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换个地方？外面有点冷。”在夷承开口之前, 花善笑提议道。
他因为她平静的态度愣了一下。
“食堂应该已经开门了，这个时间段人很少。”
夷承摇摇头, 转而问：“你冷吗？”
“我不冷。”
“我不知道会不会又和你吵起来, 所以还是不要在有人的地方为好。”
“那就去那边的路灯下吧, 风小一点，也算有点光。”
善笑当先走过去。她在以这种方式率先夺取一些对局面的掌控权。
天是与雾气同色茫茫的灰白，路灯伫立在训练场靠近绿化带的一角, 灯光在地上开凿出一个金黄色的池塘，被电灯杆子的影子斜斜劈为两半。花善笑和夷承各站一边。
“我认真想过了，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能不能请你先听我说完？”夷承生硬的口气有点像在做报告。
花善笑抱臂，点了点头。
“周五的时候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抱歉。那时我……有点急躁, 只想着要让你快点主动承认喜欢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对不起。”
“嗯。”
“从你的角度看来，我虽然能窥探到你的心情，却还是拖着不说清楚，的确像在玩弄你的感情，但不是那样。”夷承忽然前进了一步，足尖踏上充当界线的那线影子。
他直直地看着她：“我喜欢你。你说你不清楚我的喜欢是什么样的。我对你的喜欢, 是想更了解你，会对你产生性|欲，想成为你唯一特别的那个人, 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因为这过于直白的话语，花善笑目光闪了闪，往别处漂移。
“我喜欢你，”夷承重复了一遍，猛地将话头调转，“我觉得你也喜欢我。”
花善笑呼吸乱了一拍。
夷承的口气很温和，像在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你喜欢我的程度，肯定比不上我喜欢你的程度。动心也是我先。”
“我……”花善笑下意识要反驳。然后她想起承诺了听夷承说完，噤声不语。
他转而发问：“如果当时没有触发结合热，那之后我还是向你表白、再次要求当你的搭档，你会怎么做？”
她想象了一下，坦诚答道：“可能会答应下来，但也可能会再拒绝你一次。要取决于你的态度和我的心情吧。”
“如果我表现得强硬一点，你很可能会答应。毕竟你不讨厌我。”
无法反驳。他说得没错。正是这个原因，花善笑曾经想要远离夷承。
夷承蹙眉，几乎自我嫌恶地说道：“虽然在那之前我已经喜欢你，但结合热真的是个意外……并不是我预谋的，只有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我责任多一些。”
夷承差点又要开始和她争论谁在触发结合热中的责任更多。他转而摇摇头，哂然提出另一种假设：“那么，如果在几天前，比如那天早晨，我就向你表白，你会怎么答复？”
花善笑回想了一下那时的心绪，低低说：“大概……会答应吧。”
“不管是假设的两种状况，还是现在这样，都只能说是我恰好在你身边，而你不讨厌我，甚至对我有一点好感，因此不太会拒绝我，仅此而已。”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夷承定定地凝视她，“这还不够。”
那是仿佛想将一整个人拖进去的注视。
夷承向前半步，试探花善笑的反应，确认她不反感他继续靠近，而后直接走到她面前。
“花善笑，我没有把你当做原好或是任何人的替代。我并不是因为一段感情没有结果，就想找个过得去的人将就。”认认真真地说到这里，夷承忽然露出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的神情，冲着她重复：
“我不将就。”
这四个字比“我喜欢你”还要惊心动魄。
夷承伸手，小心珍重地拈起她颊侧的一缕头发，松开任其垂落。但只是暂时放手。他仿佛在这么说。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只是差不多地将就我。我要你真的喜欢我，主动选择我。”他措辞颇为蛮横，口气却小心翼翼，“所以……我才会想要让你先承认喜欢我。”
花善笑咬住了嘴唇。
夷承这一番坦白之下，她倒不是不能明白他在焦躁什么。
正如她不敢先挑明，他也在为心思动得快一步而患得患失。从他的角度看来，她不上不下扭捏的态度的确让人心焦，他同样会不安。
夷承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开始反省：“我怕你不够喜欢我、顺势答应我之后会反悔，耐心又快要耗尽了，所以把路走窄了。我只顾着逼你快点对我坦白，但是没有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反而让你感到不安。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做的。”
花善笑撇开视线，没有答话。
他无措地顿了顿，笨拙地继续求和：“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么？好不好？”
花善笑哼了一声，态度略微软化。
夷承绕到她眼前，难得显得有点慌乱无措：“我该怎么做？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会……更喜欢我？”
她没好气地说：“自己想。”
夷承沉默了片刻，呼了口气，而后说道：“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来了。”
他这么说，花善笑反而有点警觉，往后撤了半步：“你想干嘛？”
夷承舔了舔唇上结痂的伤口，那是她此前气急咬出来的。他眼角微弯，像在挑衅也像在宣战，这么回答她：
“追你。”
“－－？！”
“你之前说过，下次你想要找个喜欢你的人，普普通通地从相识开始谈个恋爱。”夷承收敛表情，正色说，“我和你开始得乱七八糟，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会好好地、尽可能从头开始。”
怕她不答应，他又有点急匆匆地补充：“我会让你感觉到我有多喜欢你。我保证。”
花善笑转了转眼珠：“哦……”
夷承继续加码：“还有，我会给你时间整理心情，不逼你。我会等你对我的表白做答复，在那之前，我们继续维持普通的搭档关系。”
停顿一下，他苦笑：“但是能不能尽量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我怕我忍不住，又犯错。”
花善笑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所以这样行么？”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嗯。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夷承明显松了口气。他难得变得那么好懂，她不由有点欣喜。
善笑也和缓态度：“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晚了，周五的时候……我也不该发那么大的火的。对不起。气头上有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你……不要往心里去。”
停顿一下，她窘迫地捋着束起的头发：“然后那之后，我还晾了你三天没理。那件事我也该道歉。”
夷承怔了一下，而后答道：“嗯。”
“不过我原本就打算找你谈谈的。明天之类的。”花善笑这么说着，不知怎么愈发心虚了。
夷承叹息：“就当是这样好了。”
“以后就算再吵架，我也不会冷处理那么久了。真的。”她磕磕绊绊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解释，“我那时候有点慌了。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变得特别弱势，但我习惯当主导的那个人，和谁的交际要结束要继续都由我说了算。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我就开始害怕了。不多隔几天，我怕一见到你，就又恢复老样子了……”
花善笑斜睨他，眼里有轻颤的波光一转，声音低下去：
“我大概比你想象得要更喜欢你。”
夷承被这句话击中，呆呆看了她片刻，突兀地别过脸掩唇。等他再次面对她时，眼里有熠熠的火燃起来。他宣布：“我改变主意了。”
“啊？”
“你都那么说了，那再保持普通搭档关系也没意义，只是拖时间，”他看进她的眼里，认真又坦率地提出，“我们直接开始交往吧。”
花善笑惊得石化了。这……这有点快吧？
他等了半拍，可能觉得自己的态度又太强硬了，不安地补充：“好不好？”
“可我和你肯定还要磨合……”
“不真的开始怎么磨合？”夷承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就当是试用期。”
花善笑没忍住吐槽：“如果我不满意的话，难道还能辞退你吗？”
夷承沉默片刻，还算诚实：“大概不能。”
“……”正如想象。
“但是，你不满意的地方，我会试着改。我对你不满意的地方，我也会说出来，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照顾我的感受。”
花善笑举了个例子：“比如，我希望你能不那么强势，稍微顾及一下我的自尊心，毕竟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吗？”
“我会努力克制。但相应地，我希望你能对我更坦诚，多依赖我一点。”
她考虑了一下，颔首：“但我……可能没法立刻做到。”
夷承苦笑：“我也一样。”
这么说着，他靠得更近，几乎和她足尖相碰：“我喜欢你，但我不想只当你的恋人，我也是你的搭档。”
停顿了一下，他强调：“一辈子的。”
所以他们都可以慢慢来。
胸口又开始骚动。但那与她品尝过、并为之痛苦过的带了点不安底色的狂乱跳动不同，是更深刻、更有力、也更安稳的律动。
她被他的真诚打动了。没人能不为所动吧。
夷承面上闪过胆怯的神色。明明刚刚一条条信誓旦旦地承诺过，他又忽然自乱阵脚，开始不确定起来：“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他害怕会再被她拒绝一次。
花善笑的心因为他罕见的示弱而彻底化成一池荡漾的春水。
“那就先试一个月吧。”她这么说。
恋爱试用期现在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了一下，突然双更，免得有些朋友心系后续一晚上（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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