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向克伦威尔带去国王的旨意,这位国王身边的重臣枢密院大臣、财政大臣、掌玺大臣, 是国王最信重的大臣, 国王通知他取消暂定于今天的所有会议。
“本该如此,国王太累了, 是需要休息。”克伦威尔立刻道“至尊法案已经定下来二十九条,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争议,大局已定,一切都如国王所愿,他可以好好休息,安抚疲惫的身躯。”
凯瑟琳没有急着离开, “听说这个法案实际上是一个改革, 改革的宣言, 我不知道我的表达是否准确, 看上去是国王要脱离罗马教廷, 自主成立新国教,但实际上重新调整了国家与教会的关系,把教会的司法权和征税权转移到了国家手中。那么将来很可能还要进行土地改革, 因为英国不少的土地被天主教的修道院占据。”
克伦威尔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是这样的吗,帕尔小姐”
“我觉得是这样,事实上我觉得提出这个法案的您,是极具魄力的改革家,”凯瑟琳由衷道“国王指定了方向, 而您制定了方略和所有细节。”
“荣耀归于主, 而一切的功绩归于国王陛下。”克伦威尔却道“我并没有任何功劳值得称道。”
事实上他是一位真正的改革家, 这的确是凯瑟琳发自内心认为的,在他手上,英国重塑了自身,从他这里埋下了资产阶级革命兴起的火种。而克伦威尔这个姓氏也一直和改革或者变革息息相关,因为提到这个姓氏,第一时间令人想起那位下令处死英王查理一世的护国主奥利弗克伦威尔。
没错,他们确有亲属关系,甚至从遗产的角度也不无关系。凯瑟琳面前这位克伦威尔立下遗嘱,把他的外甥理查德威廉姆斯亦名克伦威尔立为主要受益人,而这位外甥就是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曾祖父。
想起这一点,凯瑟琳忽然意识到他唯一的儿子格里高利一定先于他去世了,所以财产才会交给外甥。
“我在宫廷中听到了关于您的一些消息,一些您崛起的事迹,”凯瑟琳道“您是平民出身,却在贵族环绕的宫廷中得占一席之地,甚至超越了越来越多的贵族,您一定具备高超的手腕和能力,但您却没有让自己的儿子耳闻目染一丝一毫让他如同一个真正的热血青年,长成一个优雅的绅士。”
这是那晚舞会之后,凯瑟琳从各方面打听到了这个人,随即产生了不少的疑惑。
他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付出了比旁人更大的努力,才一步步青云直上,很难相信他的双手是干净的,他对待敌人如同冬天一般冷酷无情,同样也没有任何任仁义道德可讲。
是沃尔西主教将他提拔了上来,但沃尔西被斩首之时,他却一句话也不为他说。
然而他同时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好主人。妻子早亡,克伦威尔终身未再娶,始终葆有对妻子莉兹的忠诚与思念。随着地位日益显赫,他家里多了很多来自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盼望能得到晋身机会,克伦威尔对他们给予了无私提携。对唯一一个儿子,让他接受良好教育,却丝毫不让他接触宫廷黑暗的权术。
“啊,是的,看上去宫廷的确是消息的汇聚之地,”克伦威尔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改革,因为我目睹了王权贵族的统治、宗教迫害、叠起的战事和瘟疫,是扣在英格兰人民脖子上的绞索。如果你问我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却不允许我的儿子步入我的后尘,因为游走于宫廷的我深知我走在狼穴之中。”
他看了思索的凯瑟琳一眼,笑道“你和我一样,服侍着国王,也许以你的聪明,能看清他是怎样一头猛兽。然而我要说,他在你们面前展现的和在我面前展现的力量当然不一样,换句话说,他不值得对普通的宫人展示他凌驾于所有人的高超权术,当年老国王亨利七世并不喜欢他,我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因为他看出来国王会将英国带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道路上,他仅凭自己的意志就可以驾驭这个王国。”
凯瑟琳心里却想着国王在她面前寻求安慰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大狗,之前的强烈意志全都不见,国王就这样对她展示了自己的软弱一面,而这一面,她确定克伦威尔或者珍,完全没有见过。
那她为什么能看到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听克伦威尔道“我伴随着英国历史上最专权的国王,周围是虎视眈眈的贵族重臣,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我撕咬得皮肉不存。对于曾被人踩在脚下但顽强活下来的我来说,生存,令自己得以保全,几乎是本能。”
他早年追随红衣主教托马斯沃尔西,目睹曾权倾朝野的沃尔西的凄凉病亡;也看到了沃尔西的继任者托马斯莫尔被关在伦敦塔,性命悬挂在国王的意志上。
克伦威尔为了生存的权利,可以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凯瑟琳道“包括扳倒安妮王后”
然而克伦威尔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凯瑟琳身上,露出了钢铁一样的意志“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的权利,但只有一件事不是,就是扳倒安妮。”
凯瑟琳不由得道“为什么”
“我要亲眼看着她的脑袋被割下,尸首腐烂成泥土,”克伦威尔道“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种恨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才叫凯瑟琳觉得可怕。难以想象他和安妮究竟结下了什么仇恨,以至于他和安妮不死不休。
“而如今,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了,”克伦威尔露出了笑容“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护身符,这是她的报应,怀了国王最需要的子嗣却没有珍惜,她以为可以挥霍国王对他的情义,但她不知道她决不能挥霍国王对她的容忍。”
诺福克公爵府。
公爵夫人一进门就摘掉了帽子,她脸色发青,恐惧又愤怒“她已经彻底疯了她成了个疯女人”
不等丈夫答话,她就大声道“我去见她,她冲我大吼大叫,说得都是些疯话她说国王是杀死她孩子的刽子手,说她的孩子被国王杀死了又恶狠狠地骂我们当初为了荣华富贵,将她送进了王宫说得好像她不贪恋富贵一样明明是她无师自通地勾引了国王,学得比她姐姐还快,只不过比她姐姐手段更高,让国王为了她休妻罢了现在国王后悔了,她的结局显而易见她失去了孩子,更失去了国王的宠爱和耐心”
她一屁股坐在公爵身边,用笃定的口气道“我知道她要玩完了国王一定要抛弃她她的陨落这么快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到现在失去宠爱凄凉悲惨只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我在她地房间里整整一个下午,国王都没有来看她,更别说派人来问候。可见她失去孩子,着实触动了国王的逆鳞,这都是她毫不懂得珍惜她的古怪脾气当初我就觉得不妥偏偏你认为这种脾气一定会符合国王的胃口,但你也一定没想过她风光也是因此,败落也是由此她居然意图掐死国王哦天呢,我都不敢用她脾气坏来解释,我觉得她一定是疯了,相信我,彻头彻尾地疯了”
“那你是什么打算”公爵放下手中的纸张问道。
“我们得为自己打算了,不能让她的殃灾波及到我们我们可要跟她彻底撇清那些挑唆、诬陷,那些阴谋花招,都是安妮一人做的,和我们无关”公爵夫人大喘着气,眼珠子转来转去“谁知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想法,她如果不甘,非要绑着我们一同沉沦,我们就要成为她的垫背的哦,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拯救我们我们可不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买单”
“从来只有别人欠我的债单,没有我欠别人的。”公爵将手中的纸张晃了晃,公爵夫人这才看清楚这薄薄几页纸张是诺森侯爵抵押的两套庄园。
“看到了吗,凯瑟琳不愧是我的侄女,轻轻松松从那个赌鬼手中拿到了两套庄园,是那家伙的棺材本,”公爵笑了一下“她完全继承了我们霍华德家的血统,是真正的聪明。她的父亲、我那亲爱的弟弟教她了许多有用的东西,事实上我们姐弟三人里,只有姐姐是个异类,所以她的女儿安妮博林也是个异类,看起来聪明伶俐,但傻得透顶,她知道怎么博得男人的欢心,却不知道怎么守住它,而最重要的一点,她完全忘掉了我的嘱咐不可对国王用情。”
“我们必须要尽快将凯瑟琳送入宫廷,就像我们一贯做的那样,”公爵道“确保国王不会将失去子嗣的愤怒迁怒在我们头上,以此表明我们对国王的忠心,而不是对王后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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