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才打开门,迎面就碰上了室友万小翠。
万小翠胳膊上挽着收进来的衣裳,狐疑地打量着阮语,阴阳怪气:“你还回来啊?不如走了呢,成天勾得男人朝我窗口趴!”
被难听话说了,阮语眨巴着眼看她,黛眉弯弯,瞧不出生没生气。
“你瞧我作甚?”万小翠一挑细眉,“我说错了?对了,你带了什么,一股味道。”
刚才进门,万小翠就闻到了一股葱油混着肉香。她家长辈也是去了劳改农场,没法帮衬她。平日里拿到的津贴还要给爹寄过去一些,每日只能吃食堂。
食堂能有多好吃啊,是以万小翠现在鼻子跟狗鼻子似的。
“你带什么了?”万小翠追问,并在心里确定,肯定是五安路那片小黑市上卖的葱油鸡。
店主每日去乡下收童子鸡回来,用特制的葱油和酱料烤制,表皮还要刷上一层蜜……
刚出炉的时候,一口咬下,外皮脆得爆汁。以前团里别的姑娘买来时,万小翠有幸吃过一些。
这味道她记得十分的清楚。
阮语淡粉色的唇动了动,说:“我猜……”
“嗯?”万小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猜,是你胳肢窝的味道。”阮语说着,侧身绕过万小翠。
“你!”万小翠脸色涨红,将手里的衣服往阮语雀跃的背影上砸去。
阮语听到身后风声,朝前跃了一步,恰好躲过了那衣服,转身亲切提醒:“赶紧去洗澡吧,要集合了,陈高义也会在呢。”
万小翠气得打摆子,她有点狐臭,平日最忌讳别人说这个。
可等阮语走了,她就迅速捡起沾了土的衣服,回屋收拾了洗浴用品,匆匆去了澡堂。
她可不想等会集合让陈高义闻到胳肢窝的味道。
阮语一蹦一跳出了宿舍楼,转眼就见到陈高义正在自己宿舍窗户下往里看。
宿舍窗户都是花的,也看不到里边,但是陈高义就是站那儿巴巴的看。
短暂瞥了一眼,阮语只当没瞧见,又继续往礼堂去。
走到一半,她又觉得,要是陈高义天天趴窗户看万小翠,想必万小翠是很乐意的。
一琢磨,她觉得甚好,简直是一举两得。她阮语轻松了,万小翠也不用阴阳怪气了。
啧啧,所以都是陈高义趴窗户的错。
……
全团通知事情的时候是不会去领导们的会议室的,一般就在礼堂。礼堂没汇演的时候,也是团员们的训练场。
阮语走到门口时,特地看了一眼手表。
离规定的十点还有一刻钟左右。
里边几位干事已经到了,正在闲聊天。阮语忽然听到自己名字,便靠近。
“我觉得还是选阮语吧,咱们这唱歌最好听的就是她,她对歌曲的情绪把握十分到位,适合唱这首歌。”一个干练的女声道。
“可这首歌不是边唱边跳么?阮语唱歌好,可跳舞实在是……”
“许夜兰呢?”
“她跳舞倒是好,可唱歌真的比不上阮语。”还是那个干练女声。
阮语垂眸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一只脚尖顿地做出芭蕾姿势。
又听里边有人说:“还是阮语吧,本来这首歌就是怀念主席寄托哀思的,万一出岔子就不好了。这样,让许夜兰伴舞,节目就定独舞独唱吧。”
这个声音让阮语诧异扬眉,有些不解。
之前干练女声是肖干事,也负责她们歌曲排练,现在这个说话的男音,则是刘干事,管节目安排的。
就职务来说,刘干事的话语权比肖干事高一些。
果然,他开口,其他人就没有了意见。
“你在这干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高傲女声,阮语慢悠悠转头,就见刚才谈话里另一个主角,手里正握着舞蹈鞋,站在自己身后。
许夜兰冷冷地打量着阮语,她穿着一身比较紧的练习衣,美好身材一览无遗,和阮语一身宽大绿军装形成鲜明对比。
“通知集合,我来早了呀。”阮语垂着眼皮,对着许夜兰她打不起精神。
许夜兰上前来,故意蹭过阮语的衣裳,端着优美的姿态走进礼堂。
没过片刻,阮语就听见她的尖叫。
门外的阮语直接笑出了声,她都能想象到许夜兰那瞪大眼的惊讶表情。
实际上她很想告诉许夜兰,她瞪大眼并不好看,而且很吓人。
不过自从许夜兰一夜开窍拥有了高超舞技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奇怪,阮语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去提醒她要注意表情管理。
“凭什么让我给阮语伴舞?!”许夜兰瞪大了眼,将舞蹈鞋摔在地上,“我不干。”
肖干事被她瞪大如牛一样的眼睛吓一跳,幸好刘干事接话:“许同志,你不要有情绪,不要瞪眼。国庆这次文艺汇演是全团的事情,我们几个也是考虑了最佳的演出效果……”
“不行!”许夜兰继续瞪眼。她很自豪自己又大又圆的眼睛,情绪激动起来,就要瞪得大大的。
笑够了的阮语从门边探出个头,委委屈屈道:“那要么,就让许夜兰边唱边跳吧,我不打紧的。”
许夜兰转头一瞧,气不打一处来:“你装什么白莲花!”
在场所有人都不理解白莲花内层的贬义,肖干事头疼道:“许夜兰,你才是白莲花,你跳舞最好看了,但是这个节目主要是歌曲,我们要考虑最佳的舞台效果……”
被夸赞为“白莲花”的许夜兰气得仰倒。
这些人竟然把白莲花当做夸奖了!
“我真的不打紧的,把这个节目让给白莲花吧。”阮语手扶着门框,又开口,语气诚恳。
但在其他干事眼里,她浑身都写着委屈。
“不行,”有些肥胖的刘干事板着脸,“我们这里是文工团,文工团也是军队!许夜兰同志,请服从组织分配!”
话已至此,已见分晓。
许夜兰瞪着眼,嘴唇嗫嚅片刻,算是默认这个结果。
不多时,团员们集合起来,政委宣布了国庆期间的安排,需要去隔壁军区进行五天的汇演,并做了动员演讲。
隔壁军区,那可是首都的军区啊!
不少女孩子都莫名兴奋起来,幻想着汇演时能有高位军官一眼瞧上自己。
宣布完了汇演安排,肖干事又分发了节目表格,安排排练。
阮语参演的节目就是合唱和主唱——独唱,许夜兰宁死不肯伴舞。
从肖干事手里拿到简谱,阮语扫过一眼 ,迅速哼哼了几个音。
这是一首新作的曲子,用来纪念刚逝世的主席,整体感情要带着怀念和对未来的憧憬。
正要准备开始跟音,刘干事忽然走近道:“阮语,你跟我来一下。”
“好的。”阮语放下简谱,离开时,看到许夜兰古怪的目光投向自己。
出了门刘干事就要把阮语往一旁的小花园里带,阮语走下阶梯就不往前走了,扬声道:“刘干事。”
“走啊。”刘干事回头。
阮语摇摇头,站在这里正好能被里边人看见。她故意转身看了一眼,有些低落的语气:“夜兰生我气呢,我不敢走了,等会夜兰看见您单独和我说话,更生气。”
刘干事心头一动,难道许夜兰……?
于是他又走了回来。
“阮语啊,你是好同志。”刘干事站在阮语面前,恰好被阮语挡住。
阮语抬眼看他,眼底压着一层冰。
刘干事只涎着笑脸伸手来抓阮语的手,阮语迅速侧开一步,侧身对着礼堂里边。
果然,刘干事的脸沉了下来。他小声道:“你这主唱的节目,可是大露脸机会!你知道我的意思?”
“怎么呀?”阮语余光瞧见肖干事的身影,漫不经心答,“夜兰生我气,要么我让给她吧。”
“你别给我装傻充愣。”刘干事沉了脸。这么好的独唱机会,文工团哪个女孩子不眼馋?
阮语嘴角的笑收了起来,下颚微扬:“那你也别给我在这狗仗人势!”
不愧是唱歌的好嗓子,脆生生清凌凌,骂人都好听。
“你……!”刘干事瞪大了眼。
同时他脸上还有疑惑,似乎不明白一向绵软温顺的阮语,竟然说这种话。更疑惑为什么阮语好像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机会。
“你就不怕……”
刘干事刚说了四个字,就见阮语忽然笑起来,对礼堂里道:“肖干事!刘干事跟我商量着,是不是把节目让给夜兰呢!”
一听这话,肖干事皱着眉出来:“刘干事,不是你说好了让阮语主唱吗,这个节目的确歌曲部分比舞蹈更重要。”
肖干事要开始辩论,刘干事满头大汗,一转眼,阮语已经进门了。
这让他气得磨牙凿齿,愤怒道:“就换许夜兰!”
不料话音刚落,政委出门:“怎么回事你?我安排都宣布下去了,朝令夕改像什么样!居然还让阮语自己来跟我说把她换下来?”
刘干事瞧着政委严肃的脸,真是有苦没地方说。
这个阮语,居然一进门就去找政委了!
在政委的严肃目光下,刘干事气势萎靡,定下了音:
“就,就阮语,不改了!”
政委这才松开眉头,又拍拍刘干事的肩:“好好准备汇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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