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白云妖山

    拿到需要的信息,琴酒扔下还在为自己随口一说的“喜欢”一词纠结不已的茨木,锁上大门,带着蝴蝶刚给自己杀完毒的开车前往他和酒吞过去隐居的地点。

    茨木给的位置从地图上看是一座公园,但这是人类视野范畴内的存在。越过人世与另一个世界的边界,那里是一座人类文献并未记载,但在阳光当中十分有名的妖山——白云妖山。

    事实上这座山原本没有名字,酒吞和茨木来此隐居后,前者为了方便称呼,才随口取了这个名字。茨木一向把酒吞的话奉为圭臬,哪怕只是给山起个名字,于是这个名字也就从他的口中流传出去,一直沿用至今。

    那座公园离米花町有些距离,琴酒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抵达目的地。把车停好,琴酒将变成胸针的蝴蝶别到领口,大步走进公园。

    早晨的公园一般是老年人的舞台,琴酒这个年纪的人会在这个点儿出现在公园里的少之又少。所幸人也不是很多,毕竟天气太冷,比起出门吹冷风美其名曰锻炼,呆在家里吹暖气盖棉被才是多数人的选择。

    穿过结冰的人工湖,琴酒来到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抬手在树干上轻拍三次,周身霎时景色一变,优美宁静的公园景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陡峻拔俗的山峰。

    人间的冬季与妖山不相通,这里仿佛还处在秋日,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枫树,色彩鲜艳明媚,犹如一团团燃烧的烈焰。

    四周常有尚未化形的小妖蹿动,胆子稍大的会驻足观察琴酒这个外来者,胆小的那些便藏在暗处偷看,或是直接被琴酒身上的神明气息吓得不敢探头,三五个哆哆嗦嗦地靠在一起抱团取暖。

    琴酒循着茨木的描述一路走上山腰,在临近溪流的竹林里见到一座青砖木梁的小院子。院里栽着一株枫树,枝头红叶如火,灼灼艳丽,除此之外的其他物品都蒙上了一层晦暗的尘灰。

    蝴蝶化成原型飞进院子,绕着枫树转了两圈,突然发出感慨:“没想到那个暴脾气的茨木童子这么大度。”

    推开虚掩的木门,琴酒在房前屋后都转了一圈,最后也如蝴蝶一样停在枫树下。

    不知道酒吞和茨木是真不在意住处还是他们就喜欢这种风格,偌大的院落中灰黑二色占了大半,唯一的亮色就是这棵枫树。树上耀眼的红衬得其他地方的色彩阴沉而黯淡,双方泾渭分明,既怪异又和谐。

    “什么意思?”被那热烈的红吸引,琴酒忍不住伸手触摸一枝垂落的枫叶,随口问道。

    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到琴酒肩上:“你忘了吗?茨木童子喜欢酒吞童子啊,但酒吞又单恋另一个妖怪,所以他才会找这么个有枫林的地方隐居,又在自家院子里种了枫树。酒吞对那阳光如此痴情,茨木童子居然不介意,还在这里睡了大几百年,不是大度是什么?”

    蝴蝶的话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但琴酒总感觉不是这么回事。

    “蝴蝶,你不觉得这棵树有些太……耀眼了吗。”指尖从枫叶滑到树干,琴酒轻轻按着掌下粗糙开裂的树皮,一种仿若虚幻的颤动若有若无地传来,“检查一下。”

    “好。”

    蝴蝶翩然飞起,缓缓落在琴酒手掌的旁边,散碎的幽蓝荧火交织成半透明的锁链将枫树圈圈缠绕。

    在锁链合拢的瞬间,琴酒听到了一阵心跳,平稳、均匀、但又虚弱而遥远,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分不清方位,也不知是否是心脏当下正在跳动所发出的声音。

    躺在牛奶店楼上的酒吞是没有心跳的。

    未及反应,周遭景色丕变,山光水色枫树院落尽皆消融在乍然而起的星光中,取而代之的是星辰日月,空茫宇宙。

    琴酒和蝴蝶一个保持着伸手搭树的姿势,一个保持着身体倾斜的姿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懵了。

    还是久经风雨的琴酒率先回过神来,一把将蝴蝶捞回自己肩上,并顺手取出打火机——刀放在牛奶店防茨木——点燃了神之火焰。

    金色焰光迎风而起,一簇小小的火焰便将他们周身的宇宙之境燃烧殆尽。方才还尽显深邃的日月星辰犹如化为灰烬的海报纷纷扬落,露出底下隐藏的真实……或者伪装得更好的虚幻。

    从虚空落回实地,琴酒踉跄一下后站稳,举目四顾,望见身前一片莽莽深林。

    头顶月色如洗,清冷光辉笼罩下,世间万物乃至空气中的浮尘纤毫毕现,而光芒照耀不到的阴暗处,则阴影丛生,诡谲莫名。

    “这里是现实还是幻境?”琴酒谨慎地站在原地,屈指敲敲停在肩头的蝴蝶。

    蝴蝶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启扫描功能:“这里不是现实,也不是幻境,这是一个……梦。”

    话音未落,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琴酒身后响起,步履踏过枯枝败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步步逼近。

    听到响动,琴酒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查看情况。不过他转念一想,这里只是梦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真实,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光明正大地面对,说不定能发现更多东西。

    想到这里,琴酒收回踏出的步伐,旋身面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月光普照之地,一道身影缓缓行来。

    那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着红色巫女服,手持弓箭,气质清冷高洁,秀美清灵。

    她神色淡淡,足下踏着一抹血色,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浑身都透着肃杀之气。

    见到琴酒,女子神思不动,犹如条件反射般搭弓上箭,箭尖旋起清风,张开澄清灵力屏障,护持利箭飞舞,划开一线月色。

    利箭破空而来,琴酒不闪不避,想看看这支箭是否会落到自己身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长箭逼近面前,灵力锋锐如刀,琴酒甚至能感觉到脸上一阵刺痛。然而那箭却径自从他肩头擦过,一波带走蹲在他肩上的蝴蝶,将之钉在他身后的树上。

    守株待兔的琴酒:“……”

    老实巴交的蝴蝶:???

    “妖孽邪魔,不堪一击。”女子垂手,漠然对待一切,目光掠过琴酒,就像看一只蝼蚁螳螂,“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她抬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琴酒愣了好几秒才想起去查看蝴蝶的情况。彼时,蝴蝶被箭矢死死钉在树干上,几番挣扎都被箭上附带的灵力压下,根本动弹不得。

    好在那灵力不伤人,琴酒抬手轻松将箭拔下,蝴蝶顺势栽到他掌心,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行动能力。

    “你没事吧?”看到蝴蝶触角触电似的一抖一抖,琴酒忍着笑意问道。

    “没、没事,我的信息处理核心被那支箭矢上蕴含的力量影响了一下,很快就能恢复。”蝴蝶说着,灵力对它的最后一点影响正好消失,它拍拍翅膀飞了起来,重新落回琴酒肩上。

    这次它换了一边肩膀。

    见它无事,琴酒不再多说,打量起女子留下的箭矢。

    这支箭矢就是普普通通的木箭,只削得锋利一些,唯一的特别之处是女子附着在上面的灵力,浩然澎湃,清冷凛冽,满怀澄澈正气。

    如果说妖气给人的感觉是诡异阴森,那么这支箭上的灵力就完全是妖气的对立面,让心怀恶念之人见了也能自心底生出一点光明来。

    琴酒正想着,手中箭矢忽然轰然碎裂,散成漫天荧火,像拂尘一般扫去梦境景色。再睁眼,琴酒环顾周身,发现自己又回到白运山上的院子里,面前仍是那棵红得耀眼的枫树。

    只是相比之前,树上多了一支木箭,刚好插在蝴蝶被钉在树上时的位置。

    琴酒还没什么感觉,蝴蝶先打了个冷战。

    “妈耶,刚刚那真的是梦吗?”它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姑且当它是梦。”琴酒并未考虑太多,伸手拔下箭矢,指尖抚过箭身,沾上一点干涸已久的血渍,“检查。”

    蝴蝶连忙飞上前扫描,很快得出结果:“是酒吞童子的血。”

    琴酒挑了挑眉:“确定吗?”

    蝴蝶用力点着触角:“确定!这种简单的样本对比我不会出错的!”

    “那就奇怪了。”琴酒站的有点累,见旁边有张椅子,溜达过去坐下,“如果箭上的血属于酒吞童子,那说明刚才的梦和他有关,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可那名巫女虽然强大,却真的能一箭射得他沉睡五百年?”

    更奇怪的是,酒吞身上并没有伤口。

    “还有,这个梦究竟是怎么保存下来的?为什么茨木童子之前没有触发?”琴酒仰头去看枝繁叶茂的枫树,眼神幽深渺远,若有所思,“这些枫树当真和酒吞童子的单恋有关?”

    又或是另有隐情。

    ……

    “什么枫树?白云山上何来枫树?”茨木被琴酒的问题问傻了,“隐居地点是吾定下,白云山草木繁茂,却并不适合枫树生长,山上一株枫树也没有。”

    “院子里那棵不是酒吞童子特意种的?”蝴蝶难以置信。

    “汝在胡说八道什么?吾挚友怎会做那无聊之事?”茨木更加难以置信地反问。

    酒吞依然沉沉睡着。

    琴酒面无表情:“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大度。”

    让喜欢的人住在随时随地都会想起情敌的环境里,真当茨木是什么慈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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