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离元旦大朝会只剩下三日,林玉彤忽然来到了宁婉婉的出云阁。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和娘亲真的没想过要害姐姐,那人虽是我的表哥,却是族里出了名的败家子,整日在外惹是生非,寻花问柳。族里管不住了,这才想起娘亲在汴都嫁了个好门第,于是,就把表哥给送了过来。原本我们是留着他在府里准备给他找一份差事做做,谁知他竟在我房里偷了姐姐的画像,心生歹意,这才藏在那莲花洞里等着意图对姐姐不轨。”
林玉彤一边说,一边抹着泪,又道:“如今见东窗事发,兜不住了,就找我们求救。可当着祖母的面儿,我们哪里敢认他,谁知他发起狠来,连我和娘亲一起栽赃起来,横竖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来着。”
宁婉婉懒懒地倚在塌上的引枕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林玉彤,挑了挑眉,问:“所以,你来说这么多是为了……?”
宁婉婉一头青丝被拂衣梳成了十字髻,上无任何发饰点缀,只在眉心画了三朵红色梅花妆,衬着她那凝脂玉肌,仿佛春梅绽雪,透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清贵。
原来有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金玉珠宝,绫罗绸缎的修饰,就已经站在了云端之上了,让人仰望不及。
林玉彤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妒意,不过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膝行到宁婉婉跟前,拉住宁婉婉的一只手抱住,泪盈于眶地仰望着宁婉婉,恳求道:“姐姐,从小到大,娘亲都会把最好的东西让给姐姐,姐姐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娘亲都会拼了命地去摘下来。就冲她待你的这份情义,还请姐姐向祖母说说好话,求祖母对娘亲网开一面,允她回来。”
这样的话宁婉婉真心是听够了。
她把手毫不留情地从林玉彤手里抽了回来,揉了揉额角,语气淡漠道:“此事,恕我无能为力。”
闻言,林玉彤眸光一暗,颓然地垂下头,眸底翻滚着浓烈恨意。
林玉彤想不明白,宁婉婉到底是为何突然间对她们变得这般冷漠无情?难道是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宁婉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既然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我要歇息了。”
林玉彤忙抬头,急声道:“妹妹还有一件事,想求姐姐帮忙。”
宁婉婉静静地看着林玉彤那双乌溜幽深的眼眸,真心搞不懂,为何她能恬不知耻到这种境界。
“何事?”她倒想知道,林玉彤心里又开始算计着什么。
“三日之后,皇后娘娘会在后宫设元旦盛宴,我,我想请求姐姐带我进宫长长见识。”
“……”
宁婉婉看着她没说话,林玉彤忙补充道,“此事我已向父亲禀明过,父亲那边同意了,说是让我过来询问姐姐的意思……”说完,她用一种略带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望着宁婉婉。
宁婉婉忽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了一下,道:“好啊。”
*
林玉彤离开后,拂衣不解道:“姑娘,你为何要答应带二姑娘进宫,难道姑娘信了二姑娘方才说的那些话?”
宁婉婉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字都不信,不过是她想去,我恰好成全她而已。”
近日她一直在想该找个什么理由退了她和司易的婚约,直到方才林玉彤来求她,她忽然明白了,这个时候的林玉彤或许已经跟司易互通款曲了。
既如此,她何不将计就计,正好利用林玉彤拖住与司易的婚约。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林玉彤能够使劲浑身解数,去逼得司易主动提出退婚。
*
元旦一大早,整个汴都城里洋溢着喜庆的节日味道,鞭炮齐鸣,锣鼓喧闹,大街小巷,欢声笑语的。
从南薰门往正阳门的大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不少奇装异服的外国使臣车驾,浩浩荡荡地往宫里去,各家各户的大人们纷纷抱着自家孩子,争先恐后地挤在路两边看热闹。
宁老太今日头戴九珠花钗冠,身着青罗绣九等翟衣的一品命妇礼服,同一袭盛装的宁婉婉坐在宁国公府专门入宫用的马车上。
林玉彤坐在后面的小马车上,一行人也往宫里去了。
临到正阳门外,无品女眷全体下车下马,在正阳门外等候着验明身份放行,再徒步过正阳门,才能到达宣和门外等待号令入宫。
宁老太是一品诰命夫人。宁婉婉虽没入品,然而毕竟是郡主之身,又是宁国公府的嫡女,身世显赫,自然不用在正阳门外下车。可直接和宁老太坐马车进入正阳门,行至宣和门外的下马碑前下车。
故此,林玉彤的马车早早地被拦下来了。
林玉彤下车后,看着宁婉婉她们所在的马车大摇大摆地穿过正阳门,她紧咬住嘴唇,眼里闪过一抹妒恨之色,心里暗暗发狠道:总有一日,我林玉彤会将你们彻底踩在脚底下。
穿过正阳门,宁婉婉撩起帘子一角,看着车外熟悉巍峨的宫殿,高大的宫墙,心里一时百味杂陈,这里面有太多关于前世生和死的回忆。
临到下马碑前,她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高喊道:“宁国公府宁老夫人下,宁国公府芸香郡主下。”随即,车帘被两名宫人从两边打起。
宁婉婉扶着宁老太下了马车。
因外面天儿冷风大,拂衣早早地替她和祖母备好了汤婆子揣在袖笼里,她们就这样披着大氅,抱着汤婆子等待在一边,听候宫人的安排。
等着等着,宁婉婉忽然看见斜对面的右阙前停下了一辆马车,上面挂着“逸王府”的名牌。
有个身穿青衣劲装的冷面男子,站在车头,抬手打起了车帘子。
紧接着,逸王司湛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身淡青色衣裳,外搭一件浅蓝色广袖竹纹长褙子,一头发丝只用一根如意素玉簪挽着,在这样寒冷的天儿里,越发给人一种清冷而高洁的感觉。
如此随意的装扮,不像是来参加浓重的盛会,倒是像来闲逛的文人雅士。
恰好一阵风过,吹的他身后的发丝随风起舞,旋即只见他低头抵拳咳了起来。
宁婉婉心下一紧,不由得担忧道:莫不是身子又严重了?
犹记得前世,司湛就是特别的怕冷,一到冬日里,无论穿多少,都会冷得瑟瑟发抖。
这样的天儿还要出来,当真是为难他了。
她扭头快速地对祖母说:“祖母,我看见一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去去就回。”
祖母点头,道:“去吧,不要太久,马上就轮到我们进去了。”
“嗯。”
宁婉婉抱着汤婆子疾步朝司湛走去,压根没有留意到正朝着她迎面走来的太子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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