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氾隔着薄被，遁影于黑暗之中，心烦意燥地挠着头皮，又佯装从容不迫道：“除了等你，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顾氾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着这样的话 一如当初他早已画好的界限。
所以，在他们的关系里，他想要如何就如何？
季未燃说不上是什么心绪。
她猛然间打开了床边所有的灯。
床帐下男人也不遮掩。
“季未燃，是不是因为我们太久没有好好聊聊，所以，你现在对我有很多想法？”
季未燃理智提醒：“顾氾，这个年纪，我们没必要口口声声重复多少次爱吧。”
“可你对别人总那么慷慨。”
“可我在家里，做得最多的还不是为了你？”季未燃发觉她思维很难和顾氾保持在同一频率上，尤其是现在，“顾氾，你不能因为一次或两次的例外就否决掉我的付出。”
“也行。”
顾氾懒散地撑起来。
“你和我说说，爱我的那些理由吧。”
“年纪不大，爱洗澡除外。”
季未燃清了清嗓子，像是无数次循环背诵以后：“你优秀，你光环夺目，你是漫天烟火里从未消灭的那……”
“季未燃，再真诚一些。”
“顾氾，你到底怎么了？”
猝不及防的，那个男人倾覆上自己的腰，季未燃百思不得其解，只见他鼻息愈发凑近——
季未燃别过头。
躲闪一看，男人并没有更近一步。顾氾心满意足地往床后一仰，双手抱头，悠闲自在的模样。
季未燃见他那抹短促的委屈，于心不忍直接赶走这个眼前人道：“晚饭吃过了吗？”
其实，季未燃深知，顾氾就像一个孩子，而她是他占有的一个像玩具总动员里过期的玩具，原本并未觉得有什么，哪天大雨天看不见了又想找回了。
“还没。”
“那我下去煎一块牛排？”
顾氾撑着额头：“想吃你做的蛋炒饭了。”
想着顾先生好歹为Tale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为自己的财富添砖加瓦，季未燃便也没有太大的怨言。
照顾他，像是一件惺忪平常的事。
可今天手不稳，打鸡蛋时把蛋壳也打进去了，季未燃视而不见，希望顺利蒙混过关。
林多迟小心翼翼问了问，“要不我把这一份解决掉？”
“先生是个格外讲究的。”
“不必，”季未燃轻笑，“比起讲究，顾氾更是一个不愿浪费的人。一点蛋壳，也没什么影响。”
“可……”
顾氾这时小睡一会才下来，竟然多了几分神清气爽，可能是季未燃那张床软硬适中，他才觉得舒适。
有或许是老婆大半夜不辞辛苦为他下厨，顾氾几乎可以得知——
季未燃依旧很爱他。
这种东西，难以证明，但他并不眼盲，可以窥见。
特殊艺术造型的摆盘里，刚刚做好的蛋炒饭发出滋滋的美妙声音，他用勺子尝了一口，本想抬头夸赞一两句，却不料……好像被什么呛到似的。
“季未燃。”
“不好意思，今天打鸡蛋时有些失误。”
林多迟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极快地收拾了其他的碗筷，餐厅灯下，高脚凳这一侧顾氾见季未燃递来一个巨大的玻璃杯。
“季未燃。”
“一个鸡蛋的成本或许不到一块钱，”季未燃把话说得有条不紊，“但每一元钱所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Tale的股价是18元，也就是说，只要节约像这样的十八个鸡蛋，那么，接下来，就为阿氾你的事业添砖加瓦了。”
“你放心，”顾氾耸肩，语气坚定道，“我享有绝对控股，不在乎这零碎的一股或两股，以后，你并不需要如此戒指。”
“好啊。”
季未燃给自己倒的是之前制作的柠檬水。
顾氾自以为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那般把自己的玻璃杯推向季未燃。
结果，季未燃却像是没看见那般，视而不见了。
“我想喝。”
季未燃递来密封的玻璃水壶：“那你自己倒。”
“我最近读了一篇公众号的文章，说每个人精神上都是独立的，我想，阿氾没有我很多事情也能做，不是吗？”
顾氾垮着脸给自己倒。
“反正你又不会离开我。”
季未燃避而不谈：“不是，阿氾你在美国那么多年，照顾自己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这般小事情，你就应该自己来。”
好像逻辑上并没有什么错误。
可顾氾总觉得自己的境遇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是……越来越差。他家中说一不二的男主人形象，好像容不得这般对待吧。
但他抿了一口柠檬水。
酸甜适中。
细碎的柠檬在舌尖荡漾，没有多余的半分酸涩感。
“好喝。”
“去澳洲你也可以多采摘一些，你要是喜欢的话。”
季未燃：“谈不上多喜欢。”
一个人独自留在厨房的顾氾准确无误听见了季未燃上门后锁门的声音，也不知为何那般……有些迷茫。
如一头雾水。
顾氾没有恋爱过，并不懂得女人情绪一天之内变化如此之快，更难以想象季未燃对他们的旅途似乎根本就毫无期待。
顾氾独自杵在餐厅，来回踱步。
“喂，张扬。”
“帮我改机票，要头等舱，两张票，明早你送过来。”
顾氾心想，就算有什么误会，他这样上赶着去哄，应该也没什么了。
季未燃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
“通情达理”的季未燃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猛然闯入房间的男人。
似乎床头也留下他那款大地香水的气息，她怎么了驱散不了。
她想，她已经给了他们各自生活足够多的暗示，想必以顾氾的智商水准，不至于太难以理解，但无论如何——
季未燃猛然合上她的笔记，澳洲之行，该说“goodbye”了。
虚假美好的泡泡，该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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