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的雪还是没有停，在一片茫茫白雪中，常家族老紧赶慢赶终于平安到达杨府。
常婴宁领着常郢昊在府门口候着，远远地瞧见车队朝这边过来。
白琼急道：“哎呀族老来了，奴婢再回去检查检查有没有缺什么，小姐奴婢一会再过来。”说完，点了一个管事的名字，急匆匆往里走。
常郢昊回头看来一眼：“白琼怎么风风火火的。”
常婴宁笑：“这是她第一次负责这么大的事儿，紧张也是人之常情，随她去吧。”
“哦。阿姐。”常郢昊胖手用力握紧，微微抬头，“祖父也到了……”
“放心。”常婴宁捏了捏他的胖脸，马车已经快到面前了，拉着常郢昊迎上前，笑着解释：“有大曾祖在，祖父不敢闹的。”
常大曾祖被王婆扶着下了马车，两个小辈上前行礼，他笑呵呵地让两人不必这般多礼。
“这一路走来，老头子这身子骨，还真是有些吃不消，老了，老了。”常大曾祖自侃几句，见常婴宁神情有几分愧疚，忙道：“瞧大曾祖这嘴，说这干什么。”
常婴宁噗嗤笑了，上前将王婆换下，扶着常大曾祖。常郢昊也紧巴巴地揪着常大曾祖的衣角，仿佛找到了靠山似的。
“让大曾祖了受累，婴宁心里本是不安，不过……想来大曾祖是不会怪婴宁的。”
“你是咱们常家好多年才有的女孩儿，大曾祖怎么会怪你呢？”常大曾祖笑得嘴都合不拢，人老咯，就喜欢小辈在身边尽孝的感觉。
不过提到小辈，他倒是忘了一件事。
常大曾祖回首吩咐王婆：“把你们家老太爷放出来吧，人给我盯紧了，他要闹也不准听，没我发话，谁都不准跟他搭话。”
常郢昊惊讶万分，放出来？祖父这是做了什么，让大曾祖关起来了？
王婆颔首往后面的马车走去，接着，姐弟俩就听见常大太爷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气十足的，看来身子骨硬朗得很，只是那话，实在不堪入耳。
常大曾祖黑着脸道：“你丢不丢人，在小辈面前这么口无遮拦！”
后头一下噤了声。
常郢昊捂着嘴偷笑，祖父还真是遇到克星了，真好，这样一来，二叔就不可能找过来了。
车队后头，一阵叮铃声传来，一辆精美的马车从车队旁边略过，在常家人惊讶的目光中停在杨府门口。
“这是哪家的贵客？”常大曾祖问。
常婴宁摇头：“我也不知，这几日也没什么人来拜访。”
车夫撩开车帘子，一个长相十分可爱少女从马车中出来，光是看那张脸倒像是和常郢昊同龄似的，可穿着打扮却和常婴宁无差，就是穿得更加厚实，远看像个雪团子似的。
少女面容严肃，目光巡视一圈，走到常大曾祖面前，行了一礼，声音也软糯糯的。
“城主府李方水见过老爷。”
常婴宁听方勇提过这个人，李方水，是李方仇的妹妹，是城主府的管事，如今城主府的事宜都交由她打理。
“李姑娘这是？”常大曾祖和气询问。
李方水皱着眉心，解释道：“前几日我们府上的下人碎嘴，和杨府下人发生了一点小矛盾，我昨日才知晓，今日特意登门道歉。”
城主府的管事消息这么不灵通？常婴宁是不信的。
面上还是笑呵呵道：“李姑娘多虑了，那次我府上的下人也有错，不是你们一方的错，我本想等把族老安置好，再亲自上门道歉的，没想到你却是先来了。”
李方水面容沉静，心里却是满意的，这常家姑娘也不是没脑子的嘛，至少比燕秋那个丑女人更适合做当家主母。
“你比燕秋更适合城主。”李方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算盘，当着常家人的面儿噼里啪啦打了起来，手速比常婴宁块多了，一看就是个熟手。
这姑娘真是……过分耿直，常婴宁有一点尴尬。常家人不约而同露出欣慰的笑容。
“今日前来，我受城主所托，将您送来的银票用处列了个单子，交由您手中。”李方水手上依旧不停，念叨着：“这是我今日算的第八遍了，账目是对的，军中没人昧银子。”
常大曾祖失笑：“既然我们家支持阎城主，账目方面就不用如此了，相信阎城主不会做出欺骗我家……的事。”
话中隐藏的那个名字，在场人都懂。
李方水赞叹道：“我就知道，燕秋那个丑女人是不可能跟您这样的世家培养出来的姑娘相比的。”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这可省了她好多事呢。
要不是常大曾祖还在，常婴宁都想上前捂住李方水的嘴，求你了，别说了成吗？
常婴宁深呼一口气，道：“李姑娘，账目方面我们虽然不看，但是一定要用在该用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李方水把金算盘往怀里一揣，还是把带过来的账目递给常婴宁，“你放心，有我在，那些银子都会用在刀尖上。”
“哎，婴宁不是这个意思。让将士们吃好喝好，其余的不用担心，相信我们家婴宁已经有了计划，阎家军就是再添一倍，我们也养得起。”常大曾祖作为常家族老，昔日常家的二把手，豪气十足，并没有把那十万两放在眼里。
李方水双眼都亮了，面上还是那么严肃，要不是常婴宁细心，都看不出这姑娘内心有波动。
有钱可真好啊。
李方水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十分的真挚：“那晚辈改日再上门拜访，今日就不叨扰了，这就回去禀告城主。”
常家人又看着这姑娘艰难地爬上马车，扬长而去。
还怪可爱的。
有人感叹：“城主府竟然这么穷，连个杌扎都没有。”
“大曾祖，咱们进去吧。”
“嗯。”
常大曾祖又仔细问了常府下人和城主府下人的事儿，常婴宁本是准备瞒着的，李方水这一来，平凉城百姓不怎么待见自己的事儿是瞒不住了，只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哼，一群愚民。”常大曾祖不屑道：“再过半月，大曾祖帮你出气。”
“大曾祖也是这么想的？”常婴宁真有些担心了，毕竟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天灾，常家能做的，并不多。
“怎么，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嗯。”常婴宁叹息道：“这雪已经接连下了好些天了，只怕要发生雪灾。”
“雪灾？”常郢昊年纪小，对天灾没有认知，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阿姐，咱们不会出事吧？”
“放心吧，冻到谁都不会冻到你，再不济，你这一身的肥肉也够你取暖了。”常婴宁揶揄道。
常郢昊不好意思地往常大曾祖身后躲了躲。
“那这城中的百姓们呢？大曾祖你不知道，我之前在外头闲逛的时候，发现他们可穷了，这雪灾一来，只怕会冻死人的。”
“我们家的姑娘，真聪慧。”常大曾祖先是赞叹常婴宁的聪慧，然后摸了摸常郢昊的头，常家未来的家主有如此仁心，他心中很是欣慰。
“你也别担心，有常家在，大曾祖保证这城里不会冻死一人。”
常婴宁展颜：“有大曾祖这话，婴宁心里安稳多了。”
她年纪小，两辈子都没遇见过雪灾，于救济百姓的事情上也知之甚少，但常大曾祖有着几十年的智慧，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什么事儿没见过没处理过？
只是虽然有常家做后盾，这个冬天平凉的百姓只怕也是不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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