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他何苦继续禁锢着她, 让她如此痛苦?
霍时彦垂了眼帘, 掩去了眸底的失落和自嘲,他没再说什么了。
那些准备好的解释、说辞、甜言蜜语, 好像都没有说给她听的必要了。
室内死一般寂静,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了很久。
霍时彦微启唇,艰难的吐了口气。
忍着胸口的闷痛感,他走到了慕澜跟前。
大手温柔的覆上女人精致白皙的小脸,用最轻的力气,擦去她眼角的泪。
霍时彦温声道:“我答应你, 我们离婚。”
“所以你别哭了, 好吗?”
慕澜挥开他的手,将脸瞥向一边, “好啊, 那你现在就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给我!”
她这是摆明了不信任霍时彦。
毕竟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签了字,却又把离婚协议拿回去了。
谁知道他这次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慕澜不知道她这话等同于在霍时彦心上狠狠来一刀。
她只是看着男人往后退了半步, 转身弯腰,捡起了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高跟鞋。
在慕澜狐疑的目光下。
男人在她跟前蹲下身, 温暖宽厚的手轻轻握住了慕澜的脚踝。
她吓得缩了一下,“干什么?”
男人没抬头,只再次轻柔的捉住她的脚,有条不紊的帮她穿鞋。
声音低沉,辨不出情绪:“协议书在鼎尚花园的家里,穿好鞋, 我带你去拿。”
慕澜有些犹豫。
男人替她穿好了鞋,站起身,补了一句:“放心,不用你上楼。”
“到时候你在楼下等我,我拿下来给你。”
慕澜愣住,还是不太敢相信霍时彦的话。
“我不会对你做任何逾越的事情,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明天白天到霍氏集团找我也行。”
男人一再退步,语气十分真诚。
慕澜将信将疑,还是决定今晚就把协议书拿到手的好。
她更担心明天霍时彦一觉睡醒后,又反悔了。
……
两人离开了会所。
黑色的卡宴直接开往鼎尚花园。
路上,驾驶座的霍时彦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副驾驶座上慕澜的动静。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跟我说说三年前那场车祸吧。”
慕澜正看着窗外的夜景,乍然听到他的话,神情僵了僵。
“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在看见自己爱的男人守在别的女人产房外时,心神不宁发生的一场意外而已。
说到底,症结在于她对霍时彦那错付的深情。
其实也是她自找罪受。
霍时彦明明早就说过,不一定会爱她,结果她心里还是对他抱有期望。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现实果然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苏音的存在的?”
男人换了个问题。
慕澜将手支在车窗上,思虑了片刻,算了下时间:“车祸前三个月。”
霍时彦沉默。
他记得苏音孕期四个月时来找他的,也就是说,慕澜知晓苏音的存在时,他已经暗中照顾了苏音一阵子了。
一直以来,霍时彦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他有自己的计划,却从未想过让慕澜参与他的计划。
所以,他们夫妻之间生出了嫌隙。
在霍时彦以为一切如常的时候,慕澜自己默默隐忍着,看着他每天装模作样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一想到这些,男人心里就隐隐作痛。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会给慕澜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甚至某种意义上讲,他是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
慕澜是因为那个误会,才会在开车的时候心神不宁,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若是没有那个误会,若是一开始他就把苏音的身份告诉她,也许……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霍时彦心里期望着慕澜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可他难以启齿,也没资格去请求她的原谅。
是以,最好的补偿就是成全慕澜想要离婚的决心。
如果说离婚是对他的惩罚,那他接受。
因为只有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后,才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
车就停在单元楼下。
慕澜跟霍时彦一起下的车。
男人看了她一眼,抿了抿薄唇,“在这里等我。”
慕澜冷淡的“嗯”了一声,靠在车门上,静静看着他走进单元楼的大门。
至此,她还是有些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所以霍时彦是真的想通了?
慕澜垂眸,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闷闷的。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心里仍旧没有彻底放下霍时彦。
虽然凭借着理智去快刀斩乱麻,但那受了伤的血淋淋的伤口要想彻底恢复,却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
不过慕澜不怕,她可以慢慢等着伤口愈合。
只要远离了霍时彦,伤口早晚会好起来的。
她就这么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时彦如约下来了。
他手里拿着崭新的文件袋。
走到慕澜面前站住脚,男人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协议书拿出来递给了慕澜:“看看吧。”
霍时彦知道,就算他不主动,慕澜也会自己查看。
与其等她用不信任的眼神看自己,不如主动把自己真诚呈上去给她看。
慕澜接过了,匆匆瞥了眼签字栏。
果然看见了霍时彦的签名。
字如其人,透着一股清冷。
男人把文件袋也递给她。
慕澜接过后,垂首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把协议书装进去。
便是此时,霍时彦忽然上前,大手圈过她的肩膀,将她抱了满怀。
慕澜僵住,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脏因为男人此举,又狂蹦乱跳起来。
她整个人像是一尊石雕,一动不动的僵在霍时彦的怀里,连反抗都忘记了。
等慕澜回过神来,想要推开男人时。
霍时彦已经自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目光遥遥看向她,男人俊脸绷着,神情真诚又温柔:“以前是我的错,没有好好珍惜我们的婚姻。”
“也是我过于自以为是,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过你的感受。”
“所以慕澜,我愿意承认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种种错误,并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也知道,这次放你离开,往后余生大概是再也找不回你了。”
“没关系。”
“既然我们的婚姻令你窒息,那我……放你离开。”
痛苦,只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霍时彦的声音极富磁性,很动人。
慕澜看着他,若非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一向清冷孤高的男人,也会有变成话痨的一天。
这是记忆里霍时彦跟她讲话最多的一次,也是神情最温柔,语气最富有感情的一次。
这是慕澜梦寐以求的霍时彦。
以前的他像是扎根在神坛之上,她就是那神坛下最虔诚的信徒,一直企盼着他有朝一日能步下神坛,走向自己。
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慕澜了。
没有办法再像年少时那样,不求回报的去爱他、等他。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赌,去等。
……
忍着心底的疼,慕澜艰难的吸了口气。
她咬了咬下唇,没敢看霍时彦的眼睛,只一个劲的点头:“谢谢。”
和平离婚,是慕澜料想中最好的结局。
伤痛之余,她补了一句:“那你这几天抽个时间,我们去民政局办一下手续。”
“嗯。”
“那我先走了。”慕澜转身,默默往小区出口那边走。
霍时彦没有挽留,他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原本是想追上去送慕澜回慕宅的。
可脚上像是有千斤坠,根本挪不动步子。
亦或者说,霍时彦是在害怕。
他怕自己若是真的追上去了,会忍不住抢过慕澜手里的文件袋,将里面的离婚协议书撕碎。
会忍不住把她扛回家,圈禁起来。
会忍不住祈求她……留下来。
……
慕澜叫的网约车回的慕宅。
她上车后,整个人处于意识不集中的状态,虽然盯着车窗外,目光却是没有焦点的。
直到驾驶座的司机师傅喊她:“小姐,后面那黑色卡宴的车主是您朋友吗?”
慕澜回神,一脸茫然:“什么?”
司机师傅:“从刚才您上车那小区开出来的,一直跟着咱。”
“是您朋友吧?”
慕澜:“……”
她从后视镜看见了那辆黑色卡宴。
确定是霍时彦的车没错。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担心她,所以跟着她?
慕澜拧眉,轻吸了口气,冲司机师傅笑了笑:“不认识。”
司机师傅看了她一眼,倒是辨不出慕澜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他也没再多问,只按照路线,把人送到了别墅区。
慕澜没有让司机师傅直接把车开进别墅区,她在别墅区门口那条柏油路下的车。
下车后便顺着柏油路往慕宅的方向走,没有回头。
她只装作不知道霍时彦跟着的样子。
但其实她知道,那男人也将车停在了外面,然后下了车,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直到慕澜平安回到了慕宅。
霍时彦还在慕宅大门前站了许久。
向来不抽烟的他,从车上摸到了张谦搁置的一盒烟和打火机。
这会儿正点了一支,猛地吸了一口,“咳咳咳——”
差点被呛个半死。
男人蹙眉,目光凝着指尖猩红的火点,薄唇勾了勾,自嘲的笑了。
他记得慕澜是不喜欢闻烟味的,所以他这是在干什么?
还要继续变成她讨厌的样子吗?
男人掐了烟,峻拔的身形隐没在黑夜中。
只借着微薄的月光,霍时彦往慕宅里看,试图在夜色里寻找慕澜的房间。
片刻后,他看见慕澜的房间亮起了灯。
看来她已经回屋了。
霍时彦仍旧没走,只一直注视着慕澜房间那暖色调的灯光,不知道过了多久。
久到那灯光忽然熄灭。
猝不及防,一如慕澜的离开,突然、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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