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
侍者重新布置好餐盘下滑落的餐垫。
季未燃的思绪一点点从对顾氾各种精明打算里抽离。大概睹物思人,真把那个人给想起了。
“喂,阿氾~”
她还得在小孩面前树立家庭的美好形象。
至少在破灭之前。
不过说着,她便拿着手机一个人独自走向走道之中。
“季未燃,你在哪里?”
顾氾语气不算太好:“我回来,一口饭都没有。”
“冰箱里有小菜,米饭的话让多迟给你重新做一下吧。”
顾氾紧接着又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在哪里?”
“在车站外的南广场。”
“要去接你吗?”
季未燃平铺直叙道:“我自己开的车。”
“接人?”
“对,你侄子的那几个朋友,”季未燃尽可能心平气和解释道,“母亲让我帮个忙,我也不大好推脱。”
“所以,你就把你丈夫剩下,让他独自品尝冷羹残炙?”
“你回家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声啊,我也不能时时刻刻为你做准备,没有谁是为谁设计而生的。”
“季未燃,你变了。”
季未燃不知怎么回事,顾氾这些天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总是步步紧追着她,她不觉得有什么露馅之处,只是更多的时候,他把他的要求当做理所当然——
就像一个未成熟的男人,越是得不到,便越想得到回应。
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季未燃半倚在西餐厅的玻璃门上:“如果你看到不好的那一面,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是你从未发觉过,我不是你代码下的工具人,我不喜欢,也不接受你所有的行为。”
“你是不是最近被什么人洗了脑?”
“季未燃,你还爱我吗?”
季未燃:真不知道这男人说的是不是人话,纵使当初真的有猝不及防的心动,怕是也被顾氾一页又一页公开的账单给消磨了。
季未燃好奇,这个男人默认提问方式发生了些转变,“你怎么突然不提离婚了?”
“就算我没那么爱你——”
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面孔恍如近在眼前。
“我也不得不承认,你为我们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虽然今天的行为有一点不负责任,但我还是决定宽恕你。”
“这个话题,我不会再提。”
季未燃:假如不久以后,我想要就是重提呢?
季未燃蓦然回头,青葱少年已站在了她的身后,“菜开始上了。”
“顾氾,还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季未燃挂了电话,心中并无牵挂,他吃得好不好,心情是否愉悦,早晚都会变成一个陌生人的事。
——
“你们找过酒店,那是住一起吧?”
“酒店远吗,需要婶婶送吗?”
顾沉摇头,高挑纤细的少年在五光十色的商场背景板里,在她的车前镜里越来越小。
出于礼貌的客套,温和且礼遇。
当然,不过片刻,季未燃又陷入了新的烦躁之中,诚然,她回到家还是不得不面对那个男人无数无聊且枯燥的问题。
不过,踏入玄关那一刻,整个家寂静无声。
这是……顾先生又回去加班了?
季未燃心想,对别人心狠的不少,对自己也严苛的大佬还真不多。
“太太,你吃过了吧?”
林多迟不知怎的今天又畏畏缩缩起来,季未燃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林多迟的食指点了点楼上她房的位置。
季未燃就更不理解了,林多迟的唇语几乎没有明显的起伏,常人更是无能为力,倒是那个偷偷留下来的肉肉,直接凑上了她的耳朵。
季未燃半蹲了下来,迷迷糊糊只听得见这么一句——
“顾老板在呢。”
原来是在家,一个人生闷气?
季未燃觉得,哄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婚姻的警钟也不是一次响起,她早就见怪不怪。
从下午收到顾氾短信“值机没有相连的位置,我们错开坐”那一刻起,季未燃几乎下定决心,最后反正场面也不会太好看,那她就停止付出呗。
澳大利亚,随便半路上摊牌,到时候买张返程的机票谁也不欠谁,那不就是了?
很快,她上楼那会接到方泽美的电话,恭喜道:“顾太太,你家Tale公司市值一越超过业内好几家互联网公司。”
“哦。”
季未燃见怪不怪,差点就脱口而出,顾氾公司的潜力她是看得见的,毕竟,连源代码都是自己独立完成的,没有国外半点影子的,圈内总共就顾氾这么一个。
但她不想夸顾氾。
十分的不想。
“季未燃,怎么了,最近顾氾在外面也没有招花惹草,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方泽美与其说是开解,不如说是讽刺道:“快快乐乐当富家太太,你那日子是不是特别爽?不用像我们这种凡人,朝九晚五,一年忙到头分红没几块钱。”
季未燃脚步停滞了一拍,“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方家到底有多少资产了。”
方泽美和季未燃是之前富太太联谊会认识的,没有什么读书时的陪伴经历,早前并未有太深的了解。
之前什么厨艺会什么的,要是没钱的肯定不会进,金钱就是唯一的门槛。
方泽美不是自愿的,就算有帅气厨师她对贤妻良母那一套也不感兴趣,是被方妈妈强塞进来的。
而无聊如方泽美,总爱逗一逗无论何时装作体面优雅的她。
其实,季未燃早就心知肚明,面具带上去的那一刻,也注定会有滑落的那一刻。
季未燃依旧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人设。
“没事的话,你也早点去睡美容觉吧。”
“我不要,你就陪我多聊聊呗,反正你不也说过,顾总和你分房睡?”
季未燃无力回到道:“你记性总是特别好。”
方泽美继而叹了口气:“要我说,你这结婚的和别人没结婚也没什么区别吗?与其说你嫁到了顾家,不如说你进了尼姑庵。”
季未燃明白方泽美三句不离“性生活”的谈话规律,冷吭一声道:“感情不能总与那一方面联系到一起,其实还有很多时候我们可以从其他事情中感知……”
相处了那么久,方泽美自然没留情面:“承认你家顾氾不行,有这么难吗?”
“季未燃,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你们顾氾首先工作过度劳累,不行也正常,其次顾氾也不是个定性的主,外面花红柳绿迷乱眼,”方泽美友善拖延了尾音,继而道,“最后一次,我劝你好好考虑你们的夫妻关系。”
季未燃竟然这一次没有拒绝。
当方泽美若有所思地看着闺蜜的头像,一动不动的风轻云淡的极光,发现这人的心并不像是死水一般的湖面,而是或许她心中是有光的。
许久之后,她听见季未燃在那一头温柔地说:
“挂啦。”
季未燃发觉她走着走着,走到了这段关系的边缘。
进屋,今天房门里自动感应的灯光并没有瞬时亮起。
季未燃觉得或许是灯泡坏了。
又或者完美无缺的顾氾设计电路上出了些幺蛾子。
也没关系。
她闷进自己的墨绿色单薄的棉被被里。
好像头碰到了猪排骨似的坚硬东西。
硌得慌。
季未燃慌乱地从被子里挣脱开,急切地按上床边的小灯,谁料到却有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别怕,是我。”
这声音又是顾先生,季未燃回眸撞上那清瘦寡淡的脸,在黑影里只留下个瘦削的轮廓,她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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