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的婚宴顺利得不可思议。
白天的时候樊夏和谢逸趁着天亮把整个大石村及周围的田野山林走了一遍,?将地形熟记于心。
老村长应该是跟村民提前敲打过,?一路上他们不论问谁都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倒是被某些人不加遮掩的眼神恶心了一通。
考虑到被迫嫁人的新娘是否会有婚前自尽,变成恶鬼复仇的可能,他们回到村长家附近试图找机会潜进去看看,最后发现不行,想要不被人发现根本不现实。
村长的儿子也一直没有露过面,直到婚礼开始,樊夏才终于见到新郎新娘两个主角。
新郎甫一露面,?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新郎穿着正红配黑的喜服,?胸前扎一朵大大的红花,人长得高高大大,?一身横肉让他看起来壮实极了,?不太合身的喜服被肉绷得紧紧的,是他们进村以来见过最胖的人。旁的人是营养不良,?他是营养过剩,可以想见老村长对这个儿子有多宠爱。
30来岁,人高马大的汉子神色变换间却给莫名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整个人违和感很重。即使他很努力端着表情,?那左右乱转的眼珠和躁动不安的手脚,以及嘴边偶尔泄露出的呵呵傻笑,也暴露了他本性痴傻的事实。
这新郎原来是个傻子?!
和他相比,新娘看起来要正常的多。没有什么被绑住手脚强迫拜堂的桥段,新娘穿一身红色碎花的薄衫长裤,?头上盖着个绣了囍字的红盖头。
安安静静地跟在新郎身边,随他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后被两个婆子送进了洞房,全程没闹一点幺蛾子。
新人拜堂过后就是宴席开场,四四方方的木桌从院里摆到了院外,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各自提点自家的农产品当礼金,或是几个鸡蛋或是自家酿的一点米酒,樊夏他们则意思意思给了点现金。
一张桌上坐八个人,菜肴一荤七素,唯一的那碗荤菜是木耳炒肉,肉少得可怜,樊夏只看到零星几点指甲大小的肉,她才吃了一口,坐在他们旁边的那桌村民已经把木耳炒肉给分完了,时不时看向他们这桌。
正好这时坐在她对面的宋恬把筷一扔,不满地发起大小姐脾气:“这什么呀?是人吃的吗?”她睡了一下午,起来后饿得不行,屈尊降贵来参加这见鬼的婚礼,结果这吃得都是什么玩意儿?一点油水都没有,难吃得要死。
樊夏心里一咯噔,感觉要坏。
宋恬此举正中别人下怀,隔壁桌的村民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眯眯地过来端他们的木耳炒肉:“你们城里人吃不惯咱这的粗茶淡饭是肯定的,别浪费别浪费啊。”
说着话动作极迅速地就把他们唯一一碗肉菜给端走了,没两秒就光了碗。
樊夏:“……”人家怕就等着他们这些娇生惯养的人吃不惯呢。
村长看见了,怕得罪他们拨不到款,赶紧过来招呼道:“领导们是不是吃不惯啊,要不我让人给几位炖碗鸡蛋羹来?”
谢逸回他道:“不用麻烦,这菜挺好的。”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还想发脾气的宋恬看着谢逸的侧脸扁扁嘴,等村长走后指挥乖乖扒饭的白洲:“你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白洲为难道:“宋恬,我们没带什么吃的……”宋恬的两个箱子被塞满了她的衣服化妆品,他自己的包里也只带了几瓶水和面包,那几个面包宋恬是肯定看不上的。
宋恬气骂:“真是个多余的废物。”
白洲垂头不语。
……
许是喝了点小酒,还把他们的肉菜给分了,在樊夏趁着村长到别桌敬酒,再次向隔壁桌村民打听有关新娘的事时,对方总算肯透漏点消息。
原来那新娘真是被买来
的,不过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人贩子拐卖。
新娘家住在山中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经济条件要比大石村好许多,通常来说是怎么也不会嫁到这种穷地方来的,但耐不住她有个重男轻女的娘家,在收了村长5000块钱的彩礼后就把她直接卖过来了。
那新娘看未来丈夫是个傻子自是不情愿,被关着哭哭啼啼了一个星期,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到底还是认了命。
樊夏听完心情复杂,和他们小声唠嗑的婆娘“啧”了声:“也不知道这次这个小娘皮能活多久?”她语气惋惜,脸上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逸追问道:“什么意思?”
婆娘却不肯再多说,身子转了回去,因为村长回来了。
宴席快要散场时,村长那桌突然闹起来,好像是一个男人吃醉酒说了句什么,新郎那张充斥着傻里傻气的脸上陡然生出一股戾气,眼里凶光毕露,猛地掀翻了桌子,把那个男人按在噼里啪啦碎掉的碗盘碎片里就往死里打。
周围的村民都是见怪不怪,唯有那男人的老婆尖叫着扑上去想要扯开新郎:“啊!石大柱你个傻子,放开我男人!”她根本拉不动新郎,眼看她男人毫无反抗之力地瞬间被打吐了血,冲村长吼道:“村长,你儿子又发疯了你不管吗,我男人要被打死了!”
村长急得直跺脚,赶紧让人把他儿子拉开,眼神不安地频频看向樊夏他们。
几个男村民费了一番力气才把新郎拉起来,地上的男人喘着粗气,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石大柱不高兴地冲村长撒娇道:“爸爸,他惹我不高兴!为什么不让我打……”
村长急忙捂住自家傻儿子的嘴,不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然后神色颇不自然地冲樊夏等人陪笑道:“诸位领导,让你们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们现在要处理点自家村里的私事,有些不太方便,你们看是不是……”
谢逸善解人意地接过话:“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先回去休息了。”
“嗳,嗳。”村长应声,目送他们转身离去后,冲旁边一个小个子男人使了个眼色,小个子男人会意,悄悄跟在樊夏等人身后,一直看着他们进去住的屋子才回来跟村长禀报:“他们回去了。”
“行,你也回去休息吧。”村长打发走了村民,肉疼地数数自己手头剩下的钱,为了安抚住那被打男人的婆娘不要在这关头面前闹事,他又多花了200块钱。
“没关系,等扶贫补助金下来就好了。”他自我安慰完,头疼地看向二楼点着灯的新房,他儿子石大柱已经进去了,村长喃喃着:“我的傻儿子嗳,你这回可一定不能再犯傻了。”
***
“走了吗?”
“走了。”
在小个子男人跟上来时,就被任务者们给发现了,他们不动声色地回到住的地方关上院门,从门缝里往外看,看到那探头探脑地跟踪者离开,才齐聚到一间屋子里讨论情况。
黝黑的汉子一进屋就烦躁地骂道:“这他妈到底谁是鬼啊?”
现在是晚上9点多,任务时间已过去7个小时。
这7个小时里,一件和灵异有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像这大石村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村子,哪怕村民愚昧无知,人品低劣;村长儿子痴愚呆傻,性情暴戾;最多再加上个新娘身世可怜,以后估计经常会被打……
可这些和恐怖的鬼魂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毕竟哪里都会有这样糟糕的人,正常得很。
在彼岸里,有时候一切正常才是最恐怖的,这意味着危险潜在得极深,深到让人发现不了。
只要是个聪明人都宁愿直接见鬼,也不愿像现在这样一切安好无事发生,线索总是与危机并存的。
樊夏先前
觉得新娘可能会有自尽的可能,但现在她觉得新娘被那石大柱打死的可能性更大。
听宴席上那个婆娘意味深长的话,这次这个?似乎今天的新娘不是第一个,莫非……
想到这里她提出猜测道:“鬼魂会不会与被石大柱打死的人有关。”她将那婆娘的话说了,大家都觉得很有可能,跟着大开脑洞:
“乡村版的鬼新娘?”
“冤魂索命?”
“复仇回魂夜?”
“行了,别瞎猜了,鬼没出来还不好吗?”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人,比如宋恬,她不想被樊夏夺了风头,极力想向一直无视她的谢逸展现她的聪明:
“鬼魂要真是和石大柱有关那就更好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打死她们的就去找谁,和我们无关,我们睡一觉起来明天就能回去了,这不是好事吗?”
没成想这一番异想天开的话还真有人附和她,一个黄毛青年道:“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啊?再有11个小时就到8点了,我听说鬼魂杀一个人会有一段安全期来着?等她们杀完这村子里有仇的人,应该足够我们撑到8点了吧。”
这番言论竟然得到了将近一半人的同意,剩下的一半人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没多此一举地提醒他们,说到底大家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没那个义务。
最后众人各自休息,宋恬一派是抱着天真的幻想想着一觉到天亮,樊夏谢逸一派则是决定先静观其变。
樊夏倒是想过要不要去阻止石大柱对新娘施暴,看石大柱一言不合就把人往死里打的样子,新娘早晚是会出事的。
保不齐阻止新娘死亡会是生路之一呢?
但想想又算了,村长家实在太危险,没有万全的把握还是不要去轻易涉险的好,今晚新娘不一定会被打死。可万一真是从前的冤魂复仇,他们去了不是找死吗?
她还没圣母到以自己的命为前提去救另一个可怜的女人。
此刻的樊夏没想到,现实很快就狠狠打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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