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 岩胜都会在夜晚到访。
他接过茶杯,便安静地坐下来,不声不响, 只看着她。坐几刻种后, 就会离开,此外什么多余的也不做。
虽然性命未受到威胁,但每天都有一个上弦之一的恶鬼到访,这件事儿本身就挺吓人的。所幸,一家之主宇髄天元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了。
“天元大人”
宇髄一进优娜的屋子, 她就扑上去挂在了这位猎鬼人的身上,如蒙救赎。宇髄连忙伸手接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说“宇喜多是太想我了吗竟然这么热情。不过我的身上还有血,别沾上了哦。”
果然, 他漂亮的面孔上有一点点暗色的污渍, 像是细小的梅花。那淡淡的铁锈味,想必是来源于伤口的气味, 只是不知道血是宇髄的, 还是别人的。此外,他和离去时并无什么不同, 一样的闪耀而强健。
“天元大人, 我想跟你说一件可怕的事情”优娜怕惊动雏鹤他们, 忙将纸门合上了。
“怎么了这么惊慌的样子。”宇髄盘腿坐下来, 一副好整以暇模样。
“是、是这样的, 有一个鬼上弦的鬼”优娜蹙着眉,说起了这段时间岩胜造访的事情。当然,省去了那些不该说的,比如她差点和岩胜滚到一起去了,只说这个上弦恶鬼奇奇怪怪的,每天定时定点造访,来她这里蹭一杯茶喝。
宇髄听完,面色果然沉了下来“上弦之一的鬼这可是一条大鱼啊。之前我就感觉花街这里有鬼的气息,没想到竟然有上弦之鬼”然后,他啧了一声,露出不爽的神情,“趁我不在,跑来找我的老婆真够精明的”
优娜小声地问“这该如何是好呢恐怕过几天,他还会来。”
“那还用说吗”宇髄帅气地笑起来,“当然是让我见识见识他的本事了”顿一顿,他歪着头说,“既然他每晚都来,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宇喜多,为了安全起见,你先离开这里,我会让须磨送你走的。”
优娜有些担心“天元大人应付的来吗”
宇髄眨了眨眼,说“就算应付不来,我也得去猎杀他。这是鬼杀队的职责。”
他说的没错。
鬼杀队的职责就是猎鬼,哪怕明知对方的实力可能在自己之上,也要想尽办法获取对方的情报。即使自己死了,也要方便后人去猎杀。
他这么一说,优娜就更担心了,表情有些可怜巴巴的。宇髄见了,伸出大掌拍了拍她的发顶“别担心了,你的丈夫可没这么弱。再怎么说,我也是忍界响当当的宇髄天元大人啊”
她点了点头。
宇髄的手原本搭在她的头上,摸着摸着,就向下滑去。他正正经经地说“让我看看,他有没有伤到你”
“等等,天元大人”
抗议无效,男人的身影已经欺了上来。他额上细碎的宝石链子垂落下来,落在她的额间,冰冰的,晃的人眼前一片光晕。
一个吻抵住了抗议的嘴唇,舌尖强硬地顶入,扫过齿苔,将一切都侵占了。这个吻唤醒了她的身体记忆,食髓知味的四肢不听大脑使唤地动起来,双臂主动揽上了丈夫的脖颈。
她一点儿都没有受伤,这是宇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的结果。伤势检查完毕后,宇髄天元起身穿衣服,将鬼杀队的制服套上了肌肉纵横的脊背;那些匀称修实的肌理、或新或旧的疤痕,都被衣服慢慢掩去。
“赶快去收拾行李吧,宇喜多。趁着天还没黑,你先离开这里。等天黑了,那家伙就该来了。”他扣上扣子,声音低沉。
优娜浑身无力地缩着,在心里腹诽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怪谁啊还不是天元大人你在做奇怪的事情
虽然身上没劲,腿还被一家之主掰折的酸疼,但行李还是得收拾的。要不然,等晚上岩胜来了,那可是一场恶战。她深呼了一口气,起身清洗穿衣,又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这种时候,她就开始羡慕宇髄天元的好体魄了永远是一副不知疲倦的样子,仿佛从不会感到累,这可真是让人艳羡啊。
宇髄将三位妻子唤了过来,简单地讲了下要捕猎上弦鬼的事情。她们既是妻子,也是宇髄的搭档,在宇髄猎鬼时会给予帮助。这一次,雏鹤、槙於会留下来,辅助宇髄;而须磨则负责送优娜离开。
将近傍晚的时候,优娜已经理好了行李箱,穿上木屐站在庭院之中了,表情有些不安。须磨挽着她的手,也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全副武装的宇髄站在屋檐下,一脸正色地对她们说“留在这里很危险,须磨,你送她去赤羽那边。”
优娜点头,朝着一家之主弯腰一躬“天元大人,请您务必保重。”
脚下的细石子路被木屐踩出窸窣的轻响,她提着行李箱朝门口走去。站在门前时,她最后回望一眼宇髄天元,他把玩着金色的日轮刀,朝着她露出了熟悉又帅气的笑容。
“走了,宇喜多。”须磨小声地催促她,“等天黑了,就危险了。”
院门关上了,宇髄的身影被隔绝其后。傍晚的花街已经逐渐热闹起来,店铺们正在做开门的准备,各家游屋的下仆们忙着打起招牌、点亮油灯,还有送外卖的荞麦店员,用一根长杆挑着叠成山高的面盒穿梭在游屋与游屋间的小巷里。二楼的窗户间,偶尔露出个梳妆至一半的游女,面上的脂粉还未刷全,半白半黄,颇有点滑稽。
优娜提着行李箱,跟上了须磨的脚步。
须磨用头巾包住长发,轻声对她解释“天元大人在赤羽那边有家产,我先将你送过去。不过,我们离赤羽有些远,今晚可能要在路边的旅店里投宿了。”
诚如须磨所说,天色已经黑了大半,两人就得在路边的旅店投宿了。
须磨找了一家和式的旅馆,要了一间卧室和两床被褥。洗漱过后,须磨就吹熄了蜡烛,在被窝里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沉沉地睡着了。
优娜没有睡,而是靠墙坐着,掏出了岩胜送给她的那支发簪。月光从窗户里透入,她转动着这支古旧的发簪,发簪上头椿叶的金流苏也慢慢地转起来。
不知道宇髄天元现在怎么样了呢是和岩胜打起来了吗他还安全吗
她捏紧发簪,望向在被褥中熟睡的须磨。美丽的妻子弓着身子,咬唇陷在枕中。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眉心一蹙,眼角竟然懵懵懂懂地流出了泪水。然后,便是一连串伤心的梦呓“天天妇罗炸甜虾荞麦面乌冬梅子茶泡饭”
优娜
须磨,你欲言又止
优娜叹了口气,正想打开被褥也去睡了,却发现窗口一暗,像是月光被什么所遮拦。她抬起头来,目光触及窗户的一瞬,瞳孔便轻轻的一凝
头戴斗笠的男子,正静静地坐在窗前。乌褐色的羽织与黑红相间的长发,在夜风之下微微曳动。
优娜
鬼有鬼啊鬼来了啊啊啊啊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挤出一个勉强能看的笑容来,心里却滚过了无数的吐槽
等等,岩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踪自己也就是说,花街那边的宇髄天元白等了,岩胜根本没去花街那头,反而一路尾随她呢
岩胜从窗前落下,蹲跪在了熟睡的须磨枕前。而须磨浑然未察觉到上弦之鬼到来的气息,依旧在被褥中睡得香甜,口中发出绵软的呓语“啊炸萝卜。”
优娜
不要吃了啊须磨你头顶上有个“危”字知道么你再在梦里吃下去,怕是要一键回泉水了啊
眼看着岩胜歪过头,像是在打量须磨几分熟,入口好不好吃的问题,优娜紧张起来,连忙凑了上去,很真挚地、轻声地说“岩胜大人,我,我跟你走。现在就走。”
岩胜抬起头,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优娜,说“好。”
他牵过了她的手,带着她堂而皇之地朝门口走去。
很冷的手,像是一团雪。
见岩胜没有吃掉须磨的意思,优娜松了口气,更老实了。
夜色下的旅店很安静,街道上也没有人,一轮弦月挂在夜幕之中,黯淡的星光在云间时隐时现。旅店的木门被嘎吱推开了,优娜跟着岩胜踏了出来,只穿着旅店寝衣的她被夜里的寒风吹得轻轻发抖。
岩胜见状,解下了自己的羽织,递给了她。
优娜接过这件麻叶纹的羽织,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明明对方是上弦的恶鬼,吃人不眨眼的那种,但他把衣服借给自己御寒的样子,和人类也没什么差别了。
大概
鬼都是由人变的,所以某些时候,鬼会残存人类的感情
她披上了岩胜的羽织,总算不再是那么的冷了。她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攥着那支椿花的流苏发簪,这是她带出来的唯一家当了除此之外,白天穿的衣服、发饰,还有行李箱,都在旅馆里。明早须磨一醒,就该意识到她是被人掳走的,这才仓促到什么都没有带。
“岩胜大人,您要带我去哪里呢”她问。
“回家。”他说。
“家在哪里”
“”
继国岩胜沉默地抬起了头,隔着斗笠望向天上的弯月。天空的颜色是漆黑的,这是他数百年来唯一能在天空中见到的色彩。日光对鬼而言是致命的,黎明来临时,鬼便必须离开日照的地方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太阳的光芒了。
家啊
继国家曾经坐拥的城池,那曾经家臣前呼后拥、兵卒千千万万,栽种着冬椿与春樱的城池,现在在哪里呢
几百年过去了,那座城应该已经在战争中破败了、烧毁了,或者成为其他人的家产了吧。
面对她的问题,继国岩胜一时竟然回答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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