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邪毒

    这是一条实脉之症,而刚才的那条脉案却是虚脉。

    宁婉婉仔细一想,她看过司湛所有的医案记载中,绝大多数都是虚脉,很少有实脉。

    如果司湛长期都困于同一种病症的话,是根本不可能既有实脉之症,又有虚脉之症的。

    思及至此,宁婉婉心头不由得一惊,忙向游医求证道:“先生的意思是说一个人身上不可能同时具有虚实之脉?”

    游医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宁婉婉一眼,大抵没想到宁婉婉竟是个懂医理的,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宁婉婉的疑问,只是继续往下看,一边说:

    “趺阳脉浮,浮则为虚,浮虚相抟,因此才使气机阻塞不通,是以胃气虚竭,滑脉则是出现呃逆,此乃医者之过。用治实证之法治虚症,守空迫血,焉能不错?故有脉浮而鼻燥出血。”

    果然,这条医案记载的本是虚症,宫中御医却用治实证之法去治虚症,所以导致药不对症,反而加重了病情。

    可御医为何要在司湛的医案上动手脚?还有,那些御医们给司湛药不对症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医术有限导致的失误?

    医案是御医们的看诊记录,御医记录医案一是为了记录患者脉象病症,以供复查,再者有其他御医接手患者时也需要参考医案再做定夺,是以,尚药局的医案不可能是一人为之。

    而司湛的医案明明有问题,却没有任何御医指出来,可见他们是故意在瞒着谁。

    并且司湛所有的医案都被藏在太后的医案柜里面,那说明什么?

    说明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怕先皇查出来。

    也就是说,太后从司湛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在暗中命令御医在司湛的病情上做了手脚。

    宁婉婉一想到里,心就不由得揪了起来。

    幸亏司湛到后来伤及脾胃已逐渐不能吃药,所以那些御医给司湛开了一些药不对症的方子,他也不能尽用,这才得意活命到现在的吧?

    宁婉婉急切地问:“那先生可有救治之法?”

    游医摇头叹道:“救不了咯,这是胎生带出来的孱弱所致,从病症而言,此人已是沉疴已久,积重难返,就算大罗神仙再世,也只能束手无策。”说完,他将司湛的医案推了回来。

    闻言,宁婉婉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垂眸盯着医案上的字,紧咬着后槽牙,只觉得一万个不甘心。

    她将医案缓缓折好收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来,目光定定地瞅着游医,试探着问道:“先生可曾听过一种毒,若是自幼服下,便可致人体弱多病,能使寒气凝结体内而不出,并且损脾伤胃不能食药,食之便呕吐不止,浑身冷噤,彻夜难眠。”

    江湖游医与汴都医馆坐诊医师最大的区别,就是游医游历五湖四海而治,定然比汴都医师见多识广,听闻过一些奇药怪症也说不定。

    游医果然似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老夫确实听过一种毒可致此状。”

    宁婉婉星眸瞬间亮了,“先生快说。”

    “咳咳……”游医干咳了一声,目光微微一闪,意有所指道:“老夫只断病……”

    宁婉婉好歹拥有两世记忆,算是有点眼力劲,立马悟了游医的用意,便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案上,“这是一百两。”

    游医顿时眉开眼笑地拿起银票一边瞅来瞅去,一边道:“它叫蚀骨寒,据说是一种可以使人五脏六腑皆生不了热的邪毒。”

    “蚀骨寒?”一听名字就知道是极其霸道的毒药,宁婉婉眉心紧皱了起来,“此毒可有解毒之法?”

    “蚀骨寒乃世间少有,只有我们这种江湖游医走南闯北略有耳闻而已,百年都难得一见此毒,更别说解毒之法了。”他忽然瞅着宁婉婉,“难道你怀疑你医案上的人是中了蚀骨寒?”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因为前世她从司湛与元壁的谈话中得知,原来司湛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病体孱弱,根本不是因为胎生,而是因为中毒。

    她虽然不能确定一定是蚀骨寒,但是如果确实存在这种毒,那么可能性非常大。

    “先生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游医沉吟道:“单从部分脉象和病症上而言,也确有几分可能。”

    宁婉婉又拿出一百两银票拍在游医面前,“我再加一百两,只求先生告诉我蚀骨寒的解毒之法。”

    游医看见银票乐得眼睛都快开花了,连忙将两张银票折叠整齐揣在怀里,笑眯眯地说:“不是老夫不告诉你,而是老夫是真的不知道蚀骨寒的解法。”见宁婉婉小脸一沉,他话锋急忙一转道,“不过老夫知道有一人,肯定懂得解此毒。”

    “谁?”

    游医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毒圣鬼无度,要问这世间之毒,还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毒圣鬼无度?

    这个名字宁婉婉闻所未闻。

    “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

    宁婉婉隐忍着怒气又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道:“我再加一百两。”

    谁知,方才还见钱眼开的游医竟然把银票给嫌弃地推了回来,摇着头道:“再加一千两老夫也还是不知道,江湖上有传说鬼无度已经得成大道,羽化升仙去了,也有人说他云游四海当乞丐去了,还有人说世上根本没有骨无度这个人,所以老夫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是死是活?”

    宁婉婉眸色一暗,垂眸不语了。

    游医见状,幽幽长叹了一声,“哎,这个人是姑娘什么人?”他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显然是暗指医案上的人。

    宁婉婉说:“重要之人。”

    游医追问:“有多重要?”

    宁婉婉毫不犹豫地说:“就跟我的命一样重要。”

    游医顿时了然道:“原来是你的心上人啊。”

    宁婉婉本想解释司湛并不是她的心上人,但回念一想,她与游医本就是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见,又何必多此一举,便默认了。

    游医似被她感动了,面色有些动容,“看在姑娘给老夫诊金足够丰厚的面子上,老夫就顺便告诉你一个可以缓解病情的法子吧。”

    宁婉婉顿时激动道:“先生请说?”

    “如果你心上人确实是中了蚀骨寒的毒,那么有一物可以暂时克制住此毒。”

    “何物?”

    “火灵芝。”

    火灵芝?宁婉婉倒是听闻过,只是此药稀有,很是难得。

    游医道:“火灵芝乃世间少有之神药,性烈,专压寒毒,不过若是你心上人中的真是蚀骨寒的话,相信他的脾胃早已逆损严重,已经根本食不下如此烈性之药。”

    本来宁婉婉还在对游医的话半信半疑,如今却听他连司湛脾胃损逆严重都能判断出来,心里便对游医的话已经有了□□分确信。

    “如果这样的话,你就需要寻一纯阴处子之血,每日浇养那火灵芝,待到七日后,便可中和了火灵芝中的烈性。届时再用火灵芝熬药,你心上人就可直接服下了,如此便能保他在两三年内不仅性命无虞,还可少受些折磨。”

    宁婉婉一听大喜过望地站起身,郑重地对着游医做了一个辑,道了一声,“多谢。”

    “谢老夫做甚?谢它就行了。”游医拍了拍胸口揣着的银票,美滋滋地道,“今晚老夫终于又可以去榴园阁春风一度了。”

    “……”

    宁婉婉对游医仅剩的一点景仰之情,瞬间湮灭在游医的轻浮浪荡中了。

    出了画舫,上了岸,宁婉婉心里还在盘算着到底要上哪儿去弄火灵芝,一时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连有人冲她惊慌失措地大喊着“让开,快让开”都没听见。

    等宁婉婉惊觉到眼前的一通鸡飞狗跳之时,正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上,两头受了惊的倔驴拉着的太平车,已经狂奔着划开了人群,正朝着她迎面撞了上来。

    刹那间,宁婉婉整个人全然忘记了反应,呆呆地愣在原地。

    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小心!”

    旋即,她的身体被人紧紧搂住,急速打了一个旋,才险险地避开了太平车的正面碾压。

    惊险过后,宁婉婉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她惊魂未定地捂住胸脯长长吁了一口气。

    “多谢救……”

    谁知一扭头,一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玉颜顿时映入了眼帘,“皇叔?”

    宁婉婉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立即喜出望外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湛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搂着宁婉婉的腰肢,他平复了一下内心还在翻滚着的慌张,缓缓松开了手负在身后,悄悄握紧。

    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道:“我,路过。”

    宁婉婉刚要开口,拂衣突然从人群里横冲直撞了过来,一把抓住宁婉婉的手臂气喘吁吁地说:“姑娘,奴婢终于找到你了,你去哪儿了呀?都快吓死奴婢了。”

    宁婉婉这才发现,她一不留神竟把拂衣给忘了,但又不好当着司湛的面说她去找游医看医案去了,只好对拂衣讪讪一笑道:“我就在这附近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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