。
夷承耸肩:“说不定。”
“那你讨厌吗?”
对方以明知故问的眼神睨她:“只要合法。”
--桃子。
“略微不喜欢?”
“嗯,虽然桃子挺好吃的,但是剥皮汁水会弄得手黏糊糊的,觉醒之后尤其受不了那个感觉。”
“你让别人帮你剥不就行了?”
“谁帮我剥啊?你来?”
夷承莞尔:“行。”
花善笑有点反应不过来:“真的假的……”
“你不相信就算了。”
“那我记住了啊,真叫你帮我剥的时候可不许赖账。”
夷承加深笑意:“嗯。”
心头差点狂跳,善笑将视线挪回屏幕上。
--友情。
“喜欢。”
“总算碰到一个一样的词了。”花善笑将终端翻转过去,“虽然有时候很麻烦,但还是讨厌不起来。”
她有点想问夷承对季礼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看法,但忍住了。
夷承蹙眉,但什么都没说。
--枪支。
“没感觉。”
花善笑把头发往耳后捋:“是枪。说实话我还没见过真枪,只是电影里的话,可怕的时候有,帅气的时候也有。如果之后选择的出路不需要上射击课,可能我根本没机会碰枪吧。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夷承问:“你对出路有什么想法?”
“啊?我就随便一说。根本没怎么考虑过。你呢?”
“想过一些,但没有定论。”他非常自然地用眼神征求她的肯定,“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嗯……”他这么说,花善笑当然有些高兴,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漫不经心地滑向下个词语,在辨认出词义之前,胸口就已经起了骚动。
--搭档。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夷承。
他沉默一拍,盯着她的目光变得专注。
花善笑觉得不妙,想回避,却没能转开视线。
于是,夷承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肯定地说道:“喜欢。”
“……”
花善笑吞咽了一下。
明明只要大大方方地揭晓谜底就好,她当然不讨厌夷承,但是不知怎么,实话突然变得难以启齿。夷承的论断宛如魔咒,不止在为她在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的心绪下定义。
他在暗示什么?她喜欢他?不止是不讨厌的喜欢,而是……?
心跳声吵得烦人,再快一点头脑就要因为血液的狂欢彻底陷入混乱。花善笑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夷承是否会察觉到她正心神摇撼。
仔细想来,刚才就是这样:对于她产生正面情感反应的词语,夷承说的都是“喜欢,”一不留神,就会误以为倾吐的对象并非某个词汇。但对她不喜欢的东西,他却不同样简单吐出仿佛对她说出的“讨厌”二字,而是小心地更换着前缀,带上语境,用不会引发误解的说法,你讨厌的,不喜欢的,非常讨厌的。
就好像他对她说出的每一个喜欢都是故意,直奔她而来。
热意攀上双颊,花善笑第一反应是否定这猜想。
不能自作多情。也许又是她多心。但反观这几天夷承的言行举止,又确确实实弥漫着可疑的暗示气味。
可如果他真的那么想,为什么要那么拐弯抹角的?他平日里我口说我心的直接到哪里去了?现在也是他戏弄她的一手么?
善笑偷眼观察夷承的表情。他也在注视她。心脏仿佛要爆炸了,无法承受对视,她飞快地垂下头去,像要将脸埋进桌面。
--该不会夷承最后抽到的那个词语也是“搭档”吧?
花善笑被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
她无措地盯着屏幕上的字。笔画逐渐变形,再看下去,她就要不认识搭档两个字了。
做贼心虚地,花善笑想要逃离完形崩坏的牢狱,滑向下一个词语。
夷承没有放过她,句末的停顿仿佛有所期待:“刚才的是什么词?”
她哽了哽:“……乌龙茶。”
谎言从唇间落下。
她立刻后悔了。
如果说实话就好了。也许不会有比刚才更好的确认机会。但有心遮掩的答案已经滚落深谷,无法轻易赎回。她懊恼地咬住嘴唇。
“是吗?”夷承的声音很冷淡,“下一个。”
花善笑不敢抬头,现在再改口也迟了:“嗯。”
他知道她临阵脱逃了。
变味的游戏还在继续。花善笑不禁看向墙上讨厌的时钟:为什么还不结束?
粉笔,生日,争吵,知识,鸭梨,旅行。无所谓,讨厌,讨厌,喜欢,无所谓,喜欢。现在这一刻,应该是讨厌,讨厌,讨厌,全都讨厌,包括害怕先踏出一步变得弱势的自己。于是一切都骤然变得无所谓。
心灵的高墙上吊桥拉起,没有入口,同样不再有出口。
夷承面无表情地指出:“你的屏障在抵抗,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有点累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就到这里吧。”
“也行。”他起身,没什么留恋地去推门。
花善笑被夷承冷淡的态度刺了一下。涌上心头的委屈被更浓烈的自我嫌恶驱散。
念头一转,她又差点泪盈于睫。夷承又不是不知道她别扭,还那么逼她,是非要她主动贴上去才满意么?又何必这样?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甩开他主动伸出的手是她有错,但他……他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么?会这么祈盼的自己的确可恶。都是她活该。但她活该他就开心了么?!就让一让她又怎么样了?如果真的喜欢她,他和她争什么?
她越想越气,浑身发颤,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恼怒还是后悔更多一些。
夷承的步子错了半拍。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要停下来转身。
但最后没有。
花善笑默不作声地走在夷承身后,保持一步距离。
比前一天更难堪、更低气压的等电梯的漫长时间。
面板数字往当前楼层降落。
花善笑忽然被怯意击败:
“我……我还是回去和文姐说一声。你先走吧。”
夷承没回头:“哦。”
今天周五,周末没有见面的由头,真的让他这么走了,到下周再次见面的时候,裂痕只有更加难弥补。花善笑知道这点。她已经很多次地将这么破裂的人际关系扔在身后。
轿厢门打开,夷承往里面走。
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花善笑拽住他衣服,力气不算大。
夷承没有挣脱。
在原地僵了片刻,等不来乘客的电梯滑拢门离去。
“我有话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星茧、19640202、试眉、丹青陈黄的霸王票!
上一章展开丰富的联想能力的大聪明们,你们真的想得太复杂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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