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所在的医院是军区医院, 他伤得不重, 就是身体虚了些, 在医院输了液，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过来便打电话给邵齐鲁问梁婧的事儿。
下了车，梁婧跟在邵齐鲁后面进医院。这个军区医院并不对外开放，主要是给政府部门或者驻扎在这片区域的军队使用。不过里面的大夫也都会在外面挂职, 也算是充分的使用了医疗资源了。
医院不大，进去时，还有守门站岗的绿军衣的军人。车是不允许停进去的，梁婧跟在邵齐鲁身后, 过了安检, 才给进去。
医院里面，地面都是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没有积雪或者垃圾，人也少得很。
程隽的病房在二层, 到那里时, 梁婧就看见他的病床旁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小西服的精致女人, 她的眼角有细纹，化着淡淡的妆容, 年纪看着不轻了, 却很是优雅迷人, 当然, 气场也有点强势。
“你好好的, 不呆在警察局里，偏偏要到一线，亲自去查案。”女人皱着眉头，数落着躺在床上一脸无奈的程隽，“我就觉得你爸一天到晚，没个成算。当初背着我把你送到部队里，我没被他气死就算好的。好不容易从前线因伤退下来了，调到这里当个领导，闲不住，非要亲自上一线。你手底下是没人了，还是你天天太闲了？你那里催你去处理公务的，都叫人催到我秘书这里来了。”
程隽听到这里，呸了一声，“哪个没长眼睛的，催您那里去了，告诉我，我把他给处理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你一个局长，不务正业，还有理了？”
“什么不务正业？”程隽不乐意了，“那些喝酒应酬，是我的正业？我堂堂凉江市公安局局长，刚刚上面给升了正厅级，这两个月办了多少个漂亮案子？跟那些蠹虫喝酒应酬，算什么正事。”
“什么喝酒应酬，你一个局长，统筹规划，整个凉江市那么多事儿，你就见天盯着刑侦队那点事。你是负责日常行政工作，安排调控，才是你的职责，不是让你端着枪跟人干仗！人家孙超文是你的三副，是正经的刑侦队大队长，人家管的那块儿。”
程隽有点无力，目光扫到在门口的邵齐鲁，又看见后面穿的一身粉，跟只兔子似的梁婧，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还笑！”
“妈，老邵来了，你快去工作吧，不是还有会议要开吗？”程隽决心岔开这话题，让付静璇女士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关注别人去。
付静璇看见邵齐鲁，在后面的女孩身上顿了一下，“这位是？”
程隽咳了一声，“婧婧过来。”
梁婧知道这看起来跟程隽有几分相像的女人是程隽的母亲，比想象中年轻好多，看来平时应该是精于保养。她听见程隽的话，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说到名字，程隽想起邵齐鲁以前知道梁婧，没介绍下去，看向梁婧。
梁婧明白了过来，有点郁闷，怎么她稀里糊涂就成了程隽的女朋友？想起在迎仙峰洞中，程隽那次亲她，梁婧又有些吃不准。不过现在，程隽是为了给她一个身份，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阿姨你好，我叫沐静。”梁婧胡诌了一个名字，这假女友见家长，她还有点局促。
付静璇打量着梁婧，看她的穿着，犹豫了一下，“你多大了，十八了吗？”
梁婧愣了一下，程隽笑了，“妈，婧婧都二十三了，大学生。”
付静璇瞪了一眼程隽，然后冲梁婧笑了笑，“好姑娘，小隽是个不着调的，从小被我宠坏了，这些日子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等你好了，带着她来家里吃顿饭，你哥明天跟朱家女儿订婚，你不要忘记了。”
梁婧是头一回见到程隽被人吃的死死的样子，还有点稀奇。待付静璇走后，程隽直接起身坐在床边，哪里还有刚刚病恹恹的模样，“你没事吧？”
梁婧点点头，“就是他们问了许多问题，不过我没有回答。”
程隽沉思片刻，“这事你不必担心，我帮你解决了。”
邵齐鲁在旁边发现自己是个电灯泡，早就溜达出了病房，等这对情侣好生叙叙话。
梁婧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自己那些异常，到底要不要说？他或许能猜到一些，比如当初她在迎仙峰中的异常，还有预知未来的一些举动，他既然没有问自己，或许是在等她主动跟他提及吧？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程隽眼睛多尖呐，梁婧那神情中的犹豫不决根本藏不住，他瞧清了，却没有指出来。她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事情，不愿意提，他就不会提。
“是……是你在帮我吗？”她醒来后，不在悬崖上，而是在山下。夜里被追杀时，那有如神助的两枪。
程隽道:“算是吧，我在潭水镇的时候，一睡着就发现我在你的身体里，就像是灵魂附体一样。这种违反唯物主义的事情发生，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我的身体里？”即便梁婧有了些揣测，却依旧没有猜到这个可能。
“对啊，感受到你的痛苦，你的饥饿，你的寒冷。”程隽说到这里，发现梁婧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微笑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绽开。他此刻不像是一个军人，一个警察，更多的是本身从小培养出来的贵气，眉间的细长疤痕也似变得有了韵味，“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梁婧紧紧抓住程隽的手，她的手是苍白细长的，而他的肤色虽白，却是健康的有活力的白，他的手也是温暖有力的。
她低下头，缓缓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露出一点微笑，“很疼，很痛。”
“一切并没有结束。”
她看向程隽，他不知道自己昨晚上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知道以后自己可能会做什么。他知道了，会不会就后悔帮她了？
不能说。
程隽伸手放在她脑袋上，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那就让我们一起彻底结束它。”
程隽的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是从他身上的病号服传来的，梁婧的眸光从他的领口看进去，后背处还有疤痕，那是上次汽车爆炸烧伤，还没有消失的疤痕。那一条条，宛若丑陋的蚯蚓，在漂亮的皮肤上就像是被撕毁又拼凑起来的宣纸，那样叫人无法忍受。
因为她，他已经两次进入医院了，每一次都是在与死神博弈。如果这样的人，这样好的人，若是死了，因为她死了。
梁婧抓住程隽的衣服，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变得明显起来。
不，不要，不能。
梁婧猛地推开程隽，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了病房。程隽想要追上去，但是他也就是表面看着精神，站起来走了几步竟然摔倒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往哪里跑，往哪里逃，梁婧往楼下匆匆走的时候，忽然与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哎——”
轻柔的女声因为疼痛呼了一声，梁婧在那一瞬间连忙抓住差点因她摔到楼梯下去的女人。
女人晃了晃，为了稳住身体，抱住了梁婧，“吓死我了。”
略有些辛辣刺激感的香水味儿嗅到鼻子中，感觉浑身发热。梁婧有点僵硬地感觉着这个女人像章鱼似的扒拉着她，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脸。
柔柔的目光似春光般多情，栗色的大波浪长发慵懒地挽在脑后，发间戴着碎钻发箍，几缕卷发垂在尖尖的下巴旁，耳朵坠着长长的流苏耳坠。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外面穿着的白貂大衣衬得她越发贵气逼人。
她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梁婧终于忍不住道:“你站稳了吗？”
“嗯。”女人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我的脚腕扭了。”
梁婧看她露出来的白皙脚踝确实肿了，穿着的细高跟鞋，恐怕是有九厘米。是她刚刚心绪杂乱才撞到她，“抱歉，我扶你去医生那里看看吧。”
“曲湖蓝。”
“什么？”梁婧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我叫曲湖蓝。”女人笑笑，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光，“介意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是怕她不负责吗？梁婧总觉得这曲湖蓝怪怪的，明明另一条腿是好的，整个人却要贴在她身上了:“沐静。”
这时候邵齐鲁追了过来，看见这情况，愣了一下，“局长让我来找你，你没事吧。局长说，就算你想要走，也让我带你走才好，不然你出不去这里。”
梁婧怔了怔，“不。”
她不是想走，她只是，有点难以面对自己。因为她知道，在那一刻，她是自私的，她自私的想要把程隽拉进自己黑暗的世界里。明明知道，他将面临的危险是她也没办法预料到的。
他的母亲那么担心他，那是个好妈妈，她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担心自己的儿子。
可是，她却自私的想要将她的儿子置于危险之中。让他每天与自己一样，面对死亡的威胁。这样可怕自私的自己，怎么值得这样的好的人，全心全力的帮助。
“你看起来好难过。”
柔柔的女声让梁婧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她的手心里被放进了一块可爱的兔子雕刻，像是用动物骨头做的。
梁婧看向这个奇怪的女人，曲湖蓝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显得有些阴郁的脸庞，“不要难过了，这个送给你，我自己刻的。”
她真是个温柔又美丽的女人，能在这里看病，想必出身也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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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痴:橘里橘气的。
曲湖蓝:我只是在安慰可爱的小兔子啦。
痴痴:信你有鬼。
曲湖蓝:咦，你怎么知道我有鬼。
痴痴:因为我是作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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