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银子杨镇护母

    来吊丧的客人都在杨家帮忙处理丧事,孤儿寡母的,看着让人心疼。杨运达正值壮年,忽然去世,留下才三十岁的杨氏和一双儿女。

    人多了,未免心思就杂。

    杨运达的差事是继承他爹的,原黄氏为这差事就没少和杨运达起龌龊。好在杨老头死的时候

    杨老二年纪小,不够当差的年龄,故杨运达得了差事。

    黄氏和汪氏看着大房这处于内城的房子和家里的摆设,心里火花四溅。这些,原本合该都是她们二房的。如今杨运达死了,杨镇个毛头小子能顶什么事?这差事和家私,早晚还是要落到二房头上。

    陈氏正年轻,把她嫁出去,两个孩子还不是由着祖母和叔父说了算。

    两家除了过年过节有走动,平日来往不多。黄氏来了之后,立即想把家里的事情掌起来。陈氏伤心丈夫去世,无心理事。黄氏婆媳愈发得意。

    李姝中途来过一趟,给杨运达磕了个几个头,烧了柱香。

    李姝坐了一会就发现,黄氏婆媳手越伸越长。一时香烛少了,从账上拿钱;一时菜蔬不够,又要钱。连杨捕头的同僚们来了,也把杨镇按在灵堂,由杨老二出面接待。陈氏娘家不是京城人,隔了几百里路,连信都没送过去。

    李姝找到了杨芙娘,她正陪着陈氏在房里发呆。两只眼泡肿的吓人,不时还有眼泪往下流,娘儿两个凄惨的模样好不可怜。

    李姝给陈氏行过礼,“婶子。”多的字,李姝也说不出来了。

    陈氏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点点头。

    李姝拉了拉杨芙娘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发,“姐姐,外面的主事的老太太是谁?”

    芙娘拿肿胀的小眼看了看她,“是我阿奶、阿叔和婶子。”

    李姝看陈氏心如死灰的样子,只能仗着自己年幼说些无知的话:“刚才我见你阿叔从账上拿钱,不知做甚去了。杨二婶买东西回来报账,买的柴火和米粮,比我家的贵出好些子。”

    陈氏听到后,转过头来,她什么都没说,眼泪又先流出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官人呐,你尸骨未寒,这些豺狼就打上门要吃我们孤儿寡母的肉了。”

    杨芙娘也哭,“阿娘,阿爹不在了,阿奶会不会把我们家占了?”

    陈氏止住了哭声,“她敢!”

    杨芙娘拿眼睛瞥了一眼李姝,怯怯说道:“姝妹妹的大爷没了,差事就是她阿爹得了。我阿爹没了,差事会不会也会给了阿叔。”

    陈氏顿时顾不得哭了,儿子还没成亲,将将13岁,杨老二若相争,我儿岂不吃亏!

    陈氏看向李姝道:“姝娘,你去把你阿娘叫来,我有事情和她商议。”

    李姝忙出去找肖氏,谎称陈氏哭得厉害,让她去安慰安慰。

    汪氏也想跟来,肖氏知道这婆媳二人不安好心,忙阻拦她道:“他婶子,我想起来还差好些纸扎没买呢,我们毕竟是亲戚,还是要劳烦你了。”

    汪氏夫妇这两天把采买的活儿全揽过来,没少搂钱,听到后两眼放光:“亲家母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说罢,忙去领钱买东西去了。

    肖氏到了陈氏房里,陈氏一把拉住她就要下跪,肖氏吓得一把搀住她:“弟妹,这是怎么了,咱们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陈氏又开始哭:“嫂子,如今官人没了,官人身上的差事不知要落到谁头上。不是我说诛心的话,嫂子和李大哥仁义,得了先李大哥的差事,待郑大嫂子母子二人从未有片刻疏忽。我们两房人本就面和心不和,若是杨老二得了差事,他们豺狼之心,岂会容我母子有立锥之地。镇哥儿年小,读书科举没个十年二十年都不够,这期间,若是杨老二成心害我母子,我们岂能活命。镇哥儿是你女婿,求嫂子救他!”

    肖氏也慎重起来,劝陈氏道:“弟妹莫急,我去问问我家官人。衙门还没有定论,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穆川向衙门请了假,帮忙处理亲家的丧事。肖氏抽空与李穆川商量了此事。

    李穆川道:“此事我早已向大理寺打听过,杨兄弟为救大理寺莫少卿而死。明儿我再去一趟,想办法把杨家实情相告,求莫大人能把杨兄弟身上的差事留给镇哥儿。镇哥儿虽说要读书,但科举岂是容易的,若科举无望,好歹有个衙门里的饭碗。”

    肖氏把原话传给陈氏,陈氏再三道谢。

    第二日,还没等李穆川去大理寺,大理寺先派人来了,来人是一名书吏,带着两名衙役。

    黄氏急忙让杨老二接待,并再三交代杨镇,“好好守着你阿爹。”

    陈氏见状,气得直发抖。

    书吏先给杨运达鞠了个躬,又点了三炷香供上。转身问:“主事的是谁?”

    杨老二忙上前,“给大人请安,小人是杨捕头的弟弟。”

    书吏让旁边的衙役送上一个包裹,道:“杨捕头与叛军抗争,英勇就义,这是抚恤银200两。”

    杨老二就要接下银子,只听陈氏一声大喊:“且慢。”

    黄氏呵斥她,“老大媳妇,外面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多什么嘴!”

    陈氏看都不看一眼黄氏,黄氏气的骂她:“老大才死,你就这样不敬婆母!”

    陈氏对书吏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亲婆母早死了,这是后娘。官人死了,留下我母子三人,倘抚恤银子不能到我们手里,以后如何度日?”

    黄氏见陈氏开口就说她是后娘,立刻哭道:“你这贱人,这样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定是想带着银子家私去嫁人!”

    书吏一时很为难,他只是个传话的,谁知道这杨家内里这样乱。

    李穆川忙上前道:“这位大人,某乃京兆衙门刑狱书吏李穆川。”

    书吏忙拱手,“李大人好,某乃大理寺书吏姚正方。”

    李穆川道:“在下与杨捕头乃儿女亲家,也是多少年的街坊邻居。杨捕头夫妇恩爱,有目共睹。杨捕头与其弟早已分家多年,老太爷过世时,差事归大房,房子家产都归二房,老太太一直随亲生子生活。我这亲家母因丈夫去世,悲痛欲绝,改嫁之说,绝无此事!”

    姚正方道:“既已分家,自不能给二房。”

    黄氏急道:“两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老大媳妇妇道人家,又年轻,早晚要改嫁,银子给了她,以后岂不是别人家的。”

    李穆川道:“姚大人,杨捕头唯有一子,已13虽,平日读书上进、孝顺父母,这是街坊们有目共睹的。亲家老太太既已随亲子,如何定要插手大房之事。”

    汪氏插嘴道:“李大人,这是我杨家之事,李大人未免管的太多了。”

    同来的一名衙役平日与杨运达关系好,也听说过这黄氏以前想抢差事的事儿,忍不住打抱不平:“杨老太太,人家爹用命换来的钱,不给亲儿子,难道给一个后娘生的弟弟不成?”

    众街坊邻居与杨捕头相熟,也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杨捕头才死,就赶杨太太嫁人,未免太刻薄了些。”

    “后娘哪有好心的啊,都是恨不得把前面生的弄死。现成的不就有个豆娘。”

    正争论不休时,杨镇出来了。

    他带着满身重孝,向姚方正行礼,“姚大人好!”

    姚方正忙道:“贤侄节哀!”

    杨镇道:“多谢各位亲朋街坊来送我阿爹。这200两银子,小子有个想法,说出来,请诸位长辈斟酌。”

    众人忙让他说。

    杨镇仔细说道:“阿爹虽不是阿奶亲生的,但礼法不可废,我们总要赡养阿奶。阿娘与阿爹夫妻恩爱这么多年,阿爹去了,岂能让阿娘没有着落。妹妹年幼,以后出阁岂能没有嫁妆傍身。小子私下忖度,不若把这银子分了,阿奶一份,阿娘一份,妹妹一份。”

    姚方正立刻抚掌,“杨捕头养了个好儿子!”

    李穆川也赞叹道:“镇哥儿仁义。”

    郑氏想着肖氏是岳母,不好为女婿争取,她敲了个边鼓:“镇哥儿,你分的很好。不过,你少分了一份,你是大房正紧继承人,岂能没有你的一份。”

    肖氏向郑氏投去感激的目光。

    姚方正也道:“很是,贤侄虽仁义,也不能不顾自己。贤侄是杨家大房继承人,理应多分。这样,银子就分四份。贤侄分80两,余下120两,老太太、杨太太和小娘子,一人分40两。各位可有异议?”

    李穆川带头抚掌,“姚大人公正无私!”

    陈氏知道不让黄氏沾一点是无法善了的,好在自家占了大头,也点头同意。杨镇兄妹见阿娘同意,也表示同意。

    打抱不平的衙役从袋子里掏出40两官银给杨老二,给银子的时候还朝他翻了个白眼。剩下的,衙役一起交到杨镇手里。银子颇为沉,杨镇双手抱着才没掉地上。

    黄氏又道:“镇哥儿芙娘年幼,不若我替你们保管着吧。”

    杨镇朝黄氏鞠躬:“阿爹去了,我们本该替阿爹孝顺阿奶,岂能再让阿奶为我兄妹二人操心。阿奶放心,孙儿虽不成器,定能看好阿爹留给我的家当。”

    黄氏噎了一下,看杨镇态度坚决,又有李穆川一家人在场,不敢强行把银子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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