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姜函秀一见她进来,连忙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刚刚听说姐姐在街上遇见了沈将军,我到的晚了些,竟错了过去,可真是遗憾。”

    寒亭并没停下脚步,而是一路往室内走,只瞥了她一眼道:“听谁说的?”

    姜函秀顿了一下,又自然的道:“自是后来去了望月楼,见了沈姑娘她们知道的。”

    见寒亭脚步不停,也只能是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姐姐可是之前见过沈将军?”

    “不曾见过。”

    姜函秀手中帕子捏的紧了紧:“那沈将军的马怎么会那般亲近姐姐?”

    寒亭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神情颇为惆怅:“我怎知道,许是我性子太过柔弱良善,感天动地之下,就连马儿也知晓了。”

    姜函秀登时被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整了整神色,她才接着道:“刚刚在望月楼,沈家姑娘特意邀我与姐姐下个月一同参加荣乐大长公主的寿辰,我刚刚与娘说过了,大长公主的寿礼可要好好置办,姐姐以为呢?”

    这句话一出,寒亭的神色微动,只是幸好她还是走在姜函秀前面,并未被她瞧出不对劲来。

    “荣乐大长公主寿辰?”

    “正是,下个月初四便是了,娘的意思是大长公主地位尊贵,却不喜俗物,听说这两年越发的喜爱清净,常在宫中礼佛,就想着咱们自己绣一幅佛经,到白云寺找高僧开光,作为寿礼,也还算体面。”

    寒亭眸光闪动,半天没接话。

    姜函秀都觉得有些奇怪了,伸手拍了拍寒亭的肩膀。

    “姐姐觉得这样如何?”

    她这法子是刚刚与路氏商议出来的,不管送什么,必是要人看出是自己的用心来,又要与姜函亭一同作为寿礼方能显出自己大度的。

    想来想去,姜函亭女红极差人尽皆知,自己送个亲手绣制的佛经,估计人人就都都晓得这佛经与姜函亭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这家伙就是蹭个名字而已。

    寒亭半晌才出声,声音不知怎么的,有一丝涩意。

    “大长公主今年应该是六十寿辰吧。”

    姜函秀有些惊讶:“姐姐竟然知晓大长公主的年纪么,我也是听母亲提起才知晓大长公主具体的寿数的。”

    “嗯,今日在坊间听人谈论沈将军时听见的。”

    寒亭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母亲想的已是极周到了,只是我于女红一道上实在不擅长,倒是要劳烦妹妹你了。”

    寒亭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函秀说。

    姜函秀觉得她眼中似乎有说不出的深意,即便那张脸被厚厚的铅粉盖得惨白,五官都模糊不清。

    可是那种不安感,从那天姜函亭醒来后就出现在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再一次从心底里浮了出来。

    她总觉得,眼前这人有哪里不对劲。

    不行,她要和娘说,既然定了姜函亭与表哥的婚事,就尽快,免得生变。

    另一边,黄氏带着儿子路子昌到了侯夫人路氏的院子里。

    路氏见了侄儿,笑的很是温和。

    “嫂子,把子昌也带来了。”

    路子昌规矩的给路氏行了一礼。

    “快坐吧,嫂子,上次与你说起那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黄氏看了儿子一眼,脸上堆笑:“你是子昌的亲姑母,难不成还能害他,我们当然是放心,无有不应的。”

    路氏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路子昌一眼。

    “子昌自己觉得如何?”

    路子昌瞥了一眼自己母亲,见她不停的使着眼色,这才板着张脸有些不情愿的道:“子女婚事,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昌自是无有不从的。”

    路氏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有些不情愿。

    “这是怎么说的,可是哪里觉得不好?”

    黄氏生怕儿子惹了路氏不悦,将这门婚事搅黄了,连忙接过话来。

    “只是刚刚路上遇见了大姑娘,与她说了两句话,我瞧着倒是没有传言中那般差的,礼数倒也周全。”

    路氏挑了挑眉,这话黄氏说的中肯,其实姜函亭那丫头在家里礼数还可以,只是有自己闺女在边上,出门才会不停的丢人。

    “那是?”

    黄氏刚想说没什么,路子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眉头紧皱着道:“那女子打扮实在过于俗艳,难登大雅之堂。”

    路氏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这侄儿嫌弃姜函亭的容貌。

    她噗嗤一乐,倒是将黄氏母子笑的一愣。

    “我当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情,这你倒是不用担心,那孩子只是品味太差,其实若是论起容貌还是很出挑的。”

    “啊?”

    这会不止路子昌不信,就连黄氏也是一脸疑惑。

    路氏想了想道:“这婚事定是定了,还要尽快,不过你若实在心中不喜,我便找个机会安排你瞧瞧。”

    黄氏有些迷茫:“不是刚瞧过么?”

    路氏摇摇头:“那不一样。总之,婚事要操办起来了,该走的流程也赶紧,好不容易让侯爷松了口,就尽快把这婚事办了。”

    黄氏试探的问道:“那不若就在年前?”

    路氏沉吟一下,“也好。”

    晚间,寒亭换了衣衫,便对着镜子发起呆来。

    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今日姜函秀所说的,荣乐大长公主的寿辰。

    她拿起梳子梳着自己浓黑似墨一般的长发,想起最后一次为姨母梳头时,看着那黑发中夹着的一根根银丝,心中难过的不行。

    不知自己的离开,是不是又让老人家伤心了,不然原本最爱与家中小辈热闹的人,怎么这两年开始喜爱清净,还开始礼佛了。

    “姑娘。”

    婢女叶儿轻唤了她一声,略显的有些迟疑。

    寒亭思绪被打断,回头有些疑惑的瞧她一眼。

    与小梨比起来,叶儿是个十分沉默的性子,但做事很稳妥细致,但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迟疑。

    “怎么了?”

    叶儿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寒亭越发奇怪,“有事情就说,可是你家中又出什么事了,有需要我帮忙之处,莫不是你弟弟的病银钱不够?”

    叶儿听了寒亭这话,便不再犹豫,跪到了地上。

    “奴婢确实有件事想和姑娘说,却不是奴婢的事,而是事关姑娘的终身。”

    寒亭听了一愣,接着赶紧伸手去扶她,叶儿却没顺着起身。

    “事关我的终身?”

    叶儿低着头,轻声道:“姑娘,我与小梨不同,小梨是从原本院子里的洒扫丫鬟调上来的,性子简单,与侯府上的关系也不密,我却不同,我是原本是后厨的,夫人院子里的刘妈妈是我干娘。”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

    “刘妈妈是夫人身边的得力人,我今儿个傍晚去瞧她的时候,在门外听她谈起姑娘的婚事,说是已经定给了夫人的亲侄子,还说姑娘这回彻底落在了夫人掌心,这辈子都别想跑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就算前夫人留下那般丰厚的嫁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都便宜了别人,还害的自己女儿进了火坑。”

    叶儿说完,便低着头不敢看寒亭的神色。

    半晌,她才听到寒亭的声音。

    “叶儿,你其实是夫人派来看着我的人吧。”

    叶儿单薄的双肩微微一颤,却不答话。

    寒亭接着道:“这些话也不是你偷听到的,应该是刘妈妈与你聊天时说起的吧。”

    叶儿的头垂的更低了。

    寒亭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况且说与不说,夫人都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她决定的婚事,我作为女儿也无权置喙。”

    叶儿这次终于抬起头来,她平凡稚嫩的脸上闪过挣扎之色。

    “姑娘你虽然从乡间庄子长大,却也待我和小梨极好,前几日家中弟弟闹了病,要不是您接济,我那弟弟怕是已经不在了。我,我只是不想姑娘什么也不晓得,被人蒙在鼓里,把自己的终身都搭进去。”

    她眼睛有些红了,带着水汽。

    “不论旁人怎么说,姑娘是个好人,我虽不是什么忠仆,却也想姑娘能有好报。”

    寒亭轻轻叹了一声,忽然从叶儿身上瞧见了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同样倔强的小丫鬟,那个在火场里也要奋不顾身将自己救出去的小丫鬟。

    “起来吧。”

    她摸了摸叶儿头上可爱的双丫髻,这小姑娘才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若是她前世早早嫁人生子,怕是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这事情我知道了,心中也有数了,对外你就当做没与我说过这些,别叫刘妈妈瞧了出来,知道吗?”

    叶儿脸上还挂着泪,用力点点头。

    遣了叶儿下去,寒亭才琢磨起刚刚她的那番话里的信息。

    原来这周氏给自己女儿留了一笔不少的嫁妆,且这嫁妆还攥在路氏手里。

    那这么一来,路氏想要将她嫁给自己侄子的目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这是要,吞了原本属于姜函亭的东西,一个母亲为自己孩子所留下的最大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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