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小说:怎奈她惹了朕 作者:弥弥喵
    第十二章

    晋江原发/弥弥喵

    脚下的墨玉棋子无声彰显男人近日来积下的怒火。

    明韶玉容隐隐发白,强行让自己定住心神,斟酌好的说辞在心里默默过一遍,纤细轻颤的指尖轻轻攥扯衣袖。

    她强装镇定自若的模样,浅声问道,“陛下此话何意?臣妾不敢认。臣妾绝对不敢胆大妄为。”

    明韶话落,抬眸望了一眼男人,又道,“陛下临凤元宫几次,臣妾未来得及迎接圣驾,皆是因为恪瑜皇太后的忌日将至,臣妾想着宫中最近颇不太平,不如去奉先殿小佛堂抄写经文,为陛下和恪瑜皇太后祈福。”

    女人的声色婉转如黄莺鸣谷,妙音入耳,语意殷切思思,话中全然是为君考量。

    清若春风拂柳,不知不觉拂平男人心头说不上的郁火。

    卫峥长指轻轻扣响两下棋盘,规规整整的棋子因此顿时脱离原位。

    棋局变得杂乱无章,黑子和白子的平局的形势顿时毁至大半。

    倘若卫峻看到他和天子费尽心血博弈都的棋局,整整花了两个时辰下的棋局,他好不容易从一直输,然后到现在侥幸才算赢得一场,转眼就被卫峥毁掉一半,恐怕在这吐血的心都有。

    男人听女人否认的意思,浅琥珀色的眸子闪过轻讽之色,淡淡开口,“皇后可继续说。朕听着。”

    后面的字眼男人特意一字一顿,他耳目灵敏,能清楚听到女人的口息一深一浅,因为紧张的心绪急促起来。

    男人像是故意一般,修长如玉的指尖又夹起颗黑子,不轻不巧扔下,棋子竟然溜溜跑到明韶的身后。

    明韶听到棋子滚地的声音,柔躯明显轻滞,不敢低头,手拎着裙幅想退后半步。

    她还来得及动弹,绣履足跟却不想踩到那颗硬邦邦的棋子。

    丝履鞋底极为轻薄方便,明韶脚跟踩到棋子,突然感觉硌得难受,她不知不觉向前移至半步。

    卫峥眼看女人离自己一臂之隔,骨节分明的手动作迅如疾电,衣袖留一道看不清的残影,用轻柔的力道一把拽住女人纤柔的皓腕。

    明韶甚至来不及躲避,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一股强硬不可违逆的力道袭来。

    男人温热的硬生生扯住她的腕子,动作敏捷精巧逼迫她转过身来,柔躯已经被男人拽到自己的怀里。

    等明韶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男人的膝上,柔躯明显停滞,僵若提线木偶,不敢轻易动弹一下。

    男人灼热的掌心扣在女人削若春柳的细肩上,眸光毫不掩饰深沉的侵略,移至女人略显苍色的玉容。

    卫峥手上动作强势,不允许明韶动一下,声音沉悦,如击玉磬,“皇后刚才离朕远了,你想说什么,现在但说无妨。”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薄而出到女人耳畔。

    明韶像是触电一样,僵直的柔躯缓过来,纤手想推开男人,站起身子,却发现毫无用处,惊呼轻语,“陛下,可先放开臣妾?”

    卫峥眉稍微抬,淡淡道,“皇后,朕不放会怎样?朕不想放会怎样?”

    明韶感觉搂着自己的臂膀越来越紧,黛眉紧蹙,“陛下,先放开臣妾,好不好?臣妾……当真有要紧事。”

    明韶自然知道天子来登临凤元宫数次,她以为自己和天子有过夫妻之实,能坦然接受侍寝。

    可是明韶心底她明明白白,至少她现在不情愿是真的。

    女人每次闭眸,脑海印象最深刻莫过是男人平时清寒冷淡的眸子,和她交颈榻间的时候,天子眼眸赤狂如入魔般的神态,让明韶心底犹颤不止。

    她清清楚楚记得,天子灼热的掌心紧紧钳住她的腕子,似乎下一刻就有手腕要被折断的错觉。

    男人放开明韶,眸子略带闪过遗憾之色,他知道因为三月前的事情,明韶现在对他有些心惧,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耐住性子。

    卫峥紧阖眼眸,平复心头涌起的燥热之感,低沉出声,“皇后可把话再与朕重复一遍。”

    明韶玉容渐渐恢复过来血色,音色清婉动听又将话重复一遍。

    卫峥听清楚后,眼底瞬间埋起一片阴霾,轻喃道,“恪瑜皇太后?朕的母后?她的忌日?”

    明韶以为天子政务繁忙,暂且记不起来,轻点玉颌,“陛下,恪瑜皇太后的忌日快到了。”

    哪知男人声色冷沉,“她没有忌日,不用祭奠。皇后记住就行了。这不是朕立下的规矩,是先帝立下的。”

    明韶闻言,神色难掩惊诧,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先帝会留下这样匪夷所思的规矩出来。

    女人清潋的眸子望去帝王脸色,阴沉如乌云盖顶,风雨欲来,无端透出的寒意让人心颤。

    明韶按住心底的惧意,缓缓行礼道,“臣妾遵命。”

    她进宫一年以来,发现天子好像从未踏进奉先殿一步,是何缘由,明韶心知好奇心害死猫,这种事情知道未必是好事。

    明韶所知道的是关于恪瑜皇后的事,是帝京人口中相传的。

    恪瑜皇太后是出自沈氏大族,她本人容貌姝绝,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出身亦是不可小觑。

    父亲是骁勇善战的镇西侯沈清节,恪瑜皇太后自幼长于宫中,做长公主伴读,和先帝爷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及笄礼后,嫁于先帝爷为妻,备受万千宠爱。

    可是天不假年,明韶心知倘若没有那场几惨绝人寰的祸事席卷镇西侯府,至几百沈氏族人无一生还,沈皇后不会因为受不了打击,重病抛下幼子而撒手人寰。

    沈皇后族中兄弟多为骁勇善战出名,可以说景朝的大半天下是威震天下的沈家军守着,才能让边疆的异族不敢轻举妄动,

    可在先帝爷才刚刚登基,边疆突然告急,突厥和契丹联合数十万大军,直压瀚云关,势如破竹,卷土而来。

    恪瑜皇后沈令歌之父沈清节临危受命,带领沈家军数十万众,和恪瑜皇后族中子弟数百人,直奔瀚云关,和突厥契丹血战僵持半年之久,以惨胜收场,军众也折数只五万余人。

    沈清节虽然惨胜,但毕竟击退了劲敌,班师回朝,先帝也不会怪罪。

    可是沈清节为人刚正不阿,简单来说,就是一根筋认死理,总以为自己罪无可恕,对不起血染黄沙的五万兵将,竟然执意守在瀚云关,不肯回朝。

    不想真正的祸事才刚悄然逼近,瀚云关又遭敌袭,大败的契丹人又卷土重来。

    沈清节或许想急着为血洗沙场的沈家军报仇,或者想一雪前耻,带着一腔孤军奋勇的心,领着五千将士直/捣契丹人营帐,打算夜袭,血洗契丹营帐。

    不出意外,契丹大将被沈清节一刀挑断人头,剩下的士兵看失去主将,人心惶惶,如一盘散沙,丢盔弃甲而逃。

    俗话说穷寇莫追,沈清节带人杀红了眼,只想着为自己帐下的沈家军报仇,一直杀到有名的鬼地——魔鬼之眼,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漠。

    夜间突起风沙遍地,原来的马蹄痕迹全被遮盖住,沈清节和五千部下彻底迷失方向,突然不知所踪。

    消息传到瀚云关,剩下的沈氏族人都纷纷去寻沈清节的下落,急报传至天子案上,请派他人来守瀚云关 。

    天公不作美,朝廷派遣的守将还未到达瀚云关,契丹人又袭卷而来,沈清节失踪,剩下的沈家人也离开瀚云关,去魔鬼之眼寻人。

    无人指挥之下,传来的消息朝野震惊,瀚云关彻底失守,虽派遣的大将力挽狂澜,惊险收复关要。

    但关在将在,关失将亡,沈氏一族不顾大局,抛下瀚云关。

    顿时,天子案上堆满请求治沈氏一族大罪的奏折,但都被先帝一一驳回。

    沈氏族人迟迟不归,先帝爷担心之下,派人去寻,没想到寻到的是沈氏数百族人的尸体,不但尸首分离,而且残肢遍地,血染黄沙三尺,当是场景堪是人间炼狱。

    大惊失色的边关将士将支离破碎的残尸拼凑出来,从沈清节到沈皇后的族弟,以及家将,一个不漏。

    沈氏灭族的消息传到帝京,举朝谈之色变,不知道是什么人心狠手辣,才会下如此狠手,歼灭全族,一个成年男丁都未留下。

    朝中大臣不禁揣测,可能是契丹人所为。

    至此名镇天下的镇西侯沈清节魂埋黄沙,和沈氏子弟一起长眠瀚云关。

    不知是不是沈氏一族真的杀孽太重,要遭报应,镇西侯唯一的孙儿也死于天花,名镇天下的镇西侯彻底绝脉。

    沈皇后大受打击,心神俱伤之下,一直缠绵病榻。先帝爷为了让沈皇后高兴,说封嫡子为太子,而且衣不解带的亲自照料沈皇后。

    可是沈皇后依旧红颜薄命,不出五载,撒手人寰,沈氏血脉也彻底断绝。

    先帝爷也因此神伤,龙体欠安,迟迟未愈,直在乾元宫崩逝。

    卫峥登基后,第一道匪夷所思的圣旨,就是将恪瑜皇太后的梓棺移出帝陵,没有和先帝爷合葬,另寻他出安葬,和瀚云关遥遥相望。

    人人都称沈皇后备受先帝宠爱,念念不忘,帝位肯定是嫡子无疑。

    可是明韶听人提过,天子被封为太子后,先幼时还好,备受先帝宠爱。

    但是随着卫峥年岁渐长,先帝就越来越不想看到卫峥,甚至两度废掉卫峥的太子之位。

    后来傅太后作祟,将卫峥这个废太子发配到边疆,先帝驾崩前,又召回卫峥,重新册封东宫太子,然后卫峥正式登基。

    一直替先帝摄政的皇叔卫霖也退出朝堂,交政于新帝,也彻底不问世事。

    明韶收回思绪,枕边的人心思难懂,性情多疑,他能看到不多的夫妻情谊上,大度饶过自己一命就已经是万幸。

    女人眉目一派端凝之色,轻抿粉唇,眸光移到檀木食盒,考量如何开口。

    顿时气氛突然静滞下来,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天子眉目的阴云也渐渐褪去,恢复平时的清寒,遥望窗牗外不知名的方向,吩咐福山子,“给皇后赐座斟茶。”

    福山子将拂尘夹到腋下,吩咐小内侍把棋盘拿走,笑呵呵请明韶入座天子对面,“皇后娘娘快请。”

    明韶款款迤逦移步入座,福山子麻利给明韶斟满清茶,亲手递给她手边,

    “娘娘快用,这可是上好的云中雾,春日第一场雨后采摘,和莲蕊一起炮制而成,回味甘淳,隐隐带有荷香,是新进的贡茶。”

    明韶道谢接过,垂眸浅饮半口,隐隐回味,发现和福山子所述无差。

    明韶放下青釉瓷盏,用素丝帕子攒下粉唇。

    天子眼皮轻掀,漫不经心问道,“皇后寻朕到底何事?”

    明韶余光暼到扶桑手中的食盒,“臣妾给陛下送些吃食。”

    随后女人站起身来,打算亲自拿给男人。

    女人刚一离开圈椅,案几快速晃了一下,伺候的人好像未看到一样,头都快埋到胸口。

    卫峥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青釉瓷盏,眸光深不可测,喉结滚动两圈。

    天青釉色泛光白底,洁腻细密的杯沿,赫然是女人饮茶刚留下的玫色口脂印,两瓣小巧的梅瓣浅浅而绽。

    男人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摩挲杯沿数圈,神色愈发深沉晦暗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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